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变形录」第十回,自古文人相轻鄙,莫教诗心由秽之

时光悠悠。

随着冬至越来越近,江州府逐渐热闹起来,路上不时可见峨冠长衣的饱学之士吟咏而来。却原是,三年一度的诗学论坛即将召开。

阿游每日学后便来到静女先生的雅舍,学习起承转合,并被要求每天完成至少三篇诗作,以稳定气象。

原来,静女担心他诗学境界不稳,在讲解完起承转合以后,让他每日完成至少三篇诗,连续一个月,合计九十篇,且须得按照所授的知识一一作来。

开始的时候,阿游还能应付。但随着起承转合越来越深入,逐渐不能跟上要求了。

他也听闻近来学府内来了不少全国各地的诗坛大能,忍不住想去看一看热闹,钦慕一下高人风范。

这日,他正在雅舍埋头作诗,一生名为宁海悄悄潜入雅舍唤他。宁海也是云麓学府的学生,两人同班,且性情投合,几个月内已是好友。两人偷偷避过静女先生,来到院外一处旮旯。

「万象变形录」第十回,自古文人相轻鄙,莫教诗心由秽之


“听说出云学府的一凡大师来了?可愿随我一见?”宁海急道:“机不可失!”

阿游意动,一凡大师是西北道著名的诗学大家,也是闻名遐迩的人物,若能一见,必能增长见识。于是,两人循着树影枯藤,按着宁海的指引,直往藏书阁而去。

可惜,待得两人过去,藏书阁外已经被院卫保护起来,外面围着一大群闻风而来的学子。无奈,两人只得折返。

两人刚回到院舍,正迎上静女出门。

见阿游竟然不在自己的书房,静女脸色一沉,两人只得愁眉苦脸上前作揖道歉。

静女听得两人为了见一凡大师才出此下策,终是没舍得责备,嗔道:“你们且去准备茶水,那和尚等会要来这里,足够时间让你们仰慕的!”

两小一愣,又惊又喜,雀跃而去。

过了一个时辰,终于,流觞先生、丹阳山人、子画女师络绎而来,还有几位响誉学府德高望重的前辈。两小小心翼翼地接待,心中已是笃定,那大师终是要来的。

“阿游!”流觞先生喊住阿游,笑吟吟道:“你且准备一篇诗作,待会请大师提点提点。”

“我呢?”宁海可怜兮兮地跟着。

“你也准备一篇吧!”流觞先生微怔,半开玩笑道:“不许坠了云麓书院的名头!”

“是!”两人对望,齐声答应。

「万象变形录」第十回,自古文人相轻鄙,莫教诗心由秽之


金乌西垂,千岭寒透。

就在阿游和宁海等得心焦的时候,突然看到院门被两个院卫推开。随后,一个目郎口方、仪态不凡的比丘,在一群人的拥护下缓步而来。

流觞、静女、丹阳等人迎了众人进来,本来不大的小院顿时显得拥挤起来。只见那一凡大师来到众人面前,深深一礼,扬声道:

“出云学府一凡见过各位老师。学生尝闻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云麓书院地处神州东南,钟灵毓秀,天下景仰。学生今日得与诸君相逢,不胜荣幸!”

舍内众人此时都来到院内,流觞先生代众人答谢:“流觞亦闻出云学府人才济济、文星烁烁,今日见大师风范,方知此言不虚!”

两人在那边互相恭维,丹阳山人不知何时凑到阿游身后,轻笑:“两个虚伪人,一般惺惺态!”

阿游转身怒视,丹阳伸手轻拎阿游的耳朵:“臭小子!流觞乃东南双璧,静女诗词双绝,本山人也是磨字成恨,可见和尚有一句实言称赞?”

阿游一愣,却听丹阳又道:“那和尚号称西北乐天佛,流觞不也只是打个哈哈么!”

“白乐天?好厉害!”阿游闻言一振,又皱眉道:“难道是文人相轻?”

“嘿嘿,世人多言文人相轻,实则不知文人之气!”丹阳放手,拢着双袖,微哂:“人有个性,文也如是!自古以来,成就宗师大能者,哪个不是一腔清傲之气?若无此天地钟灵之气,又如何能成就无上文名!此气,便是文人之气也!”

阿游想了想,确实如此。

“既然都是天地钟灵之气,可有高低上下之分?”丹阳循循诱导。

“应该没有!”阿游小鸡啄米。

“是啊,既然没有,又如何能顺服他人!”丹阳似乎大有感慨:“若是顺了别人,又何德何能承受这天地钟灵之气?”

阿游肃然,轻轻一礼:“谢先生教诲!”

丹阳山人摆手不语。

「万象变形录」第十回,自古文人相轻鄙,莫教诗心由秽之


此时,一凡大师已被延请入屋,阿游、宁海二人忙跟了进去。

舍内,静女、流觞先生与一凡大师分主宾就位。阿游小心翼翼地添水奉茶,一凡看了他一眼,心中一动,问道:“这位小兄弟莫非是桃源谷啸月山人门下阿游?”

众人和阿游皆是一愣,不知这和尚从哪里得知阿游之名。

待得一凡大师道出和无忧相遇的原委,众人恍然。阿游听闻无忧一切安好,诗词也大有长进,心中不由高兴。

流觞、静女及云麓书院的诸位教授与一凡大师在一边交流诗词心得,阿游和宁海两人则殷勤地添续茶水,一边暗暗偷师。诸君皆是饱学之士,其底蕴之深,见识之广,即便是出身桃源谷的阿游也听得神往心驰,钦佩不已。

如此,几人清谈了一个多时辰,已是月兔西挂,明烛堂堂,众人仍觉得意犹未尽。

眼见时辰不早,阿游不由暗暗心急,却不知如何引起话头向一凡大师讨教。

不知何时,丹阳山人潜到阿游身后,用力推了一把。

众人畅谈正酣,突地见阿游站在堂前向一凡大师施礼:“阿游久仰大师之名,不知大师可否指点一二?”众人皆知戏肉来了。

「万象变形录」第十回,自古文人相轻鄙,莫教诗心由秽之

一凡大师饶有兴趣,也知此乃应有之意,便轻轻点头。

阿游自袖中取出准备已好的诗章,双手奉上。一凡大师接过素笺,凝目望去。只见笺上有两首诗,一作为阿游,一作为宁海。

一诗云:天光似水月如舟,风箭一枝何处投?诗酒从来轻白发,无拘魂梦尚漂流。
又云:菟丝萝草交相绊,丝绝草黄尤不散。宁立滩头望石孤,君心似水堤能岸。

读完两诗,一凡大师面色不变,心中却波涛汹涌。

此两首作品明显有润色过的痕迹,否则,以两小的眼光阅历来说,断断不可能有如此幽深意境。

但是,一凡也相信即便是经过高人点拨,但原来的诗词底子也绝对是阿游和宁海二人的,在这一点上,他可以肯定云麓书院绝不会下作到用他人诗词来为难于他。

流觞和静女等人也是初见此诗,心中一惊,有些疑惑两小的诗词水平竟然达到如此地步,遂齐齐看向在一旁若无其事的丹阳山人。

丹阳山人本来亦在品味诗味,忽然觉得气氛不对,见众人皆望向自己,顿时大怒。一手指天,一手垂地,又指了指自己的胸膛,表示自己才不会如此下作。

众人皆惑,惊疑不定。

「万象变形录」第十回,自古文人相轻鄙,莫教诗心由秽之

正疑惑间,只听得一凡大师呼了一声:“笔来!”

一个小厮从门外走了进来,研墨蘸笔。只见一凡大师一手托笺,一手执笔,潇洒泼墨,就在手上龙飞凤舞。

未几,两首新诗呈现在众人面前。

阿游上前,吹干墨汁,传与众人。一诗为:

天光似水月如舟,风箭一枝鸣九秋。

诗酒从来尚白发,无拘魂梦任漂流。

另外一诗:

菟丝萝草交相绊,丝绝草黄宁不散。

一夕滩头望石孤,君心似水谁能岸?

众人细细品味,尽皆点头,一凡大师果然不凡也!

及此,一凡大师起身向众人告辞,众人相送。到得院外,一凡指着阿游笑问:“贵姓可是平原之陆?”

阿游恭谨回是,一凡大师哈哈大笑,大袖翩翩,踏月而去。

雅舍内,流觞、静女等人目光烁烁,盯着阿游和宁海不放,两小讪讪怯怯,不知言何。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万象变形录」第十回,自古文人相轻鄙,莫教诗心由秽之

篇外

本片主旨有二,一为‘自古文人相轻’之言的真法何在,一为寥寥几字可改诗意之能。

曹丕《典论》中言:“文人相轻,自古而然。”并引用傅毅和班固的故事。

故事说:傅毅和班固两人文才相当,不分高下,然而班固轻视傅毅,他在写给弟弟班超的信中说:“傅武仲因为能写文章当了兰台令史的官职,但是下笔千言,却不知所止。” 这是最早记录的文人相轻典故。

当代思想学家何兆武曾讲过这样一段往事:“沈从文无学历,后来评为教授,颇受学院派的白眼,从刘文典到钱钟书皆如此。刘文典在一次课堂上说与学生:“沈从文也评教授了...要说教授嘛,陈寅恪值一元钱,我刘文典值一毛钱,沈教授只能值一分...”

这样的故事有很多,即便是名人也不例外。其实,文章不是只有一种体裁,很少有人各种体裁都擅长的,因此各人总是以自己所擅长的轻视别人所不擅长的。

但是,文人相轻须得待人有风度,自己有能耐,还需讲得明白,如此才不辜负了那三分天地钟灵之气。

胡搅蛮缠、污言秽语,非君子所为,也污了那颗本应高贵、高尚、自由的诗心!

「万象变形录」第十回,自古文人相轻鄙,莫教诗心由秽之


关于‘一字之师’的典故大家听得很多了,这里不再赘述。

重点要阐明的是:古诗词有‘一字一义’之说,词性有相互转换之能,词语也有本义和引申义多义。

改人诗词有时候会改变意境和意思,这与各人阅历有关,所以,不必太介怀别人为何改我诗词,也不必以自己的本意去衡量别人的诗词价值取向。

夫子比较赞成的是,在不变作者本意的基础上,帮助别人炼字炼句。

一家之言,诸君可哂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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