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的辣VS夏金桂的潑

在賈府媳婦裡面,鳳姐算是很特別的一位,她手段多,心眼多,精明能幹,貪心也大,她沒讀過什麼書,從小就是和男孩子一樣長大的,所以,她的身上,多了一些別的大家千金沒有的潑辣,你看她處理尤二姐的事情,拉住尤氏那一頓大鬧,整個一潑婦。

但是,她再怎麼在府裡撒潑,那都是有氣度在的,至少還都是在禮法範圍的,單從字面上,挑不出什麼毛病。咱仍拿她大鬧寧國府的事來說,她當時是怎麼說尤氏的呢?“你尤家的丫頭沒人要了,偷著只往賈家送!難道賈家的人都是好的,普天下死絕了男人了!你就願意給,也要三媒六證,大家說明,成個體統才是。你痰迷了心,脂油蒙了竅,國孝家孝兩重在身,就把個人送來了。這會子被人家告我們,我又是個沒腳蟹,連官場中都知道我利害吃醋,如今指名提我,要休我。我來了你家,幹錯了什麼不是,你這等害我?或是老太太、太太有了話在你心裡,使你們做這圈套,要擠我出去。如今咱們兩個一同去見官,分證明白。回來咱們公同請了合族中人,大家覿面說個明白。給我休書,我就走路。”

王熙鳳的辣VS夏金桂的潑

她說尤二姐嫁給賈璉的不合常規,更是在國孝家孝雙重孝中,這是犯了罪,連帶著賈府其他人,名聲都要完蛋,甚至還攤上了奪人妻子的官司……她一個後宅婦人,什麼都沒做,就被人戴上了妒婦的帽子(雖然是事實),她做了什麼事要被這樣侮辱?然後她又罵賈蓉,不斷強調這事是沒臉面沒王法敗家破業,因為賈蓉竟然敢把他父親母親做的混賬事給認下來,不但他親孃不容,連祖宗也不會答應。

她說的有沒有道理?

當然有道理,作為賈璉正妻,賈璉要娶二房,必須得經過她和家族裡人的同意,這才是合乎禮法的事,你偷偷地,藏起來,就不成體統。再就是當時的確是雙孝在身,放在哪一朝哪一代,連那事都不行,更不能娶妻納妾,尤氏作為姐姐,這樣的事情就應該阻止,至於尤氏為什麼沒阻止,這就和鳳姐無關了。

看起來,鳳姐把尤氏揉成了麵糰,鳳姐似乎是一個大潑婦,但是事實上,她是拿禮法說事,大鬧中還站在理字一邊,潑則潑矣,卻不蠢,別人拿她沒辦法,被罵的狗血淋頭的人,還得反過來安慰她。這個鳳姐,鬧得很有度。

可是,同是做媳婦的人,夏金桂也潑,可潑字一樣寫,她卻潑得很不高明。

同樣是大小姐出身,當然了,一個是真正的勳貴之家金陵王家,一個是長安城的暴發戶夏家,一樣是陪嫁多多,一樣是做一個潑婦,但是夏金桂差得太多。

先看看她們對老公的態度。王熙鳳雖然是很想壓著賈璉一頭的,事實上她也的確是壓著他一頭,這是連小廝都知道的事兒,可是怪就怪在哪呢?外人們都覺得賈璉還是挺有臉面的,該給臉的時候,鳳姐不會故意壓著他,比如元春升了級,賈璉剛回府,鳳姐就自嘲自己,然後恭喜賈璉當了國舅老爺,還說了不少好聽話。夫妻倆個,感情還挺好,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都融洽得很,這是鳳姐的風格。

夏金桂呢?夏金桂家只有她一個女兒,沒有父親兄弟,這樣的姑娘,難免驕縱,難免囂張。她嫁入薛家,帶了不少錢來的,正因為這樣,她在薛蟠面前,有一種天然的霸氣。她憑著自己長得漂亮,未提親前薛蟠就十萬火急地讓薛姨媽派人提親,她是他想要的姑娘,所以,婚後,她把薛蟠整得服服貼貼。做妻子的,想把丈夫馴得聽話,不是什麼變態的事,但是,把人馴得想躲,那就不行了。

看她怎麼對丈夫的呢?先是薛蟠和她議事,她不答應,後來哭得茶湯不進,氣血相逆,後來就沒病裝病,薛蟠哄了她十天半個月的,才消停下來。後來,再來那麼幾下,薛蟠就能躲就躲了。夫妻相處,這點,夏金桂可沒把握好。

後來,薛蟠看上了夏金桂的陪嫁丫頭寶蟾,夏金桂也有意用這丫頭來打壓香菱——這招,倒和鳳姐借秋桐打擊二姐有點像。只不過,香菱比她早進門,在薛姨媽那裡,香菱還是個不錯的丫頭,而從身份上來說,香菱也是過了明路的小妾,夏金桂整她,想了不少招,除了故意把她當使喚丫頭,就是扎小人這樣的招——說實話,這招很爛,遠沒有鳳姐兩面三刀強悍。

再看對待婆婆,鳳姐雖然悍,也和婆婆邢夫人不對付,但表面上是客客氣氣的。何況她上面還有一層太婆婆,但是,鳳姐的尺度拿捏得相當好,全家上下和和氣氣的,至於絆子,那也是暗地裡使著。她和丈夫,雖有利益不同,偶有拌嘴,卻能迅速達成一致,她從來沒有和婆婆拌嘴,至於讓丈夫夾在中間的事,更是沒有發生。

夏金桂呢?她和婆婆吵得很難看。起先是從她的枕頭裡搜出了小人,這東西,稍有頭腦的人都知道怎麼回事。她指桑罵槐逼著薛蟠打香菱,薛姨媽氣不過,就罵自己的兒子,金桂又說薛蟠作戲,火上澆油,在薛姨媽聽來,夏金桂的話句句帶刺,薛姨媽聽不過,也只好罵薛蟠——可憐的薛蟠,夾心餅乾當得委屈。

氣不過了,薛姨媽就說要賣了香菱去,金桂隔著窗子往外哭著說“你老人家只管賣人,不必說著一個扯著一個的。我們很是那吃醋拈酸容不下人的不成,怎麼‘拔出肉中刺,眼中釘’?是誰的釘,誰的刺?但凡多嫌著他,也不肯把我的丫頭也收在房裡了。”薛姨媽氣得大罵:“這是誰家的規矩?婆婆這裡說話,媳婦隔著窗子拌嘴。虧你是舊家人家的女兒!滿嘴裡大呼小喊,說的是些什麼!”然後夏金桂就開始潑,說自己也不怕人笑話,要不賣小老婆,要不賣她這個正室老婆,還扯什麼薛家有錢,又有好親戚,就是這樣,為什麼還三求四告的求到夏家娶她幹什麼,現在自己陪了金的銀的,還要霸佔自己的丫頭,還要休他,一面哭喊,一面滾揉,自己拍打……

這完全是撕破臉的節奏,婆媳吵架,還真不怎麼得見。賈母和兩個兒媳,客客氣氣的,偶有爭執,也都是維持著自己的臉面,王夫人和李紈,邢夫人和王熙鳳,大家都是小姐的身份,不要鬧得讓人笑話,就算是尤氏和秦可卿,都那樣的關係了,也沒見鬧得天翻地覆的,就是有風度。

面子這東西,是別人給的,也是自己掙的。夏金桂和丈夫婆婆大吵,完全是潑婦所為,雖然薛姨媽被她小姑子寶釵勸走了,薛蟠也老實安分了,但是她最終也把自己作死了。(婉如清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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