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州作家首次摘得全國散文類最高專項獎

好料還需精打磨,敬畏之心出上品

蔣興強:不敢說“經驗”,文字這玩意,可謂天外有天。我先說說寫這篇散文的一些背景。

我爺爺解放前是渠江、嘉陵江、長江上的船工,他們的貨船經常在上海黃浦江、武漢徐家棚、重慶朝天門、渠縣鮮渡河碼頭停住,我奶奶曾是國民黨手下一軍官的太太,可能是軍官戰死,或者是“後宮”太厲害,才看上魁梧能幹、重情重義的爺爺,攜了四口硃紅大皮箱和一些細軟首飾逆流而上回到渠縣老家,嫁給了爺爺。

至今都記得,我四五歲時,奶奶見我去翻她的皮箱(奶奶的嫁妝),她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書叮囑我,千萬別撕了賣了,一定要保存好。我到小學三四年級才明白,那是一個豎著排的書,名叫《金陵春夢》,紙已泛黃,前幾頁還爛了。可以想象,我小時聽了多少水上的生死離別、軍政爭兇鬥狠的故事。特別是愛上文學、走上寫作之路後,便更清楚那些故事的價值,一直想寫個長篇小說,可一是這種題材難度大,怕功力不夠浪費了素材;二是因前幾年寫一個50萬字的現實題材的長篇小說佔據了我整整8年黃金時間,害怕再耗費一個“黃金”8年,我這一輩子就只剩下“破銅爛鐵”了。三年前,偶見有人獲得“冰心散文獎”,一時心動,經反覆對比題材和作品風格,便“大材小用”,把一篇絕好的小說題材變換成了這篇五千多字的散文。

達州作家首次摘得全國散文類最高專項獎

蔣興強(左一)在頒獎典禮上

散文中有“小說”,小說中有“散文”

蔣興強:哈哈,從散文中,能發現“故事味”和小說的“影子”,那我可得先誇你一下眼光獨到!其實,這應該算是一個人的寫作風格吧。既然你提了這個問題,就不得不說,我先是寫散文的,後才寫小說。這些年寫小說,感悟到不少領域散文根本無法企及,同時也發現怎麼努力,小說這種文體在文采上,都要比散文遜色。於是,寫小說時,我有意借鑑了一點散文的筆法和文采;而寫散文時,我則希望有所突破,便對小說這種廣闊、博大、厚重的文體時有借鑑,也就是想讓讀者多讀到點現實生活,多感受到心靈深處的一些東西。這不是風花雪月、不是為單純的“景”可抵達的。一句話,多出點“故事味”和小說的“影子”,是想有點不同,多點常見散文稀缺的藝術效果。

蔣興強:好的。比如,我曾經獲得“第二屆·中國散文佳作”特等獎的《老家那盤青石碾》中的這段文字:“據母親講,她剛生下我才十天,爺爺就按捺不住激動,趁過年的喜慶日子,一早安好碾架套上牛,脫下他的長衫把我包上,以一隻裝了幾片臘肉的土碗伴著我,讓牛搭著我拉著碾磙走了足足6圈,說是給我開了個六六順的‘大暈’。中午團年,爺爺又用他的長衫裹著,把我抱起‘抖在上席’,讓我開始享受一家之主的至尊地位。意思是告慰祖先,家裡添了‘香火’……”;再比如這次獲得“第八屆冰心散文獎”的《遠去的野渡》:“清晨,還在朦朦朧朧的睡夢中,若依稀聽到兩聲輕喚:‘過河,過河!’緩緩地,必定有一個軟綿綿的聲音:‘大河嗎小河?’這多半是趕早場或去親戚家幫忙的人;早飯後,聽到有人大叫:‘過河—!過河喲—!’則大多有二三鄰居同行,要去街上賣了雞蛋鴨蛋稱鹽打油;夜深人靜,忽聞懸崖上連聲高喊:‘過河,過河!過河吔—!’這時候,多半是家裡有急事,應答也不同:‘來了!’接著就響起短促、有力的划槳聲……”這種敘寫,如果平時不愛看小說和沒有寫過小說的散文家,可能會認為這樣的文字太“土”,沒有散文的“詩意”,可我覺得“詩意”的落腳點應該在“意”,如果偶爾一點文字有別致的“意”和較強的畫面感點綴,就會給散文平添幾分藝術活力。

事實上被廣大讀者所熟知的冰心的散文《臘八粥》《櫻花贊》、朱自清的散文《背影》裡早就有類似的經典描寫。(說著,蔣老師翻開一本讀物)你看,大家熟悉的《背影》:“我看見他戴著黑布小帽,穿著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可是他穿過鐵道,要爬上那邊月臺,就不容易了。他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

輕讀時代考作家,碎片氾濫問良知

蔣興強:這個問題,說起來就會觸及某些人的神經。出於良知和對社會的風氣、文字的神聖出發,我只談點個人看法!

走進作家隊伍,與林林總總的人深層次一接觸,說實話,有為數不少的作家與我從小想象的才德、仰望的稱謂和夢寐以求的職業是有很大差距的,讓人失望的。

總覺得,一個作家應該有獨立的思想和人格,應該是精神、靈魂的守衛者和倡導者。尤其在物化的當下,寫鄉土題材的也好,寫暢銷時髦的“淺現代”也罷,更需要保持一個清醒的頭腦和一支幹淨的筆,才能寫出有生命的文字。當然,花拳繡腿、投機取巧,可能會引起世人一時的好奇,但一放下讀本就會被遺忘,即或以特殊手段炒得沸沸揚揚,終將也會被歷史淘汰。可現狀是,有些人在清醒地犯著創作大忌,樂意被紛繁的社會和五彩的現實迷惑,總愛跟風附庸,把難得的一份天賦和好好的一支筆給“綁架”,走上浮躁、虛榮的不歸路。結果,貌似名聲大作品好發了、獲獎容易了,可能有不少人站在他面前敬酒卻和讀者一樣早就不喜歡他了。原因就是,本質變了,沒把精力、時間放在構寫上,沒有把良知滲透到文字裡,只是昧著良心在寫,為了名利而寫。

身為職業媒體人,我吃的是新聞飯,也有迫不得已的時候,但只要一涉及藝術,我是極為嚴肅的神聖的——這,包括我的每一部中篇、長篇小說、每一篇散文,可以負責任地說,我的每篇文字的底色是乾淨的,是有良知的。這就是這些年來,我從不接任何有償性“散文”、功利性“小說”的真正原因。就拿《遠去的野渡》《老家那盤青石碾》來說,如果把它看成是茶餘飯後的回憶、遊山玩水的消遣、風花雪月的浪漫,那就真正錯得離譜。前者獲“2017年度四川省副刊二等獎”和“第八屆冰心散文獎”、先後被《四川文學》等四五家雜誌全文刊載,絕非偶然;後者10多家紙媒轉發,無一家不是在刊物頭條或經典欄目,接著獲“第二屆.散文佳作”特等獎,也絕非運氣,我相信讀者自會讀出一些走心的東西。

文無止境,所以,這次獲獎,並不能說明我的散文就寫得很好,但我在創作時會一直秉承一個信念:文字要想彌久留香,得靠十分的真心才行;你若假了一分,那不好意思,你若假來它更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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