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郭雅瓊 賈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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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永元在微博上的持續爆料，正在醞釀成一場可能席捲整個娛樂圈的大風暴。
剛剛過去的週末，國家稅務總局和無錫市濱湖區地稅局先後表示將對其爆料內容展開調查，直接導致今日開盤後傳媒股全線大跌。
作為《手機2》的出品方以及與范冰冰資本往來密切的上市公司，華誼兄弟和唐德影視首當其衝。截至6月4日收盤，華誼兄弟、華誼嘉信以及唐德影視全部跌停報收，其中華誼兄弟一天跌去22.76億市值，而唐德影視股價也創下階段性新低，一天跌去6.6億市值。
另外歡瑞世紀、慈文傳媒、光線傳媒、文投控股等跌幅超過5%，板塊整體市值蒸發114億。
5月28日起，崔永元多次在個人微博上曝光相關合同，包括范冰冰的稅後1000萬片酬合約以及某演員演出4天簽下共計6000萬的大小合同等，迅速引起廣泛關注。
很快，對於范冰冰簽署“陰陽合同”涉嫌偷稅漏稅的質疑甚囂塵上。由於范冰冰工作室在無錫，無錫市濱湖區地稅局目前已經介入調查取證。而國家稅務總局也在昨日發佈消息稱，“如發現違反稅收法律法規的行為，將嚴格依法處理。”
不過，需要注意的是，崔永元近日在接受騰訊《一線》等媒體專訪時不止一次表示，4天6000萬的大小合同涉事明星並非范冰冰，而是涉及《手機2》的其他人士，涉案金額也遠超目前曝光金額的十倍以上。
不論該明星是否為范冰冰，大小合同涉嫌偷稅漏稅問題顯然是更需要關注的話題。
娛樂圈“陰陽合同”真的普遍嗎？這樣的合同到底對誰有利？明星採取“陰陽合同”真的可以偷稅漏稅嗎？
數娛夢工廠（公眾號D-entertainment）就此採訪了影視行業的製片人、導演、律師等專業人士，試圖瞭解“陰陽合同”的具體定義、操作手法以及由此引發的偷稅漏稅等問題。
不止一位業內人士向數娛夢工廠（公眾號D-entertainment）表示，“陰陽合同”在娛樂圈頗為常見，“不然沒人幹活”。
“陰陽合同對合同雙方都有利，製作方可以少繳稅，明星拿錢也方便。小合同正常走稅，大合同的錢私下以其他各種名義給。”一位製片人向數娛夢工廠表示，此外“陰陽合同”也可能是為了洗錢，但這種情況下大合同的錢明星是拿不到的，更多是為了方便投資方。
“大小合同”是行業慣例？
什麼是“大小合同”？
北京星權律師事務所主任朱曉磊向數娛夢工廠（公眾號D-entertainment）做了詳細解釋：“陰陽合同”又稱“大小合同”，具體到演藝領域通常是指，相關演員簽署影視或廣告片約時，同時簽署兩份合約。兩份合約裡均約定相關酬金，小合同約定酬金相對較少，大合同約定酬金相對較多，相關演員收取兩份合約的酬金總額，但僅按小合同約定的酬金額納稅。
另外一種情況則是，先按照大合同付完款，或轉賬或現金，再籤個小合約，按小合約納稅，大合約撕毀。
朱曉磊此前曾代理過頗多明星維權案件，其中就包括了范冰冰的肖像權、名譽侵權案。
朱曉磊表示，依據我國相關法律規定，簽署“大小合同”的行為涉嫌違法，實際是在偷逃應繳稅款，須承擔行政乃至刑事責任。
而根據數娛夢工廠瞭解到的情況，目前大小合同在影視行業已經是行業慣例，尤其是針對片酬高的演員。
一位曾經制作過“陰陽合同”的導演向數娛夢工廠透露，“做大小合同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人家（演員）要稅後的錢，但是我們劇組上稅怎麼辦？只有小合同交稅才少。一線男女演員基本都有這種情況。”
一位資深製片人也向數娛夢工廠（公眾號D-entertainment）表示，大小合同非常普遍，不然沒人幹活，而之所以這麼多人敢冒這樣的風險，是因為大小合同已成行業慣例。
“其實根源還是明星片酬太高。明星一般不會主動偷稅漏稅，因為他們談的片酬都是稅後的。但他們片酬太高，所以一般一些片方會偷稅漏稅，方法有很多，只要達到跟明星談好的價格就可以。”另一位製片人士向數娛夢工廠表示，“另外陰陽合同也可能為了洗錢，大合同上的錢有可能明星也拿不到，這是一條很神秘的利益鏈。”
除了以上幾種情況，數娛夢工廠（公眾號D-entertainment）還了解到，有些小藝人和過氣藝人也會籤陰陽合同：籤一份大合同，隨後再籤一份小合同，或者籤一份返還合同。這樣做的目的不是逃稅，而是為了抬高身價。
現金全款交易、簽署還款協議……大小合同花樣多
某種程度上來講，崔永元揭開的其實也只是影視行業稅收亂象的冰山一角。
導演杜仁在昨日的微博中便直言，演藝界的逃稅、避稅現象早已有之。全現金逃稅、大小合同逃稅、工作室、包稅制下的合理避稅等普遍存在。
除了現金交易，大小合同還能怎樣逃稅？
數娛夢工廠（公眾號D-entertainment）還了解到另一種較為普遍的方式，即大合同不與明星本人簽署，而與第三方的個人或公司，以還款協議的方式簽署。“就是假定明星或者借款方借了他們錢，他們要還。”
而除了大小合同，明星避稅的方式可謂花樣繁多，包括化身監製、策劃領取薪酬、在稅收優惠地區註冊公司或工作室等。
有不少明星工作室只是掛了名並沒有真正註冊，多數類似於個體工商戶，走個體工商戶納稅通道。採用這種方法，可以使稅率由個稅的最高檔45%降至35%。
而這些稅收優惠地區包括影視文化公司的避稅天堂霍爾果斯、橫店影視城所在地浙江東陽、明星工作室齊聚的上海松江區以及無錫數字電影產業園等。唐德文化以及范冰冰創辦的愛美神影視，其註冊地址就是在無錫。
但有製片人告訴數娛夢工廠（公眾號D-entertainment），即使是採用工作室這種合理避稅的方式，也要看錢的名義究竟是否是演出費，如果是以別的名義給到工作室，也有偷漏稅嫌疑。
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講，大小合同一旦被稅務主管部門發現，最終受損的往往依然是製片方而不是明星。
朱曉磊律師就此向數娛夢工廠表示，“相關合約如果約定的是稅後，一般甲方會以演員的名義去代繳稅款，如果甲方失信沒有去做這個工作，那麼稅務機關稽查的時候，可以要求相關明星納稅。但明星納稅之後，可以根據合約的約定，讓相關甲方承擔稅款。”
范冰冰的資本版圖：
與家人及經紀人手握近30家企業
雖然崔永元已經否認大小合同的涉事明星是范冰冰，但好事者已經開始給介入調查的無錫地稅局出主意了。
結合天眼查和啟信寶的信息，范冰冰共有14家企業。其中她任法人代表的有5家，分別是2013年成立的美濤佳藝(上海)影視文化工作室、2014年成立的無錫美濤佳藝影視文化工作室、2015年成立的無錫愛美神影視文化有限公司、2016年成立的無錫唐德文化傳媒有限公司以及2017年成立的北京美麗宮文化交流有限公司。
其中，無錫愛美神註冊資本為1500萬元，范冰冰持股比例為70%，這家公司也是《贏天下》的出品方之一。兩年前，唐德影視曾試圖以4億收購愛美神，早到了廣泛質疑，後不得不終止。
無錫唐德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則是唐德影視與范冰冰一起合資成立，其中唐德出資1470 萬元，佔股49%；愛美神出資1530萬元，佔股51%，范冰冰為實控人。
而范冰冰的參股企業中最重要的無疑正是唐德影視。截至2018年一季度末，其以644.96萬股的持有量，位列唐德影視第六大流通股東，同時是該公司的第十大股東，持股佔比1.61%。
除此之外，范冰冰母親張傳美任法人代表的企業也同樣多達5家，包括2002年成立的北京美濤佳藝影視文化傳播有限公司、2008年成立的北京美濤中藝文化傳播有限公司 、2017年成立的北京二十畫文化傳播有限公司、愛美神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以及北京麗宮影視文化有限公司。
而張傳美參股公司也同樣高達11家，包括煙臺農村商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西藏山南錦天投資合夥企業、珠海金寶匯豐盈投資中心等，投資領域可謂廣泛。
除了通過家人設立工作室、影視文化公司並參與大範圍投資，范冰冰經紀人穆曉光（原名牟恩廣）也同樣手握幾家公司。其擔任法人代表的企業包括無錫愛美神投資有限公司以及北京星和商貿有限公司，其參股公司包括無錫海視影視文化工作室以及星和商貿，另外其還在星範無錫品牌管理有限公司擔任高管。
A股影視公司盤面崩壞
藝人合同冰山浮出
這一事件帶給傳媒板塊的影響，恐怕一時半會還不足以消除。
截至今日收盤，華誼和唐德一字跌停，市值縮水分別達22.75億元和6.6億元。慈文、光線、歡瑞世紀和華策股價分別下跌6.05%、5.9%、7.35%和2.75%。
根據券商傳媒行業研究員向數娛夢工廠（公眾號D-entertainment）表達的觀點，事件短期內對影視版塊投資情緒帶來負面影響。而從行業角度來看，一定程度上打破了業內藝人合同不透明的僵局，將可能從稅收層面抑制明星高片酬現象，長遠來看有望推動行業逐步走向規範化。
25日崔永元首次在微博曝光合同詳文，次日唐德影視股價便下跌了3.09%，反映出投資者短期內對公司盤面的悲觀預期。
不過唐德影視在4日給數娛夢工廠發來的回覆中明確表示：公司不存在簽署陰陽合同以及偷漏稅的行為。
從華誼兄弟股東來看，馮小剛沒有直接持股，兩者的利益捆綁通過合營公司的業績對賭形式體現，崔永元因此很快也體現在了華誼兄弟的股價上。截至4日晚11點，華誼兄弟並未就此事發布任何公告。
2015年，華誼兄弟以10.5億元對價現金收購馮小剛控股公司東陽拉美70%股權，目前馮小剛的股份佔比為30%。收購時東陽拉美承諾2016年淨利潤不低於1億元，到2020年每年貢獻淨利潤逐年遞增15%，合計6.74億元。
大小合同存在避稅空間
從稅收角度來看，在合規的前提下，相比小規模納稅主體，“大合同”的納稅人是可以享受一定稅收減免的。
具體來看，納稅人主體滿足經營業務為電影放映/文化體育/經紀代理服務並同時為非小規模的一般納稅人條件，就可以享受按照3%的徵收稅率繳納增值稅。而傳媒行業一般納稅人正常的增值稅率一般為6%。
根據國稅條款的解釋，營改增小規模納稅人指向應稅服務的年應徵增值稅銷售額≤500萬元的納稅人。
照此計算，正規的“大合同”能夠減少一半的納稅額。5000萬元的大合同按照6%的增值稅率和增值稅額的12%繳納城建費和教育附加費，合計稅額約為336萬元，按在簡易計稅減免下，總稅額約為168萬元。
也就是說，明星如果名下有一家常規主營業務年營收500萬以下的公司，按照現行的稅收政策，理論上是有機會通過“大小合同”避稅的。
不過就崔永元的爆料，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審計人員向數娛夢工廠（公眾號D-entertainment）表示，首先由於“大合同”簽署主體尚不明確，因此無法斷定其性質是否屬於賬外合同。
如果“大合同”是作為賬外合同存在，也就是說合同中的服務和交易並未完全真實發生，那麼在國內這確實屬於偷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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