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后,女人还有哪些可能?

三十岁后,女人还有哪些可能?

今天是三八妇女节,不过现在都改成了三八“女神”节,在官方辞典中,妇女的定义是成年女子的通称。十八岁的懵懂、雀跃,二十多岁的慢慢成熟

今天我们一起来聊聊三十岁的女生,有的结婚了,有孩子了,有的还在单身,她们人生还有哪些困惑和哪些可能?三十岁后,你做过哪些勇敢的选择?重新开始新生活呢? 欢迎大家留言分享哟!

当然也可以投稿 [email protected],注明“三十岁的女人”

今天有故事的人,给大家分享一位三十岁,辞职出国读书的辣妈写的书《像世界一样宽广地活》。

三十岁后,女人还有哪些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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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人生刚刚开始

坐在便利店里,我买了一瓶酸奶,望着窗外人来人往。此刻正是放学的钟点,黄色的校车闪着警示灯一辆又一辆接踵而至。门一打开,孩子们像放飞的鸟群,瞬间涌向了我所在的小店。上幼儿园的小男孩好奇地摸着货架上的每一种零食,高年级的小学生轻车熟路地买一盒炸酱面,加热好了在我身旁坐下,吭哧吭哧吃得香。

我的孩子们还没来,于是我掏出随身带的笔记本开始写作,就在那摆着几罐番茄汁油腻腻的小桌上。不时有孩子走过来抽出我左手边的抽屉拿走吸管和塑料勺,一位满头是汗的快递员站在我背后吃关东煮。带着小孩的老太太经过,对孙女说,你看这个姐姐在写作业呢,她在做什么呀?

我转过身来笑一笑,在写东西喽。

这本书的大部分稿子,就是这样写完的。

当然,我渴望有一间宽阔静谧的书斋,屋内微风拂面,窗外绿树成荫,桌上的郁金香刚刚张开,唱机里播放着玛祖卡舞曲。孩子不闹,手机不响,白日只需伏案,夜里一杯睡倒。

可惜此情此景从来就没出现过。

说来奇怪,渐渐地我已不想让它出现。

我不再需要大段留白的时间酝酿灵感,也不需要音乐来隔绝周围的家长里短和急冲冲的汽车喇叭。芭蕾舞教室外的长凳,火车座椅后的小桌板,候机厅里的麦当劳,它们全都成为了最好的书房。

我回忆起2013年的夏天。有天我对妈妈说,我还想带着孩子一起去美国读书,你能不能帮我?她眼睛也没眨一下,点点头。一晃眼,读书,实习,生活,两年很快过去。

毕业以后,我们从纽约回到了中国。2016年我们一共搬了三次家。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不是那场期盼已久的典礼,而是一次又一次把洗发水从浴室架子上拿下来放进白色收纳盒,然后捧着它坐上车,再放到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架子上。

他们都说我是个爱折腾的人。

许多人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三十多岁了去读书,为什么在事业小成的时候去读书,为什么有了孩子还去读书,为什么敢把丈夫留在国内去读书……即使在纽约这样一个无奇不有的都会,人们也会讶异于这样的举动,他们会悄悄查看我的家庭信息表,率直的人会问,Areyoustillmarried?

是的,对女性来说,无论社会角色多么成功,我们仍须兢兢业业经营私人生活,方能避免被一股巨大的惋惜之情所淹没:可惜没有稳定男友,可惜孩子没什么出息,可惜丈夫在外已有他人,可惜最后孑然一身……

如果你在乎这些声音,那么一切都是可预期的。而我喜欢开放式的结局,我不想为了守住眼前的一寸而放弃身后的广阔。

那么,两年求学,我得到了什么呢?

很奇怪,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真的,一个都没有。

这不是一目了然嘛,他们说,你拿了个名牌学位,小孩过了语言关,一举两得。

的确,这是实实在在的永远不会消失的收益。不过我想大家也知道,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我付出了一些代价,学费,脱发,缺觉,以及,不再天真。只有最后一项偶尔让我惆怅,但也属于预料之中。

可是,我却在这里得到了生命中最有价值的体验。这所位于闹市中心浅窄挤迫的校园,为我打开了无限的思考空间,让我看到了生活的各种可能。如果说三十岁之前,折腾是为了好玩,那么从现在开始,则是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有趣。

这本书也许是一个女性关于自我的励志故事,但我不想成为你的榜样,或者教你什么道理。这是一段属于我的旅程,我在走,你在看,我只是想让你看得更清楚一些,却不是在催促你更努力地追求。自我乃是这世上最宝贵然而却碍事的家伙,时刻为它大张旗鼓地呐喊,并不会成为你的现实武器。应随时准备弃之如敝履,方有获得尊严的可能。

我所希望的,是无论你身在何处,永远有改变现状的选择;是不管你曾获得多少勋章,始终有勇气面对自己的真相。

感谢我的丈夫,他总是对孩子说,你们的妈妈是我最重要的投资,她的未来和你们一样宽广。

是的,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像这世界一样宽广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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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的猴毛

自从有了孩子以后,我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呢?

"真看不出来!"

这句话,几乎成了初次见面的问候语。

看不出我结婚了。看不出我有三十岁。看不出生过两个孩子。看不出我的小孩即将升入三年级。如今混迹在大学校园里,这些看不出又加上了一连串的惊叹号。

是啊,儿女双全尽然是天赐的收获,可裤子自此要买大两个尺码不免引人唏嘘,而我已近两个月没有吃过任何带淀粉的晚餐。全年无休地养育小孩当然是可贵的体力劳动,但如若次日早晨鞋脱袜甩地跑进教室,同学们定会投来同情的眼神。而论文如迟交一天,教授就要问话,要不要考虑暂时休学?

"看不出来"之后,紧接着的另一句总是:"呵,真辛苦!"

是啊,每天我早晨八点半送走孩子以后返校或去实习,晚间七八点回家。往返路途大概一个半小时,破旧的地铁里没信号,让我可以一目十行地浏览课本。妈妈不太懂英语,我放学后要顺便买菜,鸡鸭鱼肉装了满满一个书包,常常把肩膀勒出两道红印。晚上回家后先给孩子们洗澡,此时的他们必然发表浴缸演说,这是我获悉重大八卦的主要渠道。吃过饭以后辅导儿子功课,回复学校的信件,然后和大家聊聊天,给孩子们讲一小段故事。晚上九点半大家入睡,家里才安静下来,我开始学习,直到十二点半休息。周六我一定和妈妈、孩子们在一起,纽约有丰富的活动和演出,我会提前安排好,周日则总一个人在东亚图书馆的窗边度过。

自然也会有兵荒马乱的时候,比如厨房漏水,妈妈身体抱恙,偏偏明天又要考试,实在希望能像孙悟空一样,拔下一撮猴毛一吹,即有无数救兵出现。

但大多数时候,并不像大家想的那么辛苦。

每个成年人都肩负多重角色。在母亲、女儿、妻子、学生、员工几种身份间来回切换是件极有趣味的事,我得以站在不同的角度了解了一个真实世界的方方面面。我们就像一台变频空调,灵活地转换模式,而不至于深陷于一种单调的生活之中。

去年夏天飞往肯尼迪机场的时候,在廊桥上看到一句广告,教育是你最明智的投资。

在大多数人眼中,教育是成功的必经之路,是跨越社会阶层的捷径。人们期望通过不断获取更高的学历,而得到更高的收入和更高质量的人际圈子。

这自然不是免费。拿哥伦比亚大学来说,一张硕士文凭约要价十万美金。

那么,对年过三十的我来说,这又算什么呢?

最初级的投资者都懂得投得越早,回报越大。反过来,就像保险公司信奉的原则,年纪越大,代价越高。带着一家老小在曼哈顿求学,花费的是年轻留学生的数倍不止。可常春藤的名号在我身上却并不能套现多少。我并不相信坐在教室里可以学会募集资金,管理团队,或者改变世界。

然而,我在这里得到了生命中最有价值的体验。这所不大的校园,为我打开了无限的思考空间。

哈,思考!对一个有丈夫有孩子的女人来说,这应该是待办事项上的最后一条吧。最要紧的应该是产后瘦身、皮肤保养、投资理财、相夫教子,以及继续维持着那些"看不出来"的一切啊。每天谈政治体制、社会问题和自我局限,对一个女人来说有什么实际意义?

即使在纽约这样一个无奇不有的都会,人们也会讶异于这样的举动。他们会悄悄查看我的家庭信息表。也有率直的人会问,Areyoustillmarried?朋友曾半开玩笑道,你一定中途就要跑回家救火,不如还是免了来回机票,捡了芝麻却丢了西瓜的蠢事不宜做。

整个社会似乎在告诉女性,家庭是一枚我们万万不能打烂的西瓜,所有好名声都要由它来保底。一定年纪了无名指上不见婚戒就要做打折处理,结婚以后没有孩子的人最好远离高中同学聚会。如果成了单亲妈妈,胸前佩戴的小红花便要默默摘下来。总之,我须兢兢业业地保管我的家庭,方能避免自己被一股巨大的惋惜之情所淹没。

我并不对此感到愤愤。恰恰相反,我倒感谢这种偏见,这让我直至今天才意识到男女有别。

自小我就和男孩子一起读书,一起打球,我们一起翻墙逃学,一起淋着夏天的大雨,欣赏迷你裙下的长腿。我不懂娇羞,不懂矜持,也没有爱情的苦恼,我总是率先表白的那个,也是决然离去的那个。

父母给了我一个男女难辨的名字,从未教过我如何使用女性魅力。妈妈虽然与爸爸不欢而散,也未曾说过男人的什么坏话。

对我来说,男女不过都是人。男人是爱人、朋友、伙伴、兄弟。我与他们平起平坐,互相守望。我支持他们,得到他们的尊重而不是宠爱。我照顾他们,得到他们的是关怀而不是保护。

在我的父母心中,也并未因我已嫁作人妇而放任自流。在我丈夫眼里,我的价值永远高于子女。我没有因为穿裙子而得到过一份工作,也没有因此而少熬过一个通宵。我对男性的力量浑然不觉。他们从未与我作对,妨碍我的自由。

但悟空总有一天会从五指山下跳将出来大显神通,却不是每个女性都有大圣的机会和能力。我曾经以为任谁都能改写人生,现在看来不过是冷酷无情的纸上谈兵。扭转乾坤不是神迹,亦绝非念几句咒语便能奏效。我们均是肉体凡胎,每日为生计繁忙。既没有大闹天宫的胆量,更没有七十二变的神通。

但请不要忘记自己!

记得自己的强健,更记得自己的脆弱。那些藏在自信下面的自卑,躲在善良背后的虚伪,在这些连自己都快要忘记的致命要害里,站着最勇敢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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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没有名片

前些日子脸上长了一颗粉刺,本没怎么在意,打算任它自生自灭,直到有天洗脸把它蹭破,留下了一个红疤痕,久久不见消散。去问皮肤科医生,以前不会这样啊?他看了看说,正常现象啦。

"你的意思是,"我有点狐疑,"年纪大了?"

他点点头,同情地笑了笑。

又发现头发掉得厉害,洗澡时一把一把脱落下来。向发型师抱怨美国的水质有问题,那韩国男人摇摇头:"No,it'saging."

那是我第一次光顾,居然如此不客气。

朋友们常常问,皮肤好似会发光,身材也不走样,有什么秘诀?我告诉她们,用钱堆出来。

可即便这样,还是老了。

美术馆再也不给我任何门票优惠。我开始钻研有机奶酪和菲利普斯学院。过去总觉得商店里的衣服老气横秋,如今都想捧回家。以前并未发现祖母绿耳环这么好看。

上个月回国,我穿了一双十块钱的白球鞋,许多长辈问道:"这鞋你从哪里找来?"他们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连妈妈也看不过去,叫我别再穿它。

人到中年,体面变成一件至为要紧的事。

一位好友常对我讲,你是为着理想生活,而我们还在为生存奔忙。他并不知道,早晨他坐进华尔街的办公室喝着秘书准备好的咖啡的时候,我正背着十几斤物料在零下十度的中城街头东奔西跑。三十几岁再次当实习生,是个多少有些尴尬的时间。既没有二十岁不需要睡觉的超能力,又没有四五十岁的德高望重。本应在名利场上使出全力的年纪,我却在整理办公室的仓库,更换被汗渍浸透散发着怪味儿的头套。联合国大会期间,每日早七晚七兼周末无休,我的生物钟被彻底打乱,整整两个礼拜睡不着觉。

容颜渐去,加上记忆力和体力的减退,让我更为珍惜那件唯一没有变老的东西。我把整个成年人世界全部留在中国,断绝一切社交派对,终日与学业和工作为伴,这样偏执地过着一种躲在角落里的生活,无非是想拼命保存住那件东西。

九月的一日,某大国驻联合国代表来访,一位主管先生提前到场检查,他突然指着在收拾资料的我问,这是谁,让她站到一边去!我笑了一笑,默默退到后面。

到了次日,我换上正装参加会议,结束发言以后,这位仁兄小步跑过来与我握手,递上名片。

"抱歉,"我说,"我是学生,没有名片。"

"啊,没有关系,留着我的,请随时联系。"他说。

岁月送给人最好的礼物,是不需要名片装点的自尊心,和站在JimmyChoo上的梦想。

就在巴黎袭击事件发生前不久,一位叫AmarBakshi的年轻人在纽约搭起了一个占地仅两平方的帐篷。公众可以预约二十分钟的时间,走进这个像随意门一样的篷子,与远在约旦难民营里的叙利亚难民进行实时面谈。我遇见了三名男孩儿,十几岁的他们长着漂亮的黑眼睛,穿着夹克衫,好奇地看着地球这头的我--一个身在纽约的中国女性。我们像朋友一样闲聊,我问他们在营地里都干些什么,有没有在临时学校里念书。他们很害羞,可还是忍不住一直打量我。我笑,他们也腼腆地笑。

我们的交集本来只有几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可由于Amar,它变成了百分之一百。

走出帐篷,抬头看到的已是不一样的世界。

是VR虚拟现实技术让这些男孩儿的日常生活成为触手可及的影像。站在联合国总部的我,看得到他们一边打电子游戏一边在招呼我:"快看!我赢了!"他们在操场上踢球,喧哗打闹,以图吸引女孩子们的注意,他们跑过我身边时,我伸出手去想抱住他们。无数人在摘下VR眼镜时泪流满面,即使里面的内容并不悲伤。

站在巴黎街头对着人群扫射的是他们的同胞。他们也曾有漂亮的眼睛,想要好奇地看世界。现在我时时想起那三张羞涩而善良的面孔,他们对世界的希望如何穿越扎泰里愈加厚重的阴云。

世界渐渐让人无能为力。孤单,恐惧,焦灼。即使每条街都站着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察,人们也无法感到安全。然而上班还要继续,还要清空感恩节时的购物清单。在扑面而来的生活面前,没有人是防守型球员,而梦想并不能保护你不被撞断手脚。人们说梦想是奢侈品,只有金字塔顶端的人消费得起,剩下的大多数不过是市场营销过后的一只马桶盖。也有的人,即使情怀辽阔,仍然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无限与未知从未如此让人沮丧。电影院里的明日世界也无济于事。我们都想与时间赛跑,但恐怕已没有多少胜算。

可我不想停下。即使一切终要退去,依然需为世界留下片刻光芒。

刚好站在阳光里

一年前《周末画报》邀我写城市专栏,第一篇发去的稿子是纽约。当时的我坐在东亚图书馆窗前,遥望穿着蓝色硕士袍的学生们站在校门口合影。他们的脸上似乎发着光,让我也不禁停下笔微微笑了起来。

到时,我应该也会这样吧,我想。

然而当我成为这一幕的主角时,却忘记摆出演练了一百遍的表情,而是摘下帽子四处寻找等待着我的家人。远远地看见妈妈在喂女儿喝水,先生牵着儿子站在路边,他们被晒得满脸油光。他们四处张望,在一片拥挤的蓝色人潮中搜索着每个短发的中国面孔。终于他们发现我了,我清楚地看见,每个人脸上的疲惫和烦躁在那一刻似乎被猛烈的阳光驱散,孩子们像小鹿似的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妈妈的笑容里闪着光,正是一年前我隔着玻璃窗看到的那样。是让人不自觉微笑起来的表情。

今天我带着儿女一起上台,共同从院长手里接过毕业证书。儿子礼貌地与她握手,说:"谢谢你女士。"全场吹起了口哨,同学们叫,RockDidi!

在这迎来大结局的日子,与其被自己感动得涕泪纵横,我宁可放肆喝个痛快,因为第二天早上还要洗把脸送小孩上学。

近来我的纽约故事在社交网络上广泛传播,大家问:三十几岁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在学业繁重的哥大读书,同时还在联合国实习,你是怎么做到的?编辑姑娘们发来的采访提纲主要有以下几项:如何管理时间,如何平衡家庭,如何实现逆生长。真是让人抓耳挠腮,不知如何作答。

我不是一个野心勃勃、胸有成竹的人。既没有超群的天赋,也欠缺想要功成名就的兴趣。唯一可倚靠的,恐怕只是一颗强烈的自尊心罢了。因为讨厌混日子,才总是接手陌生的新工作,于是有了一张五花八门的履历;因为无法敷衍自己,所以临盆在即还站在波士顿的街头采访。即使丈夫比我更能干,我却不稀罕用他的光芒来点亮自己--就是这样的我,一边喂奶一边背单词,在上班的路上写论文。

其实哪有什么管理时间和平衡家庭的技巧,不过是勤工和忍耐而已。

然而我仍然成为了一碗鸡汤,让大家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了。毕竟这用决心和努力把握人生的故事,一直是成功学多年唯一的主旋律,美国如此,中国也如此。

确实,在高度内在驱动的人眼里,任何事只要有清楚的目标,又有明确的手段,难度均基本为零。被情感操纵的头脑和无法控制口腹之欲的肉体都是软弱的表现。在美国,亚裔学生最反感种族话题,因为我们知道与其在街上振臂高呼,不如回家咬牙苦读。我们亦不会同情那些天天对着体重计捶胸顿足,手里却总拿一袋薯条的人,或者叫嚷着梦想,上班却只会玩手机的人。

直至来到哥伦比亚大学的社会工作学院。

第一节课教授让每个人写一篇短文,讲讲自己来纽约念书的感受,我的文章被退了回来,她在批语里写道:你的文章全是陈述,始终不谈自己的喜怒哀乐,请重写!

真是让人目瞪口呆,大概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我就不再以"今天很开心"来结尾作文了。作为新闻工作者,个人情感表达也是不专业的表现。

可教授不管,非让写。我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五官扭曲地写下了"我感到愉快,又有点挣扎"这样的句子。

一切从那一刻开始发生变化。

我开始像小学生一样,重新学习写作。学习如何用最直白的词语写下自己的恐惧、脆弱,和从来不愿谈及的悲伤。时时感到写不下去,盯着屏幕上闪动的光标流下泪来。

每天在地铁里碰到过度肥胖的乘客,一屁股占掉我大半个座位。可有一天我侧开半个身子,让她更舒服地坐下来。她道了谢,摘下脖子上的工牌,从包里拿出一个干瘪的汉堡吃起来。

在儿子上兴趣班的社区中心里,晚上六点总是剩下十几个孩子没人接,全是黑人。他们的家长来去匆匆,表情冷淡。这一天我终于鼓起勇气与他们搭腔,得知大人们都在很远的地方上班,便利店、餐馆、药房等等。不少是单亲家庭。有的妈妈上通宵夜班,只因为小时工资比较高。

我渐渐知道,他们并非不愿意跑步,而是没时间。在柜台站了十个小时后筋疲力尽,还要接小孩,只能在路边买个便宜的炸鸡裹腹。常常坐在我家门口的高二男孩说:"我知道快餐不健康,应该多吃沙拉寿司什么的,但好贵,又不经饿。"他不打算读大学,因为老妈有糖尿病,弟弟妹妹还小。

我说大学有奖学金的。他说不,他现在只需要一份全职工作,仅此而已。脸上并没有遗憾的表情。

我想象得到他成为一名邮递员,穿着蓝色制服挨家挨户送信的模样,或者站在柜台后为顾客打包洗碗液的情形。他不会坐在优美的巴特勒图书馆研读天体物理。

我并不为他感到惋惜。这是理智头脑做出的判断,也没有人比他更有权力决定自己的未来。

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地生活。没有人是懒,是蠢,是自我放纵,不愿上进,故意把生活越过越糟。

我亦渐渐知道,有些事,即使有清楚的目标,又有明确的手段,剩下的也远不止努力。比如,我们欢迎所有年轻人来联合国参加会议,但你至少要有一套考究的西装。

也不是每个人都非得有什么理想,读个好找工作的专业,为家人换座大房子。如此不成为社会的负担,已是值得尊重的人生。

把我送进哥大的无非是不为钱所困的幸运而已。祖父的家教,母亲的见识,夫家的开明,共同塑造了今天的我。我便是一朵小花,刚好长在充沛的阳光下,每日和风迎面,时有雨露滋养,只管尽情生长。这样的盛开其实没什么了不起。

大多数的人却站在一片遮天蔽日的密林之中,头上不辨南北,脚下步步惊心。他们腿上绑着铅块,口袋里却只有不多的干粮和水。愿意冒着风险摸索方向的少数人当中,只有万分之一最终找到了出路。对大多数不被幸运眷顾的人来说,最安全的选择是坐在原地享受此刻的温饱。

我希望能用自己的幸运,让这个世界不再需要那么多幸运。

这顶二百六十年的皇冠不仅能让人登上顶峰,也让我成为他人脚下的路。

怎么感谢你都不足够。但我知道对你最好的致谢,便是继续履行今日我们所作的承诺:

我重申我的承诺,促进个人、组织和社会福祉,关注弱势的、被压迫的、生活在贫困之中的人们。我承诺将努力实现社会的公正与公平。我将持续地深入洞察自我的意识,了解自己的信念、态度、行为及背后的成因,理解社会和历史背景的重要性,尊重多样性和差异性。

就这样吧。

抬头永见天空蓝。

本文选自 曹頔《像世界一样宽广地活》/人民文学出版社/2018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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