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走在河邊，看著柳樹漸露出的嫩芽正在感慨春天已悄悄染綠了枝丫時，忽然間“嘭”的一聲巨響，驚呆了思緒萬千的我，撫著胸口平復差點從嘴裡蹦出的心臟，一股久違的香甜卻吸引著我去尋找聲響的來源。尋著香味，走進河邊的一條小巷，只見一個小火爐熊熊燃燒，旁邊是一臺老式大炮手搖爆米花機，一位稍稍佝僂著背的中年男子正在往爆米花機裡裝填玉米。旁邊的婦人看起來像是他的妻子兼助手，在整理剛出鍋的爆米花。見我上前觀看，婦人微笑著打聲招呼：“來了。”我微微一怔，笑著回答：“嗯，好香的爆米花啊！”那一刻，忽然有種我們早已相識的錯覺。
看著婦人嫻熟的一包包打包著爆米花，我便好奇地詢問起來：“現在還有這種老式的爆米花機嗎？”婦人笑著，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一直有，只是平時出來的少，現在城裡人都吃簡易爆米花，這種的不太受歡迎了。”說著捧起一捧爆米花：“嚐嚐，這種的是不是比那種好吃。”我謝過婦人，拿起一顆爆米花放進嘴裡，一股久違的香甜滋味，立刻充盈了我的喉間，婦人不停地往我手裡塞著爆米花，“多吃點多吃點。”可能看出了我的猶豫，婦人誠懇地說：“吃這個不會發胖的，這是粗糧。”我被她的話語和神情逗得大笑，抓起一把爆米花放進嘴裡，咔嚓咔嚓嚼了起來。
坐在婦人隨手遞過的小板凳上，吃著爆米花，和婦人愉快的聊起天來，忙著侍弄爐火的男子，並沒有被我們爽朗的笑聲吸引，只是偶爾不經意間抬頭看看匆忙前行的路人。在和婦人的攀談中得知他們來自外地，因為兒女已經長大，他們不願一輩子呆在自己的小村莊裡，想像城裡人一樣“任性”一把，趁著冬日農閒出來看看不一樣的山水。然而褪不去勞動本色，幾年前，一則外國人被中國老式大炮手搖爆米花機吸引的新聞，讓他們喜出望外，他們購買了爆米花機。然而大城市不允許隨意擺攤設點，他們就一路走走停停感受著不一樣的鄉情。
來到略陽後很多小孩子沒見過這個老土的“洋玩意兒”，所以城管人員也就對他們格外寬容。他們就在城外的村裡租了半個月的住處，把爆米花機擺在城外不遠的小巷裡，因為縣城的狹小，爆米花的響聲會引來很多人觀看購買，賣爆米花的收入也能勉強應付他們日常的生活開銷。僅憑著農閒的時光，揹著大炮爆米花機，他們已走過了中國的很多鄉鎮。忽然間，想起去年刷遍朋友圈的那句話：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然而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能用行動去詮釋看世界的想法。在聽到我佩服他們的舉動時，婦人連連擺手，“你們城裡人可真逗，我們農村人有什麼好佩服的？”
那一瞬卻讓我生出恍惚來，想起小時候在老家的村頭，我們一大群孩子排著整齊的隊伍，帶著玉米等著新鮮出爐的爆米花。大米是關中平原少有的產物，如果有孩子帶上大米來爆米花，等她的米花出爐，排好的隊伍頓時亂作一團，一陣哄搶。爆米花的老爺爺笑呵呵地看著，並不去阻止一隻只小手去抓胖乎乎的米花，被搶的小夥伴一定會裝模作樣的大呼小叫，不一會兒就又加入下一撥的哄搶中。三番五次之後，幾乎每個人都吃的肚子滾圓，等著所有的人都拿上米花，大家偷偷比較誰的米花多，誰的米花少，然後米花多的人會抓幾把玉米花放在大米花的袋子裡，笑鬧著回家去。
婦人拍拍我；“想起小時候了吧！”
“你怎麼知道？”
“看你的神情啊！現在這種大炮式爆米花機馬上就要被淘汰了，很多人都說幾十年沒見過了。你說，我們帶著爆米花機也能去外國看看不？”
“當然能！以後一定有機會帶著咱們國家的老式洋玩意兒讓外國人開開眼。”
聽了我的回答婦人，又一陣開心的大笑後，平靜的聊起自己終究沒有逃過命運的戲弄。婦人在四十出頭時，剛上大學的兒子因故不幸早亡，經歷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之後，婦人和丈夫商量替兒子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完成兒子一直未完的心願。離別婦人時，淳樸的她硬是讓我帶上一包玉米花，一包大米花。拗不過她的盛情，我悄悄把五十元錢壓在她的凳子下，希望她不會誤會我的好意。揮別婦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話卻一直在我耳邊迴響：“人一輩子誰沒有個溝溝坎坎，只有向前看才能把以後的路走下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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