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的老天爺，不是陰風怒號地抱怨個沒完，就是黑拉拉地繃著個臉著，就跟誰欠了它二百塊錢似的。縣城醫院裡，張嘎子透過玻璃窗，正用他臃腫了的眼，瞅了一下外面陰霾的天。此時的他，頭部的淤腫已散去大半，只是眼眶還腫的發青，加上矮矮肉肉的體型，遠遠看去，像極了一隻囚禁已久的大猩猩。身上頭上的傷疤雖著實疼痛難忍，但眼下他只要一想到將近臨盆的媳婦，還有那隔三差五催著要房錢的李老頭，他那張臉就跟外面的天似的恐怖。“哎！我說嘎子，你是不是急需要用錢啊？你看咱都是發小，你出來也是我介紹的。那個需要錢了你知會一聲，哥們我義不容辭。可話說回來，就為了要那破飯店點錢，咱哥兒幾個興師動眾的，結果錢沒要成還被揍成這樣？想想都糟心！”眼瞅著嘎子那張愈發陰沉的臉，墩子猜度著心思嘮叨了幾句。嘎子這小子，打小就左性子，遇事喜歡一個人死扛。如果不是遇上天大的難處，又怎麼會求他和剛小幫忙。可就為了要點破錢，忙不僅沒幫成，還被債主那幫人打成這樣，實在是窩囊透頂。儘管此刻的墩子，躺病床上一下也動彈不得，但他還是使勁瞄了瞄自己那被紗布石膏裹了已久的右腿。“就是啊，嘎子哥，有啥難處了，你跟我和墩子哥說一聲，這檔子事吧，虧了咱是老關係，上刀山下火海的，兄弟我認了！現在這世道，欠錢的都是爺，要錢的反倒是孫子。對於這些難纏的主兒，可不能硬來啊！擱咱是那債主，貪上這麼個要錢的心裡也不樂意啊！更可況，咱這是在人家的地界上……”剛小端著條被石膏捆綁的胳膊，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哎，墩子，剛小，都是我連累了你們！”嘎子的臉色緩和了一點，為了安撫哥們兒對自己的怨氣，嘎子不得已訴起了心中憋了已久的苦。嘎子說他一開始的確是抱著孫子似的態度去要賬的。可能因為媳婦兒要生孩子，再加上房東催著交房錢，所以，他要賬的心比以往急了些。一開始他直接奔一家飯店去了，結果到了才發現店裡換了主人。打以前飯店老闆的電話，誰知顯示不在服務區。後來，他又找到部隊上去了。結果，原先管事的說自己因為公務身在外地，還說沒有個三五個月回不去。情急之下，他又找上了部隊領導，問能不能給開點，真的急用。可領導直接扔下一句話，說這是國家單位，找錯部門了。這類事直接讓管事的帶著找財務部門就行了。眼瞅著妻子生孩子日子臨近，嘎子說他的心急得像是著了火。為了確保下次要賬一定把錢弄到手救急，只好採取了這極端的辦法。可沒想到，錢一分沒弄到，還連累自己的好哥們進了醫院。“嘎子哥，你缺錢知會我們一聲啊！就算我沒有，墩子哥也會幫你的！”剛小聽嘎子說完，心裡也跟著急起了一團夥。“對了，嘎子，你的買賣難道都是佘出去的？現在生意不好做，飯店竟是些坑人的主兒，可是要留意。對了你那地兒，租房價怎樣？”得知嘎子的處境墩子急起了一身虛汗。“沒事啊，哥們！我這些年夠拖累你們的了！大事小情的你們沒少幫我。就算店租不起了不是還有轉讓費嗎？哎呀！壞了，……”突然間，嘎子似乎想起了什麼，拿起手機躋拉上鞋，就瘋了似往外奔去。熟悉的丹陽路，三十平米的店鋪，破舊的玻璃門上赫然貼著一個此店轉讓的紙條，店裡空空蕩蕩，如同剛遭了一場大規模洗劫。零零散散的人群裡，穿著病號服的嘎子格外的引人注意。“喂，房東李先生嗎？咱不是說的好好的，一個月到了來收錢嗎？怎麼日子還沒到，你就做主轉讓了呢？還有啊，我店裡原先的那些存貨呢？”嘎子儘量壓著心裡的怒火。“你小子，都住醫院了還交得起房錢？我也是看你可憐才轉讓店鋪的。既然交不起房錢，只好用那貨抵了。”房東老李頭接電話時一臉的悠閒。“抵了？哎，我說李老頭，我差你也就一萬的房錢，至於嗎，你都給我整空了？咱合同上可是寫好了的。還有，我之前出了的轉讓費怎麼算？”嘎子，心裡的怒火一直在升騰。“什麼轉讓費？你當初給我了嗎？你跟上家要去啊？實話告你說，你欠我的房錢就那些貨賣光都不夠，你小子倒跟我算起來了？”李老頭聲色嚴肅了起來。眼瞅著十來萬的轉讓費也打了水漂，嘎子的心憤怒到了極點。“好啊！李老頭，你等著！咱走著瞧！”“哎！你小子，嘟，嘟……”。沮喪和無名的憤怒像山一樣壓在了嘎子的心頭。債主的逃逸與翻臉無情，房東的自私冷酷，威逼利誘，這種種的種種像狂風暴雨一樣襲來，要不是為了老婆孩子，此刻的嘎子真有一股毀滅一切的衝動。“喂，嘎子，媽告你一聲，你媳婦生了！” 正是進退兩難百般糾結，嘎子孃的電話撥了進來。“兒子還是女兒？你們有錢了？”嘎子瞬間悲喜交加。“是個兒子！濃眉大眼的。你知道嗎？你媳婦難產，幸虧人家墩子娘把錢及時帶來了，刨了腹才算落了個母子平安！你說你，鄰里鄰居的，你直接把錢匯媽這裡就行了，還讓人墩子娘也跟著著急。對了，剛小的娘也來了，買了那麼多衣服東西不說，還幫著忙裡忙外的。你回頭一定得好好謝謝人家啊！還有，你媳婦讓我告你一聲，她孃兒倆母子平安，這裡有娘，你在外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許是太激動太忙碌了，嘎子娘匆匆地就掛了電話。“嘎子，你別折騰了，快回來。這兒的醫生護士都找你呢！我跟你說，咱別胡來，就房子那點事，我可以給你擺平，哪怕重找地兒也得把事情理清了。再說了，這凡事都有法律呢！嘎子，別在外折騰了，回來啊！”墩子的電話也隨之撥了進來。“世上還是兄弟親吶！”嘎子恍然大悟後，抹了一把湧出來的熱淚，如釋重負地向醫院走去。作者，蘇曦，本名，沈美心，80後山西文水人。2016年入駐微刊，獲獎作品有小說《致富》，《隨風搖曳的幸福》，還有雜文《夕陽無限好，得誰伴黃昏》，詩歌《春之國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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