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長是個書法家(民間故事)

市建設局局長林白水快退二線了。就在這時,上級“空降”了一名副局長,叫樊嘉,位子排在林白水之後,其他副職之前。林白水是個明白人,索性大事小事全交給“接班人”去辦,自己樂得自在,一門心思練他的“林氏狂草”。

要說林白水的書法,的確別具一格,當著他的面,大家都說好,可事實上幾乎沒人能看懂。好在林白水有自知之明,從不把別人的褒貶放在心上,就圖個自己愛好。

這天,林白水寫好一幅《大江東去》,正在那裡自我欣賞,樊嘉來請示高速公路路基工程招標的事。林白水揮揮手說:“你全權決定!”

樊嘉笑了笑,說:“林局,這麼大的事情,我可不能一個人說了算!”見林白水在看桌子上的一封信函,樊嘉也低下頭去看。原來是境外某文化機構組織的華人書法大獎賽,特等獎獎金10萬。不過在參賽前,得先交兩千元的參賽費。樊嘉笑著對林白水說:“林局,這麼好的機會,您應該參加啊,憑您的功底,說不定能獲獎的!”

林白水白了他一眼,心裡罵道:馬屁精!他指著桌上那幅《大江東去》說:“就它能獲獎?”沒等樊嘉說話,林白水就將信函連同那幅字折起來,扔進了廢紙簍。

幾個月後,林白水收到一份快件。拆開一看,竟然又是境外那家文化機構發來的信函。信函上說,經大獎賽專家評委無記名票決,他的書法作品《大江東去》被評為特等獎,獎金10萬,須儘快領取。更為雷人的是,頒獎詞是:“書宗二王及顏、柳、蘇、蔡等大家,尤有米芾、懷素之遺風。運筆沉雄大氣,既厚重樸實,又靈動飛揚,突現了內蘊含蓄、自然率真之天性,彰顯了極具特色的個人風格。”

這說的是自己的《大江東去》嗎?林白水愣在那裡半天沒回過神來。雖說他曾經上網查過那家文化機構,確實存在,也曾舉辦過不少類似活動,可打死他也不信,自己的那幅字會獲大獎!還有,那幅字是誰寄到組委會的?

待清醒過來,林白水首先想到了樊嘉。他隱約記得那天樊嘉來談工程招標的時候,就曾說到過這次大獎賽,自己還被他捧了一把。後來自己當著他的面,將信函連同那幅字扔進了廢紙簍。難道是樊嘉將它們拿走,再以自己的名義報名參賽?

林白水突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因為單是兩千塊錢的報名費還是小事,這獲獎的背後,一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貓膩。若果真如此,要將境外的那家文化機構搞定,暗箱操作獲獎者名單,這得要花上多少錢?林白水斷定,樊嘉這樣做的目的,就是想拿這事堵自己的嘴巴,好方便他在工程上搞鬼!

想到這裡,林白水出了一身冷汗。他想到了樊嘉在局務會上提供的參投單位名單,趕緊找出來仔細看了幾遍,並未發現有什麼問題。可林白水還是不放心,乾脆打電話叫來樊嘉,直接將信函推到他的面前,質問他是怎麼回事。

樊嘉接過信函看了看,喜出望外地說道:“恭喜啊林局!當初我就說嘛,憑您的功底……”林白水打斷了他的話,冷冷地問他:“說,這事是不是你乾的?”

樊嘉愣愣地看著林白水:“林局,您這話我怎麼聽不懂?”林白水冷笑道:“就你這點小伎倆還瞞得了我?你無非是將我的那些東西拿了去,讓別人花錢買通舉辦方,最後讓我得大獎。你以為我不懂?這是變相行賄!”

樊嘉懵住了,臉紅脖子粗地爭辯道:“林局,您這是憑空想當然!我之前可根本不知道您獲獎的事,更沒有參與什麼暗箱操作!”就在這時,林白水接到辦公室的電話,說有幾家媒體要來採訪他,想讓他談談是如何由一位政府官員華麗轉型為國際知名書法家的。林白水覺得莫名其妙,問他們是怎麼知道的,辦公室的人說,這事都已經傳上網了,他們也是剛看到的。

林白水在電話裡怒吼道:“不見不見,我誰也不見!”放下電話,他氣急敗壞地指著樊嘉的鼻子說:“你還年輕,我不能看著你自毀前程。再說了,我不能在自己即將退休時,給自己弄一個‘豆腐渣工程製造者’的帽子戴上!我給你時間,你必須將問題說清楚,否則我們市紀委見!”

沒想到第二天,不少媒體就刊發了林白水書法作品獲得國際大獎的消息,各種訪談、約稿紛至沓來。年屆花甲的林白水,一不小心成了中國當代書壇上一顆冉冉升起的明星。

林白水卻沒有絲毫喜悅的心情,眼看招標在即,樊嘉一直頭影不露。焦急之下,林白水撥通了樊嘉的手機。樊嘉說自己在外地出差,聽林白水又提起書法獲獎的事,樊嘉也惱火,說:“林局,清者自清,要不您去市紀委舉報我,我等著!”說完便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林白水心想,這小子居然跟自己叫起了板。他也不含糊,立馬去市紀委反映問題。剛從市紀委出來,林白水的手機便響了,一接,竟然就是境外那家文化機構打來的,說他們好不容易才聯繫上了他,問他是不是準備棄獎,因為離獎金領取截止沒幾天了,逾時不領,獎金將被收回。這一來,林白水有點真假莫辨了。他問對方是誰替他報的名,對方說作品是匿名送過來的,只留了林白水本人的基本信息。

領獎手續辦妥沒幾天,那10萬獎金便轉了過來。林白水沒敢拿這筆錢,暫時將它存在了市紀委的賬上。

這天剛上班,傳達室的老孫來送報紙,見到林白水便笑呵呵地說道:“林局長,您的書法得了大獎,可要請客啊!”

林白水一愣:“你不是在住院嗎?什麼時候出來的?”想了想又問:“你是怎麼知道這事的?”老孫說:“我怎麼不知道?您報名的事還是我表侄幫助辦的呢!”

林白水在那裡聽得目瞪口呆。直到後來才知道,那天,他當著樊嘉的面,將信函和那幅字扔進紙簍,下班後,老孫來清理紙簍,照例將紙簍裡的廢紙帶回家,想著能攢點廢品補貼家用。那晚也巧了,在國外工作的表侄來看老孫,無意中看到了信函和書法,說寫得不錯,聽說是表叔單位領導寫的,就問為什麼不去參賽。老孫愣了一會兒,想想這些年來,林局長沒少照顧自己這個空巢老人:每年不少送錢捐物,老孫這次住院,林局長又送來兩千塊,還組織員工輪番看護。想必是林局長只顧得獻愛心,連報名參賽的錢都捨不得出。老孫一直想報答林局長,他雖然不懂書法,但既然林局長愛寫,表侄也說好,那就一定錯不了,不妨自己出錢代林局長報名參賽。老孫表侄聽了很感動,恰好他的工作單位和大賽舉辦機構在同一座城市,他就拿走了那幅作品,並代林白水報了名,這才有了後來中大獎的事。

得知真相後,林白水當即給樊嘉打電話,向他道歉。第二天,他向上級遞交了辭職報告,回家專心練“林氏狂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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