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難倖存者:一張邀請函的出現攪亂了4人平靜的生活

海難倖存者:一張邀請函的出現攪亂了4人平靜的生活

海難發生後,船上的捕蟹工均不幸遇難,但船上搭載的四位社會知名人士,都倖存了下來。他們究竟是靠什麼活下來的?真相不得而知。

楔子

2016年初秋某日,一艘上個月出海的捕蟹船,在遭遇海難失聯25天以後,終於被過路船隻發現。據稱,幾名捕蟹工均在風浪中不幸遇難,但所幸,船上搭載的四位社會知名人士,都倖存了下來。

四位倖存者分別是:大學國際政治學教授楊連海,外科專家林吉,暢銷書作家韓一坤,心理學家周遊。

楊連海教授挪動著肥胖的身軀下船,他面色蒼白,但還是微笑著向鏡頭揮了揮手。隨後其他兩位,和被擔架抬著的一位,也無恙地出現在鏡頭中。

電視機前的群眾鬆了口氣:這些對國家、社會有貢獻的名人,都如此幸運。

楊連海教授的學生,白利鷺,看著電視泣不成聲。

心理學家周遊的朋友杜融,看到這新聞,心中比起高興,更多的是困惑。

“對那英勇無畏、以身殉職的勞動者——幾位捕蟹工人,我表示沉痛的悼念。”鏡頭中的楊教授流淚道。

1

兩年後,初冬某日。

“倖存者偏差。”杜融查閱完幾宗極端情況下發生的疑難舊案後,這樣說道。

這時門鈴響了,是一份快件。寄件人是他的朋友周遊,一個心理學家。

誠邀您參加“聖女號遊輪,海上帝王蟹盛宴”。

杜融不解,撥去視訊。

“首先,我不去。不過我很奇怪你為什麼要去?”

“因為機會難得。”

“我記得,兩年前的海難讓你有了恐海症。”

“作為心理學家,我自己會調節心理。”

“兩年你沒坐過一次船,包括公園划船。”

“現在正是吃蟹的時候。”周遊顧左右而言他。

“別啊,別掛!”周遊急起來,湊到鏡頭前,凝重道,“我受到了威脅。”

“啊?”杜融終於移回目光。

“什麼把柄?我知道嗎?”

“你不知道,我也不打算告訴你。”

“……”

雖然周遊有求於人卻還有所隱瞞這點,很令人不快,但杜融還是同意了。他更喜歡自己找答案。

2

“聖女號”是一艘專供遊樂、宴客的海上小型豪華遊輪,納客百人量級。船體雪白,映著夕照,首舷上漆著醒目的“SAINTESS”。

登船時間正在這一天的傍晚。帝王蟹宴今晚開始,並且持續整夜。隨後的兩日,遊輪將前往距離大陸一百多海里的某海島觀光。

港口上,十幾名蟹工正將一個個蟹筐往船上搬運。初冬背景下的他們身著單衣,汗水淋漓,裸露著古銅色的皮膚——大海與太陽賦予了他們強健的體魄。

周遊遇到了兩位老朋友,醫生林吉和作家韓一坤。這兩人同樣是那次海難的倖存者。

兩年前,在教授楊連海的提議下,四個朋友在吃蟹最佳的季節裡,包了一艘捕蟹船,僱了幾個捕蟹工,出海遊玩,打算現捕、現烹食,吃最新鮮的海蟹。結果遇了海難,幾個捕蟹工被捲入風浪。他們四個躲在底層船艙,飢寒交迫中熬到了第25天獲救。之後除了楊連海教授,其他三人都患了恐海症。

可這一次海上宴請,他們竟都來了。

外科醫生林吉身著黑色長大衣,頭戴羊毛禮帽,拎著手提包——裡面有他總是隨身攜帶的定製手術刀。他面容嚴肅而刻板,自從罹難後,他性情變得古怪,總獨來獨往。他只同周遊打了聲招呼,便不再言語。

作家韓一坤依然健談。這兩年他出版了一部暢銷書,正是改編自那兩年前的海難經歷。書中詳細記敘了捕蟹工作的危險,海難的可怖,過程中的飢寒與無望,以及極端環境下迸發的人性光輝——這既是一部驚險刺激的求生記錄,又是一本歌頌人性光輝的社會文學。

小說總是藝術的。現實中海難的25天,究竟發生了什麼,沒有人知道。那是一個黑箱,沒有目擊者,死人不說話,只有“倖存者所述”這一扇窗口。那窗口是明是昧無從查證。這便是倖存者偏差的必然原因。

這兩年,四個倖存者忙於工作,幾乎沒有聚過。這次偶然一聚,氣氛卻凝重。

沒錯,醫生林吉和作家韓一坤,也是受到不明人士威脅,才不得不前來。

唯一沒有被威脅的是楊連海教授,他沒有恐海症,自己欣然規往。

3

周遊同兩個舊友寒暄。杜融覺得無聊,便往前幾步,看那些蟹工裝船。

“師傅,辛苦了,喝些水吧。”身邊有一位年輕女子,她想把礦泉水遞給浮橋上的蟹工。

她穿著長風衣,踩著細高跟,頭髮挽起,面龐白皙,五官精緻,像是個富家千金。不過竟然很接地氣,關心起了勞動人民。

“那怎麼好意思,我手上髒。”年輕的蟹工撓撓頭,黝黑的臉上泛起紅暈。

女子說著“沒事”,身體前傾去遞水。可細高跟驀地卡進了浮橋的縫隙之間,女子驚叫一聲,行將摔倒。

杜融連忙上前,手一撈扶住了她。

“謝謝,謝謝,抱歉。”女子站直了,回過身來,臉上的表情卻稱得上失魂落魄。

給蟹工遞水而已,為什麼會有這恍惚的表情?杜融疑惑。

“沒事,我是杜融。”杜融自我介紹。疑惑歸疑惑,美麗的女性還是想認識一下。

“白利鷺。”於是她也報上姓名。

白利鷺是楊連海教授今年剛畢業的研究生。她和導師一樣,修讀國際政治學。她家境一般,是個孤兒,又只是個學生,算不上上流社會人士。

不過她有個上流社會的未婚夫,此次白利鷺正是陪同他赴宴。

一個身材挺拔、衣著光鮮的英俊男子,嘴裡喊著“小鷺”,便向這邊走來。他是某船商的公子,白利鷺的未婚夫,顧誠。

近看顧誠,卻覺得長相雖好,氣質不佳。他滿臉傻樣,唯唯諾諾地看著白利鷺,像個廢柴富二代。見了一旁的杜融,顧誠馬上自來熟地打起了招呼。

三人初次見面,簡單相識了一番。談及職業,杜融答“刑警”。顧誠肅然起敬,白利鷺卻表情一僵,不過很快恢復了正常。

4

晚宴於晚上七點準時開始,每個乘客將持實名入場券進入宴會廳,且只允許單次。

眾人陸陸續續登了船。在晚宴開始前,他們會先找到自己的房間,放下行李,換上晚禮服。

一個高大肥胖的身影正在前臺詢問房間所在。

白利鷺遠遠見了,走上前去,驚喜道:“老師!好巧,您也來參加宴會?”

楊連海回過頭,也很驚奇,“怎麼是你,小白?這真是巧。”

“我是陪未婚夫來的。”

“就是一年前交的那個男朋友嗎?一直都沒有帶給我看,這麼快都談婚論嫁啦。”楊連海開懷道,“一會我要敬你們幾杯,算是恭喜你畢業,以及成家。”

快到七點,身著錦衣華服的貴賓們開始進宴會廳。

宴會廳正好容納百人,燈火輝煌,裝潢靡麗。幾條長桌上擺放著盤盤開胃果品,海味珍饈。真正的主角帝王蟹,正在廚房烹製中。

侍者端著酒杯的托盤,在這些貴族之間穿梭,以供他們不時取用白葡萄酒。大廳盡頭有專業樂隊演奏交響樂。大廳一旁有暫存個人物品之處,主要是圍巾、帽子一類。

整個場合舒適、自由。這些上流人士均善與人交,相談甚歡。觥籌交錯間,場面十分熱烈。

杜融只是個上流人士的跟班,自然什麼人也不認識,此時他正在享受美食。

他身邊的周遊顯得非常愁悶。從登船到現在,他一直在和作家韓一坤竊竊私語,似乎在擔心一些輿論相關的問題。

“我現在正是事業巔峰,那件事如果暴露,後果不堪設想。”韓一坤說。

“哎……”周遊長嘆。

杜融心想:這就是知名人士的苦惱?

不過“那件事”是什麼呢?

韓一坤左右張望,告別周遊道:“先不談了,我得去問問林吉。”

醫生林吉的羊毛禮帽正掛在個人物品存放處。但場上人多,林吉又是獨來獨往的古怪性子,找他需要花番功夫。

宴會不知不覺已開始了三個小時,蟹盤也已上了第三批。

楊連海教授一直手執酒杯,如魚得水地用肥胖的身軀遊走在人群中。和各界朋友們聊了太久,他現在有些累了,正靠在一邊的桌子上,頻繁地揉著眼睛。

他的學生白利鷺,攜未婚夫,來向他敬酒。

“老師,感謝您這兩年的培養,讓我能以國際政治學專業的優秀畢業生稱號畢業。”白利鷺舉起酒杯。

顧誠也連忙說著感謝,想敬他。

楊連海正在揉眼睛,他說:“都是靠你自己用功,我只是領路——等會喝,我現在有點頭暈……”

方才他一直與人飲酒攀談,有些上頭,此刻面色酡紅,神情倦怠,不停揉著眼睛。

白利鷺道:“我去給您拿條冷毛巾,敷敷會舒服些。”

白利鷺轉身,還未走多遠,便聽到身後傳來空酒杯摔碎的聲音,楊連海大聲驚叫起來,“啊——啊——”

叫聲太過悽慘悠長。眾人一驚,安靜下來,交響樂隊也停止了演奏。

“我看不見了!我看不見了!”楊連海吼著,手在空中胡亂抓摸。

顧誠慌亂地扶他,“楊教授,您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眾人恐慌,朝邊上退開,但又很快圍了上去。楊教授的朋友多,紛紛上前詢問情況。

杜融這時才算是活了過來,他把食物放下,撥開人群擠了進去。

楊連海正癱坐在地上,一手捂著眼睛,一手捂著肚子,喃喃著:“我瞎了……”他身邊是摔碎的酒杯。

杜融蹲下,拿起一片酒杯碎片聞了聞,馬上放下了。他有職業嗅覺,道:“是甲醇。”

眾人騷動:“什麼?假酒?我們喝的假酒嗎?”

杜融:“馬上送到醫療室洗胃,灌兩斤高度白酒——經理在哪裡?”

“你已經瞎了,現在只能保住命。”杜融毫不留情地說。

經理趕到,安排人員將楊連海抬去醫療室,並說:“我們會全力負責的——但現在後方航線上有風暴,考慮到全員安危,無法返航。”

騷亂中,楊連海被抬走。宴會廳經理卻被眾人截下了,討要假酒的說法。

經理說:“大家稍安勿躁,我以人格擔保,我們船上的酒沒有任何問題。除了這位楊教授,沒有人出現不適狀況,不是嗎?”

眾人面面相覷,確實如此。

經理繼續說:“只有楊教授這一杯酒有問題,我可以肯定地說,是投毒。”

眾人譁然。

杜融此時,正冒著生命危險,把手邊能拿到的酒杯都聞了一遍。

周遊非常緊張,一路跟著他,問:“有問題嗎?”

杜融搖搖頭。現在的情況看來,確實只有楊連海的酒杯裡有甲醇。這是一種會致盲更甚者致死的工業酒精。

杜融朝經理走去,掏出證件道:“我是甲州市公安刑警,現在要求調取宴會廳監控。”

經理連忙帶路。

前往監控室的路上,杜融說:“所有的酒都由侍者用托盤託著,一個托盤上有三十個酒杯。經過賓客身邊的侍者是隨機的,賓客取用酒杯也是隨機的。投毒者如何恰好令楊教授喝到那一杯?”

周遊道:“所以是無差別犯罪嗎?”

杜融不置可否。

5

宴會廳的監控等於無用。監控裝得很高,廳內又有數百人,人群擁擠,無法辨別形貌。找到楊連海的肥胖身影已花了一番功夫,同其有過交集者既多,又面部模糊,投毒的小手腳更是發現不了。

受海上磁場的影響,電壓不穩定,監控畫面不停閃爍。

杜融是私下出行,沒有帶辦案的電腦,無法處理畫面、放大細節。

“這次宴會,所有賓客都入場了嗎?”

經理答:“是的,每個人都有實名入場券,工作人員收取到的入場券數量和本次全部賓客數量一致——畢竟此次出海的重點就是蟹宴,沒有人會錯過。”

“是否有人中途離開?”

“這個沒有注意到。不過離開的人是不能再進來的。”

“林吉離開了。”周遊指著監控道。

林吉便是那個穿大衣戴禮帽,神情刻板的,古怪外科醫生。

“怎麼看得出來?”

“人是看不清,但他放在個人物品存放處的帽子不見了。”

“調林吉房間的走廊監控。”

B區房間是離宴會廳最近的。林吉住B區105號房。調取房間所在走廊的監控後發現,林吉確實提早離場,並回了房間。時間在楊連海中毒前十五分鐘。

“我們現在去找林吉問問。”周遊說。

“不急,都在船上,跑不了,”杜融說,“先去醫療室看看楊教授的情況。”

醫療室內。

楊連海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但眼睛確實瞎了。白利鷺和顧誠正在照顧他。白利鷺雙眼通紅,顧誠手忙腳亂地在倒水。

“警察先生,你來了。”白利鷺說。

三人在登船前認識過。現在杜融瞭解到了更多的情況,原來白利鷺正巧是楊連海的學生。

“楊教授,你都和哪些人喝過酒?”杜融問楊連海。

楊連海還在神情恍惚地罵罵咧咧。他道:“太多了記不清。我拿了好幾次酒,每杯酒喝完前,都沒有脫過手。”

“存在有人往你酒杯里加東西的可能嗎?”

“絕對不可能。”

“宴會前有喝過酒嗎?”

“沒有——警官,到底是誰害我,你一定要幫我查出來!”楊連海憤怒不已,不停地眨著失明的眼。

杜融意味深長道:“目前來看,是您自己倒黴啊。”

“我就說是無差別犯罪吧。”周遊說,“楊哥,你放心,就算是無差別犯罪,我們也會找到投毒人的。杜融可不是一般的刑警,他是公安特聘的刑偵顧問。”

“不管怎樣,我眼睛都沒了——小白,你扶我回房間,我得睡一會兒,不想待醫療室了。”楊連海起身,並使喚白利鷺。

白利鷺在研究生期間,就經常幫楊連海做事,彼此都習慣了。

她扶楊連海離開了醫療室。未婚夫顧誠還留在這兒等她。

杜融正打算去B區房間找中途離場的醫生林吉時,作家韓一坤便進來了。

“連海好些了嗎?嗯?已經回房間了?”韓一坤行色匆忙。

顧誠站起身,驚喜道:“您是寫海難暢銷書的作者,韓一坤嗎?”

韓一坤點頭。

顧誠衝過來同他握手,“我是您的忠實書粉!那本書寫得太棒了,我直到看完才鬆了口氣。特別是斷水斷糧好些天,幾乎快死的時候,主角竟抓到了一隻海豚,去頭、開膛、烹食,成功續命,這一段看得我特別激動……”

韓一坤應和了幾句,他現在沒心情和書迷聊天,他的神情也令人捉摸不透。

杜融原本要走,又坐下了,他看著顧誠、韓一坤兩人,若有所思。

顧誠舉手投足充滿小家子氣,不像是上流人士。雖然不瞭解他那船商父親,但光看這兒子的表現,這家無疑就是個無甚底蘊的暴發戶。

但此時,對於顧誠,杜融忽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難道我曾見過他?杜融心想。

顧誠接了電話,是白利鷺打來的。言語間聽出,楊連海已打算睡下,白利鷺就離開他房間了。

得知顧誠還在醫療室,白利鷺便過來找他。

過了不久,白利鷺進來了。她的雙眼仍是通紅。她是一個孤兒,敬楊連海教授為父親,傷心在所難免。

杜融不想再耽擱,起身打算去找林吉。

這時白利鷺的手機響了。杜融無意中看了一眼,是楊連海打來的。

“楊老師,怎麼了?不是說睡了嗎?”

下一秒,白利鷺驚叫起來:“楊老師!您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杜融還沒來得及走,道:“外放。”

“楊老師有危險,我們快去!”白利鷺開了免提,急哭了,起身想跑去楊連海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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