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紅樓夢》中的家班問題致戲曲專家楊惠玲的一封信

尊敬的楊惠玲老師:您好!

我們素未謀面,也不相識。只緣最近在下拜讀了您的著作《戲曲班社研究:明清家班》,對其中一個問題頗有疑惑,因無法聯繫到您,就此藉助網絡平臺向您請教,如蒙靜思回應,不勝榮幸。

就《紅樓夢》中的家班問題致戲曲專家楊惠玲的一封信

書中談到,蓄養優伶,組成家班,從晚明萬曆年間興起,直到清初順治、康熙朝,是明清家班的興隆時期,漸至嘉慶後期,才日趨衰落。尤其在雍正、乾隆朝,清廷一再明文禁止官員蓄養優伶。雍正即位第二年(1724)即下旨禁止官員蓄養優伶,其中說:“......至督撫提鎮,若家有優伶,亦得互相查訪,指明密摺奏聞。”乾隆三十四年(1769),皇帝又下達了一道措辭嚴厲的諭旨,再次明令官家禁優:“朕恭閱皇考(指先父皇雍正)諭旨,有飭禁外官畜養優伶之事,......著通諭直省督撫藩臬等,各宜正己率屬,於曾奉革禁之事,實力遵行,毋稍懈忽。若再不知警悟,甘蹈罪愆,非特國法難寬,亦天鑑所不容矣。”言辭懇切,綿裡帶剛。由此可見,雍、乾兩朝對家養優伶是深惡痛絕、明令禁止的。

就《紅樓夢》中的家班問題致戲曲專家楊惠玲的一封信

(優憐)

但令人不解的是,您在談到乾隆時期家班仍在私下流行、外官藉天高皇帝遠而大膽犯禁時,主要是以《紅樓夢》描寫的家班優伶為依據的,為此,在下不才,有以下疑惑想向您賜教:

一、大家知道,按曹學解讀,賈府位於京城、皇城根下,不然元妃省親不可能當天來當天回。蓄養優伶的禁令難道在皇帝鼻子底下公然成了一張廢紙?

二、元妃,自然是皇家成員,難道她敢公然抗命、帶頭犯禁?

三、賈政是個謹小慎微的官員,唯皇命是從,難道他無來由地一反常態公然抗旨?更何況紅學家們考證出賈府即曹府,曹家乃江寧織造,其另一主要功能是皇家臥底、清廷耳目,刺探地方犯禁之事,“亦得互相查訪,指明密摺奏聞。”而他知法犯法,罪加幾等?借他十個膽他敢嗎?

四、閱讀《紅樓夢》,從頭至尾,描寫賈府及其他王爺府家班優伶、唱戲,從無扭捏、鬼祟之處,也無“暗箱操作”之嫌,反而極其自然、細膩、公開、生動,芳官、琪官(蔣玉菡)都成了活靈活現的主要人物,賈府長期蓄養家班優伶,搭有多處戲臺,遠近聞名,朝內朝外皆知(元妃省親動靜多大?太監宦官豈有不知),凡一有大小節慶便唱戲聽曲,還不用另外花錢(書中語),已然成了貴族們的主要活動,這一切反映的像是嚴禁皇家官員蓄養優伶的乾隆時代(也就是曹雪芹時代)嗎?

就《紅樓夢》中的家班問題致戲曲專家楊惠玲的一封信

(元妃省親)

看來您也是上了胡適“胡說”的當,被紅學家們創造出來的“曹學”哄了過去,以至於罔顧合理性,錯將《紅樓夢》拉來作了您著述的依據。難道您沒看出這是自相矛盾、不合邏輯、不符歷史真實、安錯時代的例子嗎?

您是專攻古代戲曲的專家,學識淵博,著書立說,旁徵博引,授業育人,力求真實,以免謬種流傳。在下對古代戲曲、家班素無研涉,提出這一質疑實為冒昧,但有疑惑,如骨鯁在喉,不得不吐,懇請諒解釋懷。

如您抽空再閱讀一遍《紅樓夢》,冷靜思忖,您就會改變自己的初衷,將故事發生的時期安置於明末清初的順、康朝,也是明清家班的興盛期,難道您不認為更自然、更合理、更妥貼、更符合歷史的真實嗎?

草莽小民,孤陋寡聞,才疏學淺,惴惴然冒犯專家,不勝惶恐。唯願求教智者,以達解惑,得償所願也!

祝好!

後記:

從以上質疑,再一次證明了《紅樓夢》描寫的場景不可能產生於曹雪芹的乾隆時期,而恰恰反映了明末清初戲曲創作方興未艾,娛情於戲,家班興起於明末,延續至清初,正是清初失意文人、前朝官員、遺民對精神的寄託之一。清初清廷為籠絡明朝遺民,對文化領域的管控是稍微寬鬆的。直到康熙後期及雍正執掌朝政,才為鞏固統治頒佈了一系列文化禁令,包括對曲目的甄別、禁行。這是後話。

編者按:楊惠玲,女,2004年畢業於南京大學戲劇戲曲學專業,獲文學博士學位。現供職於廈門大學人文學院中文系副教授,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戲曲研究,在《戲劇》、《廈門大學學報》(哲社版)、《戲曲研究》和《紅樓夢學刊》等刊物發表論文30餘篇。其著作《戲曲班社研究:明清家班》於2006年由廈門大學出版社出版。本書是在博士論文的基礎上編著而成,分上下兩編,上編:明清家班的宏觀研究,包括明清家班的歷史、明清家班的結構、明清家班的運作,下編:明清家班的個案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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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解讀,高屋建瓴。吳氏紅學,高端學術。 知識的盛宴,智慧的光芒。

新觀點、新視角,同一部紅樓夢,不一樣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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