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與合肥不得不說的事

東吳大帝孫權,人稱渣權,又稱孫十萬,這個稱號哪來的呢?

孫權與合肥不得不說的事

建安13年(公元208年),權自率眾圍合肥,使張昭攻九江之當塗。昭兵不利,權攻城逾月不能下。曹公自荊州還,遣張喜將騎赴合肥。未至,權退。

建安19年,權徵皖城,閏月,克之,獲廬江太守朱光及參軍董和,男女數萬口。權反自陸口,遂徵合肥。合肥未下,徹軍還。兵皆就路,權與淩統、甘寧等在津北為魏將張遼所襲,統等以死扞權,權乘駿馬越津橋得去。

吳嘉禾2年(公元233年),公孫淵反覆無常和東吳翻臉,孫權欲北征,被部下勸阻,於是討伐曹魏合肥等地,均無功而返。

嘉禾3年,孫權派遣陸遜、諸葛瑾等屯江夏、沔口,孫韶、張承等向廣陵、淮陽,孫權率大軍圍攻合肥新城,最終再次無功而返。

連續對合肥用兵失敗,更有一次親帥十萬大軍攻打,被張遼打出了個威震逍遙津,連手下大將陳武都在此次戰役中陣亡,此戰之後江東小兒啼哭,一聽到大人嚇唬說“遼來”,便停止啼哭。

孫權與合肥不得不說的事

為何孫權一直對合肥念念不忘呢

合肥在長江和淮河的中間地帶,南臨施水。施水是長江的一個支流,由北流來,自西向東穿過合肥城,向東南方注入巢湖,巢湖水經濡須水向東南注入長江。在施水北面是淝水,淝水向北注入淮河。施水和淝水距離很近,在夏季江河暴漲時,兩條河流相互連通,從而使船隻可以經由此條水陸從淮河駛入長江。若再開鑿人工河使其連接,則即使不是夏季也可以通航。因此合肥就處於聯繫江淮兩條大河的水陸交通樞紐。曹魏佔據合肥後,若再控制濡須水口,就可以把其在淮河水域的水軍調到長江上,從而對孫吳的江防體系形成嚴重的威脅。即使短期內曹魏水軍還打不過孫吳水軍,但控制巢湖後就可大規模訓練水軍,逐步具備與孫吳水軍抗衡的能力。所以曹操佔據合肥後,孫吳則全力經營濡須口,在濡須水口夾水立塢,並在巢湖建立水軍基地,長期駐紮水軍。一是阻止敵人挺進到長江沿岸,二是確保對巢湖水域的控制。

從陸路上看,合肥向東可進入塗水,塗水由西向東注入長江,魏軍沿塗水東進可達到長江北岸的瓜步渡口,逼臨孫吳國都建業北大門。但由於瓜步附近江面寬闊,渡江困難,因此這一路的威脅不大。威脅最大的是從合肥向東南到達歷陽渡口,從採石渡長江,逼臨建業的東大門。因為建業附近的江面上,歷陽——採石之間的江面寬度最小,且有自然形成的渡口可以利用,是最佳渡江地點。而歷陽——採石的下游,江面非常寬闊,且江南方面均是高崗連綿,沒有合適的渡口可以登陸,因此橫渡非常困難。195年孫策率軍東渡,三年創建江東基業,當時就是從這裡渡江的(孫策從橫江渡江登陸牛渚,橫江在歷陽境內,牛渚即為採石)。222年曹丕三路伐吳,東路軍大司馬曹休出洞口準備渡江,洞口的地理位置就是歷陽的橫江附近。280年晉滅吳之戰,東路軍王渾部的攻擊目標就是歷陽和橫江。1162年,金主完顏亮率60多萬大軍攻擊南宋,也是由此渡江攻採石,結果被南宋名將虞允文擊敗。除此之外,南北朝時北方歷次對建業的攻擊,絕大部分都是由這裡渡江。

因此曹魏控制了合肥,就可以從水路、陸路等幾處前進到長江北岸,如同扼住了吳國的咽喉,使其江防非常吃力,喘不過氣來。孫權鍥而不捨地攻合肥,從防禦角度看,是要拔除這顆釘子,將防線向北推進,使長江防線不至於暴露在敵人的直接打下。

而且由於合肥處於溝通長江淮河兩大水系的要衝,孫權佔領合肥後,可發揮水軍優勢,由合肥沿淝水入淮河,攻擊曹魏揚州腹地,而不必擔心後路被敵人騎兵抄擊,補給被切斷。

合肥對於孫吳來說,不論是防禦還是進攻都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因此孫權執著地攻擊合肥,說明孫權同學不是鑽牛角尖,是有現實的戰略的考慮的。

其實江淮之間的行軍路線不止合肥這一路,北方南下,走陸路則有合肥之東的盱眙——塗中——瓜步的陸上行軍路線,晉滅吳之戰,其東路司馬伷軍走的就是這條路線。走水路則有更東的淮陽——中瀆水——廣陵的水上行軍路線,這條路線是春秋時吳王夫差為北上中原與齊、晉爭霸而開鑿的人工運河,稱為邗溝,是後來京杭大運河江淮段的前身;曹丕在224年、225年兩次伐吳,就是順這條路線將其淮河舟師駛入長江。這三條路線分別對應著長江上的三個渡口:歷陽(採石)、瓜步(建業)、廣陵(京口)。(注:前者是江北渡口,後者是與其對應的江南渡口)雖然這三條路線均能抵達長江,但由於長江下游江面寬闊,瓜步、廣陵兩個渡口渡江困難,因此對孫吳威脅不大;何況邗溝是人工開鑿的運河(中間連接了若干個小湖泊),三國時由於年久失修,船隻通行困難——曹丕回軍時由於水淺,不得不把舟師留下,自己從陸路返回洛陽(見《三國志·蔣濟傳》)。宋人陸游曾說:古來江南有事,從採石渡者十之九,從京口渡者十之一,蓋以江面狹於瓜州也。直到唐代以後,由於下游的泥沙淤積,廣陵(京口)江面變得狹窄,才成為渡江的主要路線。因此在當時可以選擇的三條南下路線中,合肥一路是威脅最大的。

同樣孫權伐魏要北上,在可以選擇的三條路線中,合肥一路也是最穩妥的。因為走塗中——盱眙的陸路,後續補給非常不便,且擔心敵人騎兵的包抄,在江淮平原上曹魏的騎兵優勢最容易發揮。走邗溝的水路,由於水淺,行軍比較困難。只有走合肥的水路,既能發揮東吳水軍的優勢,又可通過施水、淝水等自然形成的河流直抵淮河。

當然除了江淮平原的上述三條進軍路線之外,孫權北伐還可以走從廬江進攻六安、安豐,經略淮西的路線。但這條路線要穿越大別山脈,行動更加困難,一般很少選擇。

孫權與合肥不得不說的事

雖然走合肥北伐的路線最為穩妥,但其它兩條路線也不是不能選擇。在一定的戰略形勢下,三條路線互相配合也許會收到比強攻合肥而不下更好的效果。孫權之所以這麼沒有選擇,是因為其“割據自保、趁隙尋釁”的戰略。

在割據自保的戰略下,孫權的打算是先保存實力,割據江東;等待機會,趁隙尋釁而進取;決不出動傾國之兵,以免一旦失敗,大傷元氣;決不和敵人主力決戰,以免損傷實力。因此其數次攻合肥,多是趁曹魏西方戰線有事,主力西調的時機趁虛而入。一旦聽說敵人主力回援,往往不等其主力部隊到來,便先行撤走。每次出兵都是選擇水路能夠到達的地方進攻,很少貿然脫離江河同敵人在陸地上較量。這和諸葛亮每次北伐均出動傾國之兵,務必要和敵人主力決戰的態度完全不同,差別就在於諸葛亮目的在於進取,而孫權的目的在於自保,因此怕傷了老本。這種情況下,走合肥北伐的路線是最符合其“割據自保、趁隙尋釁”戰略的。

譬如208年孫權第一次攻合肥,當時合肥城由曹操所置揚州刺史劉馥和別駕蔣濟駐守。劉馥、蔣濟均非名將,孫權圍城百餘日,城將陷。而曹操主力陷在荊州(剛打完赤壁之戰),多染疾役,無力派大兵救援,只好派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將領叫張喜的,帶千餘名騎兵往赴。張喜路過汝南時,把汝南的數千防軍也帶上了,就這樣援軍的總數也只有幾千人。結果走到半路,這幾千人也生病了,根本無力解合肥之圍。蔣濟只好拿出詐唬的手段,說有四萬援軍已到附近,並裝模作樣地派人出城接應,還故意讓出城接應的人被孫權俘虜了。孫權聽說敵人援軍已近,不敢交戰,嚇得趕緊把輜重燒燬撤退了(見《三國志·蔣濟傳》)。攻陷合肥的天賜良機就這麼輕易地丟掉了。以後曹操在合肥屯駐重兵,並派名將張遼、樂進、李典等駐守,孫權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天賜良機被錯過,根源在於其割據自保的戰略,不敢和敵人主力交戰。若換了曹操,當如在鄴城之戰一樣,以一部繼續圍攻,親率主力迎擊,趁敵人援軍遠來疲憊,爭取一戰擊破之,則戰役大局可定。(鄴城之戰:曹操大軍圍鄴,袁尚帶兵來救,曹操親率主力擊破之,鄴城知援軍已敗,軍無鬥志,人心崩潰,遂陷)或如周瑜領導的江陵之戰那樣:當時曹仁守江陵,派兵圍吳將甘寧於夷陵,周瑜留淩統率一部監視江陵,親率大軍解夷陵之圍,破曹軍,然後回軍圍江陵。江陵失去夷陵的犄角之勢,孤城難守,曹仁遂退走。

再如247年,孫權又打算派大軍北征江淮。零陵太守殷禮針對以前數攻合肥而不下的教訓,向孫權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戰略計劃:聯絡蜀國的姜維使其出兵作為西路軍,攻曹魏的隴右諸郡,牽制敵人西線兵力;派諸葛瑾、朱然率大軍從荊州攻襄陽,為中路軍;東路則派陸遜、朱桓率大軍繞合肥不攻而攻壽春,孫權自己率大軍由廣陵出發,沿邗溝水路北上淮陽,攻徐州。如此出動傾國之兵,數路並進,使敵首尾不相救應,一路突破,敵人的防線就有可能全線崩潰。到那時,孫權的所得就不僅僅是合肥了,而是可以全略江淮甚至問鼎中原。但是孫權處於割據自保的考慮沒有采用。

殷禮的戰略雖然宏偉,但風險很大,勝可兼併天下,敗則元氣大傷。孫權本無問鼎中原之志,此時又年老志衰,更不願意冒險了。其實風險和收益是對等的,攻合肥雖然安全,但收益甚微;棄合肥而不攻,數路出擊直搗敵之腹心雖然冒險,但收益極大。孫權若有大志,早就可以這麼做了,也不會等到24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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