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我的姥姥過世了。
姥姥臥病在床已經五六年了，這些年一直都是姥爺一口水一粒米這樣伺候過來的。之前我娘對我說：姥姥怕是扛不過這個冬天了。我安慰我娘說：姥姥臥病這麼多年了，每年都扛過來了，今年肯定也一樣，您別太擔心。
可誰也沒想到，她真的走了。
聽姥爺講，姥姥走的那天很安詳。當姥姥喘息逐漸微弱，姥爺就知道發生什麼了。很不巧，當天姥爺的手機沒電了。姥爺拄著柺棍一步一步的挪到村南頭找到了舅舅，這才聯繫上了其他兒女。五天之後，姥姥下葬了。
從那以後，我腦子裡總會浮現出這樣一幅畫面：在塞北的鄉間小路上，在一個颳著冰冷寒風的冬夜裡，姥爺拄著拐，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動著年邁的身軀。寒風沒有因為他的年齡而減輕一絲威力，小路也似乎長的沒有盡頭，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冬夜中……
葬禮那天，孃家的一位長輩喃喃的說：“你姥姥活了八十多了，作為一個農村老太太，還能圖個啥，這叫喜喪、喜喪……”
我表妹喜歡狗，葬禮的頭天晚上，我和表妹披麻戴孝站在院子裡聊了兩個小時的名貴犬種。為什麼不進屋呢？一來屋子裡全是在葬禮上喝大了的醉鬼，二來覺得一個一輩子都可能買不起名貴犬的人在大談名貴犬，怕人笑話。談了哪些名貴犬我全忘了，只記得那天晚上也很冷，鑽心的冷……
寫到這裡，突然想起了另外一個故事。我一個同學的姥姥在幾年前也去世了，我記得也是一個冬天。同學家裡雙親三代都生活在城市，同學本人也在畢業後也順利安排了工作。當時同學的姥姥住院已近半年，被醫院下了五次病危通知書了，都在家屬的堅持下搶救了過來。
去世當天的上午，醫院與家屬做了最後的溝通，表明繼續搶救已無太大意義，費用也會很貴，希望家屬慎重考慮。
同學的舅舅沒顧及太多，直接來了一句：“已經搶救了五次了，既然媽執意要走，我看就隨了她老人家吧，媽早就沒意識了，在ICU裡活著也不舒坦啊。姐姐，你看呢？”
同學的母親當場就給發飆了：“你個沒良心的的白眼狼！虧了媽當年最疼你，你的良心全TM被狗吃了，我打死你個小兔崽子……”
然後……然後同學的舅舅直接就被自己的親姐姐給破了相了。
最後，老太太還是走了，為了最後這十幾個小時的搶救，花掉了小二十萬元。
每每談到此處，同學總是幾欲落淚。
對比一下這兩件事，感慨萬千吶。
曾經有一位智者告訴我：對於每一個生命個體而言，生命自然是無價的。但如果真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候，每一個人的支付能力卻是不同的，你能為自己花錢續命的支付極限就是你這條命的價錢。
想到此處，我後背不禁陣陣發涼，不由得暗自琢磨：我這條小命究竟值幾個錢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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