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立武和馮大麻同歲,生月比馮大麻小,是馮大麻的房本家兄弟。長得虎頭虎腦,跟個半截塔似的。曾被拉壯丁當過兩年兵又跑回來了。馮大麻拉隊伍就想到了他。馮立武恨透了國民黨的隊伍,不願再玩槍了,可是又礙於面子,經不起馮大麻死擰活纏,就給馮大麻當了營長。
馮大麻把他當成心腹,可他並不跟馮大麻一心。他相信戴明。他認為戴明這樣的人為窮苦人著想。跟著他才走的是正路。倆個人一有空就在一塊拉家常,使他懂得了許多革命道理。戴明讓他來做馮大麻的工作,他一大早就進了馮家。馮大麻已有四房姨大太,他想跟那個姨太太睡覺,就去誰的屋,跟皇帝一樣。
這裡有個習俗,叫作“小叔耍嫂,咋耍咋好”。大麻正在梳頭,抹刨花水,馮立武只管坐到太師椅上,從口袋裡掏出紙菸盒抽出一支,在大拇指的指甲蓋上磕了磕,用火柴點著吸了起釆。他並不讓馮大麻。馮大麻是不抽他抽的這種劣質煙的。馮立武吐了口煙說:“大狗哥,日本人眼看就要打過來了,咱們一動不動,這不是等死?馮大麻走過來坐下,說:“立武啊,我正在受作難。這步棋不好走呀。真是屁股挾彈花錘進退兩難!”
馮立武吸了一口煙說:“難個球,拉上太行山,鬼子來了就跟他幹!”馮大麻長長嘆了口氣說:“說得輕巧,就咱們這幾個人就想眼日本人幹?蔣委員長几百萬人馬見了日本人都往後退,咱們何苦用雞蛋去碰石頭。”馮立武說:“就是不跟日本人打,也得找個地方躲一躲好從長計議。”
馮大麻說:“要說先到大行山躲躲,大山圪旯好隱蔽好周旋,看看形勢咋發展再選定去向穩妥,是上策。可是山上有共產黨。共產黨搞什麼鬧革命,要是叫共產黨把咱的隊伍鬧掉了不就完了?要是連我馮大狗也鬧掉了,那不連老本都輸了!”馮立武笑了笑說“老兄,沒有那麼嚴重吧。聽說共產黨搞統一戰線,團結起來一致抗日,你是怕啥哩!”馮大麻說:“別聽那一套!叫我看都是哄人哩。”
嘴裡這麼說,心裡卻在想,看來非上山不可。不上山說不定隊伍要叫日本人“鬧”掉哩!馮大麻進而想,手下的人不知道靠住靠不住,特別是戴明。馮立武先有些莫名其妙,這會兒聽懂話了,說:“大狗哥,我看你是迷糊了戴副官對你赤心耿耿,啥事沒替你想,啥事沒替你辦。他日夜操勞,眼看著人瘦成骨頭架子,你還對人家不放心。要是我,憑你這股心,我早就不跟你幹了。”
馮大麻笑著說：“兄弟不要這樣說。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眼下我也想上太行山,就怕隊伍裡出了跟咱不一心的人可要壞咱的大事。一步走錯,萬步難回呀。”馮立武說“要說得是這樣,別人我還摸不準,戴副官我敢打保票,此絕對跟咱一心!”“那咱就上山!”馮立武說:“上山弟兄們都是當地人,誰也不願意遠走。再說,村裡有個事,五六十里路夜裡趕回來也不值啥。”話音剛落戴明就來了。轉向馮大麻說:“團長,日本侵略者快到新鄉了到咱們這兒,不過幾天的事,部隊究竟往哪開發可不能再遲疑了。”
馮大麻說:“立武也是跟我說這事,我真不好拿王主意哩。”戴明說:“團長,當斷不斷,吃虧無邊,事關幾百名弟兄死活。可不能當兒戲呀。”他不厭其煩地權衡了隊伍各種行動方案會帶來仕麼樣的結果後說:“團長,我認為必須把隊伍立即拉上太行山,這是咱們的唯一出路。”馮大麻眨了眨眼說:“眾人是聖人,咱們就上山。可有一條,如果咱們啥時想下山你可保證隊伍能拉得下來。”戴明聽懂了馮大麻的話中話,可是他不能暴露身份,就說“一切聽團長安排。你說走咱就走,你說回來咱就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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