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走狗
當筆者獲悉，將要採訪上海雲盾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創始人時，內心毫無波瀾。因為筆者以前多采訪政界與文化界人士居多，商界創業者人士幾乎沒有。
故而在筆者的想象中，這類公司的創始人，大概不外乎一副大腹便便、滿面紅光的模樣（可能是受無腦影視劇的影響）。簡單來說，就是油膩中年大叔。
採訪當日，筆者不慌不忙地按照地圖所示線路，來到了上海閔行區明谷科技園，雲盾即安身在此。
雲盾前臺美女熱情帶領筆者，推開一間辦公室門。筆者抬目，四下掃視，只見一位身高八尺、秀氣白淨的年輕小哥，正在整理著桌上凌亂的材料。
“這一定是雲盾老總的助理吧。”筆者心中如是說道，同時神色帶笑，準備上前打招呼。
“歡迎歡迎，請坐。”年輕小哥面容帶笑，竟是主動熱情迎接，神色顯得有些青澀靦腆。
筆者一笑，心道：“果然是年輕人，缺少一些圓滑世故，帶有幾份簡單純粹，定是初入職場的新人，尚未經受跌打滾爬。”
這時，雲盾前臺美女指著年輕小哥介紹道：“這是我們雲盾CEO，王曉旭先生。”
筆者一怔，心神驟緊，雙目圓瞪，鄭重地打量著眼前這位秀氣俊俏的少年。也許是有了身份的加持，難免會讓人物發光起來，筆者腦海中瞬間冒出一首詩：
公子風流嫌錦繡，新裁白紵作春衣。
金鞭留當誰家酒，拂柳穿花信馬歸。
——唐·雍陶《公子行》
如果只用簡單的詞彙來修飾，那素淨、溫潤、謙和三個詞，恰如其分地描繪出了王曉旭的整體形象。白色襯衣，黑色外套，面色含笑，不浮不誇，沒有半分油膩，倒真如初入職場的含蓄青年。
12年前，他像剛蹦出石頭的孫猴子
一番寒暄，進入正題。
筆者習慣性稱呼王曉旭為“王總”，豈料他笑著擺了擺手，說道：“你直接喊我曉旭吧，我是90後，我們這一代人，比起70、80後做安全的，是後生晚輩。”
原來，王曉旭生於1991年，如今方才二十七八的年華。在他的言談舉止中，筆者並沒有感受到像曾經媒體大肆渲染的那樣，90後是垮掉的一代，叛逆、非主流、嬌生慣養……反而處處透露出謙遜隨和、溫文爾雅。
當然，筆者從王曉旭談吐間，亦能感受到其骨子深處，深藏著一股銳氣，未肯輕易顯露出來，唯一有跡可循的，便是他眼神深處，若隱若現的銳意與堅毅之芒。
筆者尤為好奇，一個91年出生的人，是如何這麼早出來創業，並且紮根安全行業。所以，筆者選擇從王曉旭接觸電腦之初的那一段歷史扒起。
王曉旭並不隱晦過去的一些事情，甚至在傳統世俗看來，那是一段不光彩的歷史。但他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說，坦然面對過去，方可認清自我，未來也不會輕易迷失自己。
王曉旭說，那幾年，他像一個剛蹦出石頭的孫猴子，雖然沒有孫猴子的天賦神通，但折騰勁卻一點也不少。
蓋自開闢以來，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華，感之既久，遂有靈通之意。內育仙胞。一日迸裂，產一石卵，似圓球樣大。因見風，化作一個石猴。五官俱備，四肢皆全。便就學爬學走，拜了四方。目運兩道金光，射衝斗府。之後度過光景，因為成功闖入水簾洞，被花果山諸猴拜為“美猴王”。
故事從2003年開始。
步入初中後，一週一次的計算機課，讓王曉旭接觸上了電腦。
“第一次進入學校的公共計算機室，整齊擺放著幾排大頭顯示器，給我很大的震撼。我清晰記得第一節課老師介紹了開關機方法，以及常見的名詞解釋。當時條件有限，2人一臺電腦，我搶著滾珠式鼠標在界面上胡亂操作，40分鐘的首次親密接觸，感覺就像4分鐘過得一樣快。”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對計算機的強烈好奇心，讓王曉旭迫不及待，偷偷到網吧上機。
“第一次到網吧上機，更讓我徹底迷戀上了互聯網和計算機。原來還有這麼豐富多彩的網絡世界！ ”
和大部分少年一樣，王曉旭也日漸沉迷於網吧，學習成績從原來年段第一持續下滑。
“校長、老師和家人都多次找我談話，我覺得當時老師教的內容太簡單了，每次考試都是臨時抱佛腳也能考個不錯的成績，何必花那麼多時間學習呢。正趕上青春叛逆期，所以當時也非常不懂事，誰說都不聽。”
在互聯網上，王曉旭除了玩遊戲，還在研究如何破解遊戲，接觸到了各種黑客論壇，很快地，這個天賦少年，結識了他在互聯網安全領域的入門導師、灰鴿子工作室的創始人：葛軍。
王曉旭說，這一點，他也像孫猴子，葛軍就如他人生中的菩提祖師。
為求長生不老之法，赴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拜菩提祖師為師，用時兩百年，學成地煞七十二變和召喚筋斗雲。
當時葛軍和他的灰鴿子工作室名聲漸起。作為迷弟，王曉旭會頻繁在論壇回帖，認真地介紹自己，希望加入工作室，表達自己對葛軍的仰慕。
“終於，我要到了他的QQ。”提到葛軍，王曉旭還像是當年的那個少年一樣，一臉敬佩，他知道，這樣的伯樂不是人人都有機會遇到。
“我跟他學習安全知識，學編程，不懂就問，他也很樂意指點我。當時對互聯網黑客很嚮往，所以很享受這種學習，從沒覺得枯燥。那段時間，他給了我方向。”漸漸地，兩個相差十歲的年輕人，有了亦師亦友的關係。
2006年進入高中一個多月，15歲的王曉旭選擇了休學。當時的他迷上計算機已經三四年，一心要在這條道上走到底。知道弟弟心思的姐姐，不想弟弟就這麼停止人生的腳步，於是出錢給他買了人生第一臺電腦，讓他繼續學習。
那臺電腦，是一切的開始。
2007年到2010年的三年時間裡，王曉旭一直守著那臺電腦。說起那段時光，王曉旭眼裡泛出明亮的光芒。
“我很幸運，在那個年紀，很容易誤入歧途。有些人會選擇做黑灰產，來錢快。但是葛軍引導我往陽光正道走，還給我工作室的一些分紅，我很感激他。在那三四年裡，我和家人的關係也從最初的爭吵變成了互相理解。他們雖然看不懂我在做什麼，但他們看得到我在學著工作，學著承擔責任。我自己也在成長，理解了家人的心情。”
他又穿越武俠世界成為張無忌
三年蟄伏之後，王曉旭知道自己已經準備好了。沒有多想，他來了上海。
畢竟，這個城市的名字太有吸引力，它招納著全中國的年輕人奔赴與此，在這裡揮灑青春和才華。
王曉旭到了上海之後，年齡與閱歷都同步增長，不再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孫猴子。
談及興趣，王曉旭說，他們那時看金庸古龍比較少，而看《仙劍奇俠傳》《少年張三丰》《倚天屠龍記》比較多，他覺得自己那時更像《倚天屠龍記》中的張無忌。
張無忌長於武當，起初安逸，無大成就。豈料身受玄冥神掌，苦頭吃盡，命運低挫，前途晦暗。後墜入懸崖，遇火工頭陀，習得九陽神功，寒毒俱除。又習得乾坤大挪移，於光明頂力抗六大門派。其聰慧過人，悟性極高，習少林九陽功，一遍即會；修太極拳、太極劍，亦當場悟透，觸類旁通。
李連杰版的張無忌是王曉旭的最愛
在這個城市的第一份工作，王曉旭入職了一家遊戲公司。
在這家遊戲公司，王曉旭負責遊戲的安全體系建設，主要遇到的問題是以DDOS為主。
一直以來，遊戲行業都比較火，競爭激烈。同行之間惡意競爭，黑客敲詐勒索非常猖狂。
為了讓大眾瞭解什麼是DDOS攻擊，王曉旭打了個比方：“網絡可以理解成一條高速通道，惡意攻擊者用了非常多的不走這條路的車，把這條通道給堵上了，讓正常的車沒法行走。換而言之，就是把服務器的資源和帶寬堵塞，讓正常玩家根本就沒法玩，這就是很多遊戲經常掉線的緣故。”
“當時我們在單點資源抗不住黑客大規模攻擊的情況下，就想了一個辦法，通過讓每個玩家建立獨立VPN隧道，來躲避黑客的攻擊。當時是想，我既然打不過你，那我就跑總行吧。”
談到自己的專業領域，王曉旭的臉上多出了一份魅力加持。
“其實在整個安全細分領域裡面，DDOS的攻防對抗，是非常顯性的，那份工作做得很開心，我們都很享受和黑客博弈的過程，以及最後勝利的成就感。”
上海是一個飛速運轉的城市。這裡的人都在不停奔跑，只為在上海實現夢想。在遊戲公司的一年讓王曉旭漸漸意識到，這個新世界裡，他不是毛頭小夥子了，也不能還是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夥子。
王曉旭有了自己創業的念頭，他相信自己的天賦跟悟性，更不想止步現在這樣的角色。當然，嗅覺靈敏的他早就感知到：安全市場很大，單是遊戲這一行業，攻擊事件如此頻繁，網絡安全是塊大蛋糕。
下定創業決心之後，憑著一腔熱血，王曉旭向家裡借了20萬，註冊了一家公司，找了個辦公地點，2011年7月公司正式成立。
最開始，王曉旭公司就三四個人，做的業務也是原來擅長的軟件防火牆，以及DDOS解決方案的諮詢服務。
“我們幾個人也挺簡單的，公司收入也還不錯，反正能營收平衡，略有盈餘。沒去想太多，大家在一起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挺開心。從來沒有去思考公司的未來在哪裡。”
這時的王曉旭，就如在武當山安逸成長的張無忌，樂在其中。
2012年，原360投資總監王翌找到王曉旭，覺得他們各方面都還不錯，伸出橄欖枝，讓他們加入360。
“那時我們都比較年輕氣盛，可能也覺得給的錢也不多嘛，加上那段時間我們過得挺開心，沒想太多，就果斷無情地拒絕了。現在回頭想想，應該去大公司鍛鍊鍛鍊，創業有些太早，各方面都不成熟。”
筆者一笑，說道：“其實人生沒有假如，要是那時去大公司鍛鍊，或許就沒現在了。”
王曉旭笑了笑，不置可否。
市場風雲突變。2013年 ，國內互聯網安全市場出現一些優秀的正規軍。
“他們是以免費的方式來做，然後再收付費的增值服務。資本市場支持下，我們的軟件產品顯得很無力，整個收入日漸下滑。”
大環境的變化，迫使王曉旭需要即刻做出轉型策略。市場無情，緊張的競爭環境，像雲盾這樣的初創公司，若不及時想辦法突出重圍，很快就會消失。
面對競爭壓力，王曉旭不得不尋求出路，這絕非易事。此時的他，大抵就像《倚天屠龍記之魔教教主》裡掉下懸崖的張無忌：是生是死，一看機緣，二看智慧。
2013年下半年，王曉旭單槍匹馬到福建和浙江，開拓基礎設施資源。
在那期間，王曉旭經受了無數坎坷，但憑著他的堅忍不拔與死不放棄，他終於交到了一些圈內的朋友，總能遇見貴人相助，就如同遇到了身懷九陽神功的火工頭陀。
“2014年，我們到福建那邊，跟運營商談業務合作。當時運營商那邊的人年紀均比較大，都三四十歲，看我這麼一個小毛孩過去，一是挺驚訝，二是不信任。但我咬著牙攻克了他們，就如張無忌練成九陽神功一般，最終在福建那邊，把基礎設施給建起來了，成為當時國內最大的防禦節點。”
這段經歷，讓王曉旭認識到了資本的力量和人脈的重要性。接下來，創業之路並沒有因為手中多出的資源而變得輕鬆。
因為精力有限，王曉旭常常無法兼顧雲盾和運營商的業務。他意識到，他面臨著一個不得不做出的選擇：他需要忍痛放棄其中一個業務。
是放棄雲盾，專心投入運營商市場的繼續開拓？還是回到雲盾，專注平臺發展，帶著兄弟們繼續前行？
“可能還是不忘初心，心有遺憾，加上15年的創業潮，我決定回上海。滿懷信心把公司搬到了明谷。”
王曉旭認為，從2015-2017年，應該算是雲盾的第二次創業，而2011-2014年是第一次創業。
“原來人不多其實比較扁平，公司人多了之後，管理就比較混亂。此外，我在福建那邊還有一些事情沒有放下，精力分散在兩邊，顧此失彼。”
2017年下半年，王曉旭一直在思考雲盾各個階段的發展歷程，回想起那個階段，王曉旭總結了經驗教訓，一是公司的擴張沒想明白，盲目擴張；二是對於公司的管理來說，沒有太多的經驗。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王曉旭雙目堅毅地吟誦道，他說最愛毛澤東的這首詩，寓意偉大的征程開始起航，需滿懷信念，不懼艱險，方能“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以太極之名消滅DDoS
訪談到最後，筆者問道：“這些年來，有沒有遺憾？”
王曉旭面露凝重，深吸口氣道：“回頭想想這12年，有得有失。得就是我比同齡人經歷的事情多一些；失就是我過早地離開了校園，知識結構跟不上那些受過高等教育的人，顯得比較草根。但我們相信努力總會有回報，這些年從未放棄過學習，就像張無忌修習太極拳、太極劍那樣，很多事都能快速學會悟透，觸類旁通。”
筆者點了點頭，心中頗為佩服，因為王曉旭說得很是實在，他並沒有刻意隱晦自己的缺陷，他還是那個太極少年，在歲月打磨後，內心更堅韌，也更懂得自己需要什麼。
“從我任性休學到現在，已經12年過去了。12年裡我自己經歷了很多，成長了很多。而我這12年的時光大部分又都是圍繞安全攻防。這件事很自然地就真的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它貫穿在我的每一個選擇、每一段故事裡。”
說這些話的時候，王曉旭臉上帶著謙遜的笑容。那種少年感和他的經歷奇妙地混合在一起。
他不知道，別人眼裡的他是一個歷險者，他的經歷讓人替他捏把汗，卻又驚歎於他的絕處逢生和強大的生命力。戰勝內心的彷徨與恐懼，踏平命途中坎坷與荊棘的勇氣，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DDOS是互聯網的毒瘤。讓它消失於互聯網是我們整個團隊的願景。我們想把這件事做到極致。”
而當我們的談話，從個人經歷轉向公司層面時，王曉旭顯示出比之前更加熱忱的情緒，誰都看得出他對自家產品的喜愛和信心。
“雲盾目前的業務重心之一就是抗DDOS。和太極很相似，太極之道，以柔克剛。太極抗D這個名字就是這麼來的。目前我們構建了DDOS全場景全週期能力體系，AI抗D產品能夠兜底防禦任何規模的攻擊，特別是針對APD類型攻擊，可以精準溯源攻擊發起者。”
寫在最後：關於雲盾
臨別前，筆者道：“最後還是正式介紹一下你們公司吧，免得世人不知你們，不解你們，不懂你們。”
王曉旭點頭一笑，隨手甩出張圖。
筆者看了這圖，又好奇問道：“安全中國，美好互聯應該是雲盾的終極願景，那怎麼理解你們的安全連接、安全智能、安全賦能呢？”
王曉旭目光充盈著濃烈的笑意，他說：“過去20年中國發展最快的就是互聯網，從PC互聯網到移動互聯網，互聯網本質就是連接和效率。圍繞甲方的業務視角及互聯網的安全連接，我們沉澱了DDOS全景能力體系，並且基於流量接管為客戶提供一體化的ADS（抗D）、WAF（Web應用防火牆）、CDN（加速）等安全加速服務。從最早的軟件防火牆到網站安全加速雲平臺，到基礎資源建設，再到全棧的服務能力。我們一直致力於端到端安全、高效的連接。安全連接我們深耕了這麼多年，也是我們的立命之本，我們希望用10年（2010-2020）時間，把每一塊做到最好。”
“大數據和人工智能給傳統安全帶上了前所未有的智慧能力。我們首先切入了連接的人工智能-可信連接，識別互聯網每個連接背後都是誰，在這上面我們已經取得了成果和突破，目前應用在了抗DDOS能夠徹底杜絕過往攻擊誤攔截，攻擊防不住、資源不對等的問題。”
“我們會繼續用人工智能技術切入自然語言、視覺智能。這是互聯網上存在最多的也是應用最廣泛的領域。也是政府最關注的內容監管，我們希望知道連接背後內容是否安全。”
“安全領域的眾多細分，本質上可以歸類為連接及賦能兩類。作為有社會責任的企業，我們在為網絡強國及產業變革中貢獻自己微薄之力，幫助企業滿足合規要求，安全培訓迭代意識；幫助企業業務發展，避免黑灰產的困擾；幫助監管滿足管理需求，感知網絡空間態勢；幫助祖國發展安全人才，內部孵化和培養。在下一個10年（2020-2030）我們希望連接大安全產業競合，具備綜合整體解決方案能力，跨越安全攻防成為一家新時代下的人工智能企業。”
聽完這段話，筆者深覺王曉旭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毛頭小子，對公司的定位以及行業有清晰的認知。再談及業務成績，王曉旭頗為驕傲。經過這麼多年的積累深耕，雲盾已經在市場上積累了數千家客戶。行業覆蓋互聯網、政府、金融等。具備小微客戶的SAAS平臺，也有中大客戶的整體解決方案。
辭別之際，筆者抱拳辭別，心中祈願：“願你們願景（安全中國，美好互聯）成真，莫要負了世人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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