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高潮:我在橋峪修水庫

修 水 庫

高塘塬上橋峪水庫修得熱火朝天的時候,我正在華縣蓮花寺中學讀高中,1972年6月底一畢業,7月初就上了工地,被編在橋峪水庫基幹民兵畢家營王宿連第6排,幹了100多天,勝利完成任務,又回到老家渭河灘的王宿鎮。

當時我不滿17歲,我奶見我小不讓去。我王宿村東頭文化層次相對高,幾乎家家都有城裡幹事的,男勞力少,隊上讓我去。我更想去,一來橋峪水庫是全縣最大的人力水利工程,修建已過大半,不去就沒機會了;二是聽說工地頓頓吃麥面槓子饃,在校包穀糝子䄻秫糕吃厭了。第二天大早背了被子,跟著副隊長常發叔走到蓮花寺火車站,3毛錢一張票,坐到赤水下車,進遇仙河大明川,硬是沿西岸走了3個多小時才到水庫,被安置在十里馬廠河灘上隊馬叔家。當時心勇,走二三十里上坡路不覺乏。山下涼快又好混,一個被子鋪半落、蓋半落,一覺睡到凌晨5點,起來上了工地。

好傢伙!這麼大的場面,黎明中隱約看見,眼前燈火一片,兩山峰嶺高聳,五六十米高的壩身橫臥期間。盤上壩頂場地四觀,東西山坡每隔10米,開出一道斜路,長達二三百米土場,各營車子扎滿,钁刨鍁裝,車拉人擔,架子車如龍,獨輪車似線,扁擔隊雙腿蹦的歡;據說晝夜三班倒,壩體層層增高不停點……超過六七米,坡上再開新場取土,免得費力拉嗆坡。你看那壩頂山上,紅旗招展;崖畔道杆,高音喇叭震天;工地車水馬龍,場子麵人頭攢動,歌聲喊聲號子聲,如水波瀲灩,此起彼伏一浪一攆;休息用餐時,搶險突擊隊炸山取石,炮聲隆隆,山回谷應,煙霧城飛散,本人只是感到非常震撼。工地到處巨幅標語“百年大計,質量第一。”隨時提醒人們,趕進度別忘嚴把質量關!

劉高潮:我在橋峪修水庫

我們連挖土場在西坡下,我和申龍、忠智哥3人一輛架子車運土,他們見我小,只讓拉偏套,重車拉到壩心一卸,空車去裝土時才讓我駕轅。就這,盛夏酷暑,烈日當頭,戴著草帽也熱浪蒸騰,汗水打得人睜不開眼,但心裡還是蠻激動地加勁幹。大家都在爭先恐後,怕完不成任務插白旗,不覺就到太陽落山,中午飯是柏娃叔送到工地上吃的。晚上回到馬家營地,隨便喝碗米湯吃個饃,倒頭便睡,一覺醒來半夜三四點,解完溲再也睡不著了,這才覺得曬紅了的胳膊鑽心的疼。看看申龍、忠智鼾聲不斷,他們不過是早來一月,真格體會到了勞動在於鍛鍊。

兩週後習慣了,只盼倒夜班。當時農村還沒通大電,工地照明全靠指揮部發電,只供主幹道、主土場照明,壩體中央,大多路段照不到,拉車擔擔自配馬燈。每觀夜景,路燈恆亮,探照燈閃射,運土燈流星,工地處處燈火璀璨通明,天上人間一樣光影,不由人就生出詩興。本人上學偏了文科,好舞文弄墨,《橋峪夜景》順口溜上心頭,如今還記得這幾句:“日戰太陽夜戰星,黑來打得鏡鏡燈。鐵姑娘是穆桂英,小夥個個小羅成;挖的挖來擁的擁,裝土拉車一綹風。灑水推土機聲轟,鏈輥軋壓嘣嘣嘣;壩身噌噌往上增,修成賽過水晶宮;千軍萬馬撼山動,高塘塬上書豪情!”’

劉高潮:我在橋峪修水庫

稿子一經播出,立馬受到領導讚揚,精神傳到王宿連,6排長耀章叔找我問:“娃呀!你能寫?太好了!這下不愁報道跟不上挨批了。明天你不用跟我們去拉車,連裡讓你到壩頂平場子,抽空別忘寫稿子。”就是連裡的土車拉來一倒好,你把土堆戳成5寸高的平面,不留“私自溝”,保質保量,便於機車碾軋。這樣可以幹活、寫稿兩不誤。我平場子接觸的人更多,寫稿題材寬廣,從一線拉土到後勤做飯,從架子車運到人擔肩挑,該表揚的都寫了,一月近10篇,還寫過言論講安全,收工不要“放飛車”!國慶節,王宿連長劉自有給我6塊錢,說上級的獎勵。因這不是小數字,倒班休息時,我約和了六七個同鄉去高塘趕集會,給每人買了一碗5分錢的涼粉,剩下我本想拿回去給我奶,可看到腳上露拇指的鞋,狠了狠心,3塊8買了雙黃膠鞋,下雨時,再也不愁鞋殼簍裡和泥了。

雨天不出工,我們到馬廠山地拾過地軟,在溝坎岸邊摘過酸棗,幫房東剪過花椒。房東家有一顆臭蛋樹,葉子墨綠革質光亮,比石榴葉大三倍,掛滿乒乓球般的黃金果,好聞不能吃。馬叔說它叫枳子,中藥,北方天冷長不熟。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認識南桔北枳,當時我正在看郭沫若的《屈原》。也發生過幫廚的糗事,那是排裡改善伙食,先一天割了10斤翻車壓死的牛肉和下水,柏娃叔收拾好,晚飯後讓我幫忙燒火煮。一小時多,他用筷子扎沒爛,兩小時扎也沒熟,煮到半夜再扎不爛,也得揭鍋看,嘿!一鍋肉湯上飄著塊抹布。原來是煤油燈光不亮,柏娃叔一隻眼不好,不小心把抹布掉到肉鍋裡,每次紮上扎不透,還以為是牛百葉哩!害得第二天大夥只能吃肉湯泡饃。

劉高潮:我在橋峪修水庫

我排完成任務總量,已到10月下旬。撤離那天被褥用具有車拉,我們青年單身往回走,抄近路沿河東岸走上金惠塬,過公社駐地,一直往東北。滿塬麥田連片,3寸高的麥苗露珠晶瑩,坡坎柿樹闊葉微紅,金黃的柿果累累。那時空氣清爽,一望二十餘里,遠處渭河灘村莊園田隱隱約約,近處塬下是新建的陝化大片廠區,長坡道下就是南北走向的瓜坡街……我們激動地站在塬堎,學著《戰上海》電影裡的解放軍首長大聲喊:“我們終於回來啦!”下塬在街南口路東三間國營食堂,一人一碗2兩糧票8分錢的素面,就著隨身攜帶的槓子饃吃得很香。我慷慨地要了碗1毛錢的葷面,多了5塊指頭蛋大的豬肉,因為這一天陽曆10月24,是我17歲生日,過的有意義,香是香,可面饃沒吃飽,只好多喝了兩碗不要錢的麵湯。沿著陝化鐵路專線走到華縣車站,穿越縣城向東北走了25裡,安全到家,一路心裡邊都美滋滋地。

修橋峪,是我走上社會第一課,考卷自認優秀!因為得到上下好評,組織認可。不久被縣廣播站聘為特邀通訊員,被我王宿黨支部列為入黨積極分子,第二年6月被縣委組織部招為“以農代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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