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刻，總是會泛起對家鄉思念。家鄉的那一畝池塘、那一彎明月、那一矮屋簷...
那年，我們還只是個孩子，天空下著雨，雨水或者冰凌沿著頭頂的屋瓦淌下來或者掛著，鄉村的童年就是矮矮的覓一處幹禾——坐著或者躺著，任那斷金碎玉般的聲音在耳畔不停地叩響，像叩響那扇不曾開啟的童貞之門。
突然，一條狗竄到你面前，你毫不客氣地一腳踹開，那狗汪汪叫著躲到別人的屋簷下，不消一盞茶的工夫，又會搖著尾巴回來。然後你起身拍拍屁股上粘著的草屑，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那狗就低了眉怯怯地看著你。這時的屋簷自然得就像窗外司空見慣的風景，也懶得放在心上。
這大抵是一種境界。
梧桐葉落了又落，油菜花黃了又黃，一盞老眼昏花的桐油燈依舊滋滋地亮。一扇大門靜靜地候在屋簷下，開或者關已無關緊要。時間倒像個無事生非的頑童，或無端的抽走幾塊青瓦，或惡作劇地抹上幾筆滄桑，唯有鬱鬱蔥蔥的藤藤蔓蔓長長地爬上屋簷，你就不知不覺地生出一種攀比，於是決定揣上幾塊瓦片出門，因為你還不懂得滄桑的味道。
一顆不安分的心哪裡還容得下片刻的依戀之情，屋簷就像個沉默的老人以一種深邃的目光送走你倉促而又燦爛的背影。待你驀然回過頭來望上一眼，屋簷就越發矮了，那斜斜的稜稜角角就越發模糊了，看不見了，唯有前方的路一片清晰。在有風有雨有酸有甜有苦有辣的日子裡，越來越多的人將你淹沒，越來越多的事情將你困擾，彷徨、失意、迷惑、無奈或是身不由己，偶爾你也會躲在某個無人的角落裡汪汪地叫上幾聲。此刻的屋簷便是一種奢望，一種湧動不止抓肝撓肺的情緒，漂泊的故事裡總充滿著事故。
這大抵也算是一種境界。
或許，哪天我們會有自己新的屋簷，屋簷很高，我們窮盡一生的高度。每天都可以很舒適的端坐在裡頭，雖然它夠不成現代都市裡的一道別具一格的風景，但堅硬的鋼筋混凝土已經使我們不在乎任何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風大雨。我們會很少出門，將所有經歷的滄桑鎖進記憶的檀木匣子裡，間或搬一條小椅坐到黃昏的陽臺上，看雁來雁去雲捲雲舒，看如血的夕陽怎樣一步步邁下對面的山崗。
那天，我們是否也抬起頭尋找過家鄉的那一矮屋簷？
那又會是種什麼樣的境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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