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倒衆人推,冰島衆人吹,世界盃果然不行了

牆倒眾人推,冰島眾人吹,世界盃果然不行了

根據我自己在微信朋友圈的觀察,比較狂熱的球迷,多是60後、70後、80後,可以解釋的是,他們的童年或青少年是伴隨世界盃“概念”進入中國而成長起來的,而90後的球迷,似乎只有不多的幾位。

冰川思想庫研究員 | 任大剛

因冰島隊被發現是一群“三教九流”組成的“烏合之眾”,與往屆相比明顯冷清的世界盃足球賽,立馬再次成為世人關注的話題。

世界盃是除諾貝爾獎之外,中國民族主義者的幾大心病之一。以人數優勢看,世界盃和諾貝爾獎之類,應該唾手可得,不在話下,但無論怎麼折騰,就是沒份或偶爾有一點點份。這十分讓民族主義者氣餒。

▲央視新聞對冰島隊的報道

此番冰島隊“烏合之眾”案,是一種挫敗之後的反諷,儘管事後中國足球界有一些辯解,但它的組織化力度,頂多也就是個縣球隊的水平,無論如何辯解,不能改變30餘萬人的蕞爾小國傲視13億人大國的窘態。

而且在過去若干年裡為了在世界足壇上露個臉,我們中國人想盡了一切辦法——中國教練不行?那就重金請外國名教練;球員不行?那就重金請著名外援;球員收入那是一直很高的,我們中國人一直信奉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但中國人的球隊還是聞不到世界盃的一絲肉腥味兒。足球思想家最終把問題歸結到“文化”上,“文化”不行,幹什麼都不成,你花大價錢大精力,精心組織勵精圖治若干年,還是不如蕞爾小國臨時拼湊的一群“烏合之眾”,這種崩潰感,不由得讓人想起馬克沁機關槍的野史:

1893年,羅得西亞(今津巴布韋)50名步兵和區區4挺馬克沁機關槍輕鬆擊退多達5000名祖魯人的進攻,戰場上留下了3000具屍體。1898年,蘇丹的恩圖曼之戰,2萬名進攻中,有多達15000人倒在馬克沁機關槍陣地前。

雙方完全不在一條道上,新話叫做“降維打擊”,事已至此,大概只有徹底服輸一條道了。但如果我告訴你足球運動或許正在走向衰亡,你會不會有一種同歸於盡的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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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一切體育運動都是起源於戰爭有關的遊戲,足球也不例外,因此把中國人的球隊面對蕞爾小國的“烏合之眾”的對比打比方為非洲土著面對馬克沁機關槍,並無不妥。

足球大概是軍事語言使用最多的體育運動。比如看大門的守門員叫“門將”,專門跑在前面爭奪的叫“前鋒”,守在後面的叫“後衛”,具體比賽中還有什麼“進攻”“防守”“單刀赴會”,打贏了叫“再下一城”,等等等等。二十二個人在一塊狹小的土地上來回奔跑踢球90分鐘,通過人類的語言包裝,不僅使比賽更為精彩,而且愣是幻化成千軍萬馬的對決。大概除了棋類,其他任何體育運動,都不及足球的語言包裝來得完整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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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足球運動中可以使用的描摹語言足夠豐富,決定了足球可以給人以足夠大的想象空間。而球評家和解說員的喋喋不休,更是堆砌出一整套話語體系,形成完整的足球文化。

可以說,通過不自覺的語言包裝和釋讀,足球運動具備了戰爭的很多特徵。而戰爭始終伴隨人類歷史,是人類發展的基因和動力。通過一種對抗性很強的遊戲來連接兩次戰爭的間隙,足球大概就扮演著這樣的角色。實際上,真正的戰爭來了,也就幾乎沒有人玩這種遊戲了,而世界盃從他舉辦以來,唯一的中斷,就是在二戰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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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足球運動既然不單單是一種類似於跑步游泳羽毛球之類的體育鍛煉,更多具有遊戲屬性,那麼它就不是不可替代的。

足球在很大程度上是替代戰爭的遊戲,當有更為逼真的戰爭遊戲出現時,足球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實體化的戰爭遊戲,最早出現在1811年,普魯士的萊斯維茨公爵用膠泥做出地形模型,再用顏色標註河流、道路和村莊等,用小方塊代表軍隊和武器,進行對陣。這種遊戲一經出現就引起上流社會的興趣,經過多人多次改進,在軍事上,它在一戰和二戰中均用於戰爭計劃的推演,德國日本和美國英國均是玩這種戰爭遊戲的高手;而在民間,它也有眾多的擁躉。1976年,圖版的戰爭遊戲被美國人萊伯特編寫為遊戲程序《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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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頭號玩家》中描繪了VR遊戲的發展前景

不可否認,裝在電腦裡的戰爭遊戲出現以來,足球運動仍在蓬勃發展,不過一個值得注意的問題是,戰爭遊戲的程序雖然設置的遊戲規則多來源於1976年之前的戰爭遊戲,但是遊戲玩家的體驗卻不可同日而語,遊戲人物從平面卡通到3D,又從3D到VR,玩家的虛擬參與感越來越強,而足球比賽幾乎原地踏步,仍然是一種觀看和被觀看的主客體模式。

本質主義地說,足球運動只是運動員自己在運動,無數球迷不過是掛著肥碩的肚子,斜躺在舒適的椅子上,一邊飲著啤酒,一邊對著汗流浹背的球員說三道四的長舌婦,他們只是一種精神消費者。對無數的球迷來說,當有一種更為逼真、更為驚險刺激,偶然性更為層出不窮的戰爭遊戲擺在他們的面前,他們會作何選擇呢?

實際上,稍微敏感一點的人士,不止有一位注意到今年世界盃的關注度已經降低,而根據我自己在微信朋友圈的觀察,比較狂熱的球迷,多是60後、70後、80後,可以解釋的是,他們的童年或青少年是伴隨世界盃“概念”進入中國而成長起來的,而90後的球迷,似乎只有不多的幾位。

很明顯嘛,90後從童年開始,就進入網絡時代,他們不再像之前的父兄輩那樣,每年或每幾年就會被一個或多個賽事裹挾進去,“被動”地熱愛上某一種運動,他們可以輕易通過網絡,找到自己喜歡的東西,譬如足球這種類戰爭的遊戲,他們可以直接去玩“使命召喚”或“戰地”之類,那種對抗性,絕對比足球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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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會說,一個人既可以是球迷,也可以是遊戲玩家啊。須知,一個人每天只有24小時,除去吃飯睡覺和工作,餘下的時間不是被A事佔用就是被B事佔用,能夠同時把AB兼顧,那就只好疲於奔命了。於休閒娛樂而言,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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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世界盃被電腦遊戲(包括手遊)奪了眼球,導致關注度下降,還有一個原因是媒體傳播格局發生了鉅變。

像足球賽這種觀賞性和偶然性非常強的比賽,最落後的傳播是圖文,稍好一點的是廣播,最好的是電視直播。世界盃無與倫比的影響力,電視直播功不可沒。

但移動互聯網時代,專注於賽場的電視直播模式被迅速解構,與賽場賽事直接有關和間接或間接再間接的事情,同樣可以成為了傳播的主題。

以此番冰島隊爆紅為例,這本來是花絮性質的資訊,在電視直播時代不值一哂,但是比賽當晚10點左右,我所服務的梨視頻等機構媒體在微博賬號發出“球員是導演”“梅西的點球,剛剛被一個導演撲出了”等信息之後,“烏合之眾”的冰島隊很快被扒出教練是牙醫,其他隊員有包裝工人、學生、電競高手、手球運動員等。這種“八卦”的熱度,遠遠超過對比分的關注。

實際上,此前中國為世界盃提供相應的足球等商品,被標題黨一番,一度也酸溜溜成為關注熱點,至於著名球員來自哪個村子之類的花邊,關注的人也不少。

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有高度關注賽場的,就有高度不關注賽場的。但傳播方式的變革,“總有一款適合你”的內容重新安排了大眾的關注程式。也就是說,在電視直播時代,世界盃很像一隻孤雁天上飛,萬眾一心仰頭看;在以短視頻為主傳播體育賽事的新媒體時代,則是一群大雁在頭雁的帶領下飛過天空,有人看頭雁,有人看尾雁,有人關心掉隊的,有人注視著看大雁的人,而那一隻頭雁,不過是整個觀看運動的由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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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場上精彩與否並不像過去那麼重要了,能否帶來精彩的八卦或花邊,才是最重要的,這種變局,最契合中國足球的氣質。

很多人不理解,為什麼中國足球運動員球技極差,他們的收入卻為什麼要比他們的外國同行高出一大截子?實際上,那是因為他們率先進入了後足球時代,後足球時代比拼的並不全是球技,還有製造話題的獨特能力。可憐的是,他們在外國同行卻渾渾噩噩,還在足球時代當苦力。

這是不是很黑色幽默呢?是的。就像中華文明一樣,中國足球也是早熟的。

單向度的電視直播時代,放大和神化了足球運動的影響力,在新媒體時代,足球運動會“還俗”,它真正應該是街頭“烏合之眾”喜歡的運動,就像冰島隊所持有的態度一樣,它應該還原為體育健身,而不該被賦予太多莫名其妙的象徵意義,我相信,再過兩三代人,踢足球就跟晚上夜跑一樣,只是一種愛好者的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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