《玉林国师年谱》注译(卷上:40岁)

【题解】

玉林禅师40岁那年,忆起了住沩山旧愿,婉拒了派人住持十方庵的邀请,创作了体现其禅法的《题药师日课语》。这一年,缪太夫人去世,玉林禅师生养死葬,尽了作为人子最后的孝道。

《玉林国师年谱》注译(卷上:40岁)

释超琦 辑录

徐华根 点校

徐梵筂 注译

【原文】

顺治十年癸已,师四十岁。

按,是年,《浴室对镜偈》。《自序》云:向侍先磬山,闻沩山寂,有愿四旬体胖曳杖往住。二十年于兹矣,适浴室临镜,因此有偈——“不是沩山旧住僧,年来四十骨稜稜。金峰峰下堪锄石,待个英灵剔祖灯。”又《自题肖像》云:“曲阿人,荆溪释,成全报恩祖庭,重兴大雄古刹,身惟一关,性喜作客,事逐缘兴,书空咄咄。题此赞,时年四十。”

张侍郎静涵居士欲师择一人,主江上十方庵,师复书云:“承以十方庵继住者见问,彼中贤缁,想皆在居士玄鉴中,此间不易其人,虚辱长者之命,奈何奈何?大抵觅一好说俗禅者易,觅一善能接待者难。海内狼藉殆遍,非师承有据手眼明正者,洁净杯土,不如不玷污之为愈也。山中褚墨不备,众护法书不更裁谢,晤间幸叱致。”

《复嗣远著公书》(著公乃久侍弟子,闻有谓师养亲过礼,以书上师,师故复之):草堂老人凡为吾弟子者,当称太师母,余称者非。王制,僧拜父母;佛制,父母不拜。僧尊王制,应曰:“此吾父母也。”拜之。父母应尊佛制,曰:“此佛子也。”当返拜之。故曰:“出家父母反拜。”反者,还也,非反常之反也,此云栖再三申谕之。通论:凡为人子、为人亲者,所当力行不悖者也。至八旬与三岁之说,因度姨示敬,非为母训也,非示为人弟子者侍太师母之礼也。若佛为母说法,而有此言,何以免斯世无父之诮?母师老人遵慈训,尝在佛前作礼,或时展礼,则老人反拜殷勤,暗合佛制,然答拜则老人于僧俗皆然,又不独不肖而已。至于朔望不开扉,新正半月静坐不见人,皆老人不欲以太师母之尊,劳人敬礼,妙全王法佛法,窃以草庵养亲,不甚违世出世间佛祖圣贤之训。观来书,似不悉草庵规范。略述广闻,或更有至论卓见,幸不辞详复,或为一考云栖诸书及经律供养父母等训,互相参定,亦学问中一快事也。

是年,太师母忆江干亲故,欲往劝导存问。师于五月初旬奉太师母还江上,住止敔山庵。

按,师《书自偈寄与齐高居士》云:“到处耕荒翻石笋,今来坐月友寒烟。半间老屋安亲膝,五合香粳倩客煎。古德云,万事随缘是安乐法。吾江上报恩堂,室难施席,庭不容盖,得以闭门却扫,此正禅寂膝下者之殊胜缘也。与齐高居士寄纸索书,举此拙偈,倘会意忘言,则安乐法当自得之。”

题程晏如药师日课。

至秋,太师母仍还“报恩”草堂,于是冬十二月十六日遂示寂,世寿七十一,芟染秉具者十夏。师于龛侧席地跏趺,粒米不沾唇,惟啜白水,不见人、不言语者七日七夜。只一侍僧彻卧者立师侧,亦七日七夜。至足膝黄水长流,不暂去。大众以师哀毁过礼,亦封锅闭厨。师闻之,垂示云:“我作哪吒太子时,如何?”时云居嵿公为第一座,进云:“乐则同欢。”师遂吸米饮,令众开锅。麻衣草履,寝苫枕块,跪捧二时及药食者。百日至期满,始往江上卜葬地。

《玉林国师年谱》注译(卷上:40岁)

【今注】

题程晏如药师日课:为程晏如新刻的《药师日课》题词,文曰《题药师日课语》。药师法门是玉林禅师力推的法门,从这篇题辞中可以看出玉林禅法的许多元素。原文如下——

予辞恩绝尘,不睱披览。偶入藏阅药师如来本愿功德,不觉手额失声,愿人人入如来愿海也。

或问:何于此经惊叹如是?

告之曰:予见世人,顺境沦溺者不一,富贵可畏,甚于贫贱。今此如来,使人所求如愿,遂从此永不退道直至菩提,则欲于王臣长者、一切人中作同事摄。不乘如来愿航,何从济乎?大凡修持,须量己量法,直心直行。诚能厌恶三界,坚志往生,则专依阿弥陀经,收摄六根,净念相继。所谓执持名号,一心不乱,决定往生。此先自利而后利人者之所谓也。若于现前富贵功名未能忘情,男女饮食之欲未知深厌,则往生法门未易深信。即信矣,身修净土而心恋娑婆,果何益乎?则求其不离欲钩而成佛智,处于顺境不致沦胥者,固无如修持药师愿海者之殊胜难思也。

癸巳之夏,山居不宁。偶奉亲,归养江上。晏如程君以刻成药师日课,见示此出人意表。是经流传已久,编成日课未之闻也。乃得之吾江之善士为之助喜,信能修持久久不懈,知不独富贵功名、转女成男。离危乃吉,如如意珠随愿成就,即得于一切成就处直至菩提,永无退转,何幸如之。

人间亦有扬州鹤,

但泛如来功德船。

《玉林国师年谱》注译(卷上:40岁)

【今译】

1653,40岁。

这一年,玉林禅师作《浴室对镜偈》,在《自序》中说云:当年侍奉磬山圆修老和尚的时候,听说沩山祖庭清寂,曾发愿在四十岁心广体胖的时候拖着拐杖曳前往沩山住山。时隔二十年,今年四十岁,恰好在浴室里看到镜中的自己,所以有这首偈子——

没有住沩山的前缘,四十岁仍瘦骨嶙峋。

在金峰之下锄石头,将来为祖师剔灯花。

另外,玉林禅师《自题肖像》上说:“曲阿的人,荆溪的僧,成全了报恩祖庭,重兴了大雄古刹,色身还是一个关口,本性喜欢客居四方,事情跟随因缘兴起,写文章都是空洞的感叹。这篇赞写于四十岁的时候。”

侍郎张静涵居士希望玉林禅师选一个人主持十方庵,玉林禅师回信说:“承蒙来信,记得有在十方庵常住的人问及,那里优秀的僧人,居士也都心知肚明。那里如果不换一个称职的住持,恐怕会辜负曾经在十方庵应化的长老们的愿望,怎么办?怎么办?大致而言,要找一个喜欢说口头禅的人容易,找一个善于接待的人难。现在四海之内的寺院,全都狼藉不堪。如果找不到有明确的师承,有明证手眼的高僧,十方庵这一片小小的净土,还是不要去玷污的好。山里面纸墨不多,众多护法的书信来不及一一答谢,幸好有空匆匆回复。此致。”

当时有一个著公,长久以来侍奉玉林禅师,他听别人说玉林禅师奉养母亲超越佛制,就写信询问,玉林禅师就写了《复嗣远著公书》回答这一问题,回信说:草堂里的老人,只要是我的弟子,应该称呼其为“太师母”,其他称呼都不合适。按照王制,僧人也要拜父母;按照佛制,僧人不该拜俗世的父母。在中国,僧人应该先遵王制,说“这是我的父母啊。”拜父母。父母则应该遵佛制,说:“这是佛子啊。”回礼。所以说“出家人的父母要反拜”,这个反,是还的时候,不是反常的意思。这个规矩,云栖老人莲池大师曾经多次教谕。通而言之,只要是为人子,为人双亲的,都应该力行不悖。至于八十岁老比丘尼也要礼敬三岁沙弥,这是佛在度化姨母的时候的说法,不是针对母亲的说法,也不是作为弟子对待师父的母亲的礼数。如果佛祖为母说法,也说八十岁拜三岁的话,又怎么能免除后人数落他不孝的言论呢?我的母亲也好比我的恩师,她遵照慈训,经常在佛前礼拜。老人家反拜非常殷勤,这都合乎佛制,而且老人不论僧俗,都是以相等的礼数答谢反拜,又不是单单反拜我一人而已。至于,老人家初一、十五不开门,经常半个月静坐不见闲人,那都是老人不希望以太师母的尊贵身份,劳动别人敬礼,即成全了王法又成全了佛法。私以为,在草庵奉养母亲,并不违法世间法或出世间法,以及佛祖、圣贤的遗训。从来信判断,那个提问的人不熟悉草庵奉养双亲的规范,所以我简单叙述一番,以增广大家的见闻,幸好有机会认真回复。你们也可以考证鱼虾云栖莲池大师的书籍,以及经律中供养父母的遗训,互相佐证,确定真相,这也是治学学问的一件快事啊。

这一年,太师母思念江阴的亲戚故旧,想要前往交流。玉林禅师在五月上旬,事奉太师母一起回江阴,住在敔山庵。

玉林禅师的《书自偈寄与齐高居士》中说——

到处垦荒翻出石笋,坐在月下看着寒烟。

半间老屋仅容双膝,香米饭是倩客煎煮。

古德说,万事随缘是安乐法。我在江阴的报恩堂,房子小,庭院也小,正好闭门杜绝外援,也是禅者承欢膝下的殊胜因缘啊。给齐高居士寄去题字,索阅书籍,举了这首拙劣的偈子,如果能够领会真意忘掉言辞,那么也就自己得到了安乐法。

为程晏如刊印的《药师日课》题辞。

到了秋天,太师母仍然回到报恩寺草堂,到冬天十二月十六日去世。世寿71岁,戒腊10年。玉林禅师在太师母的龛旁就地打坐,粒米未进,只喝点白开水,不见外人、不说话一共七天七夜。只有一个侍者,站立在玉林禅师一旁,也是七天七夜,就算是膝盖上一直流黄脓,也不肯离去。寺院里的僧人,觉得玉林禅师过于哀伤,有违礼制,也不开锅下厨,一起挨饿。玉林禅师听说后,就问大众:“我还是哪吒太子的时候,是怎样的?”当时,云居行嵿禅师为报恩寺首座,他进言道:“高兴了就一同欢愉。”玉林禅师于是吸食米粥,下令大众开锅下厨。但他依然穿着麻衣和草鞋,睡草席枕木块,吃饭时都跪捧着斋饭进食。就这样一直满了一百天,才起身前往江阴寻找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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