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周立波:我沒有任何犯罪感

對話周立波:我沒有任何犯罪感

“周立波因為吸毒在美國哪怕(被判)半年、哪怕被罰款,都是我不能接受的,我可以用整個身家性命、我的榮譽、甚至我的家庭去抗衡它。”

對話周立波:我沒有任何犯罪感

繳納保釋金後,周立波在妻子胡潔和第一任律師莫虎的陪伴下現身。圖片來自網絡

2018年6月4日,中國脫口秀演員周立波持槍涉毒一案,在紐約州長島拿騷縣法院再次開庭。法官最終宣佈,撤銷周立波的非法持槍、持毒等四項罪名,僅保留第五項,即開車時使用手機,並對其處以罰金及繳納其他相關費用共計238美元。6月30日,周立波與妻子回國。

對話周立波:我沒有任何犯罪感

2018年6月30日,上海,周立波夫婦在“涉毒持槍案”撤訴後回國。圖片來自視覺中國

2017年1月18日23點50分左右,周立波和朋友唐爽從某某家中駕車離開。1月19日凌晨,紐約州警方在長島萊亭頓將開車“蛇行”的周立波攔下。警方搜查車輛時發現車上有槍支和毒品,二人隨即被逮捕,周立波面臨多達五項的罪名指控。

攔車搜查

“警察黑暗中的眼神,我終身難忘”

新京報:你的官司應該說是贏了,檢方也撤訴了,很多人還是很關心那把槍到底是誰的,是你的嗎?

周立波:那槍肯定不是我的,如果證明槍是我的,我現在肯定不會坐在你的對面。

新京報:當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周立波:我去的這個某某家,佔地42畝,所有他的鄰居不是和他一樣,就是比他大。也就是說當晚我在一個人跡罕至的富人區,而且是靠海的。在進入小區的地方,有一個警察崗亭,白天有一兩個巡邏的警察,晚上從來不會有人。後來我想了一下,那天我到他那裡去,是我們第八次見面。就是在這樣一個地方,晚上十一點半,會有警察?

新京報:你們認為那個時間點出來警察,實際上是不符合常理的。

周立波:不符合邏輯。

新京報:我看卷宗裡警察說,他們晚上11點50分看到你的車蛇行,開車的姿勢有問題。

周立波:我所開的路很窄,要是蛇行一定會到海里去。當時黑燈瞎火,我開得比較慢,但肯定是直行的。我從後視鏡裡發現有一臺車沒有開燈,貼著我的保險槓開。我對旁邊的朋友唐爽說,怎麼回事,不會是警察吧,因為只有警察才這麼開車。我朋友說,不會的,是警察早就開燈了。話音沒落,燈就開了。燈一亮,就像夜總會一樣,馬上把我們攔下。後面那個警察黑暗中的眼神,我終身難忘。

新京報:什麼眼神?

周立波:詩人說,黑夜給了我一雙黑色的眼睛,我註定用它尋求光明。他是白人,綠眼睛。第一不夠友好、第二氣勢洶洶、第三志在必得、第四囊中取物。感覺他就是來找東西的。他用手電筒指著車後座,朝我吼,這是什麼東西?

新京報:他當時是看到你車後座的槍套了吧?

周立波:他不可能看到。上面是衣服,槍套只露出一點點,它可能是個筆套呢,是個雪茄煙套呢?至於這麼興師動眾嗎?就是有備而來。衣服拿開以後,我們才看到一個槍套。

新京報:你知不知道車上有槍套呢?

周立波:我不知道。但我看到槍套,我就意識到跟某某有關。因為我從某某家出來,他家專門有一個房間,有一百多支槍,子彈成千上萬,一桶一桶的。他家我去了兩三次,我的興趣不是這個。

新京報:你對槍不感興趣。

周立波:男人都喜歡槍,但是我對真槍會怕。真槍我在他家看到過,他說試試,我不要試,我覺得腿根子發軟。其實我對真槍真刀反感,我從來沒有到過靶場。

新京報:他說送你一把。

周立波:我說得了吧,一沒有綠卡,二沒有持槍證,這個不要搞了。

新京報:搜包之前,有沒有告訴你,可以搜嗎?

周立波:沒有,全部都是他們自己。他們第一波翻車翻了很長時間,第二波檢查了後備箱,在後備箱裡發現了我的包。

新京報:在你面前搜包的嗎?

周立波:沒有,我們離開很遠。

新京報:他在什麼地方搜?

周立波:後來他說在後座椅上,我說你撒謊,我明明記得在後備箱。如果在後座椅上,就不存在第二次。他開始搜車,就應該搜到這個包,搜到這把槍。

新京報:當時槍和毒品你看到了嗎?

周立波:沒有看到,我當時被上了手銬。我的概念就是一個槍套,至於這樣嗎?我想問的時候已經問不到了,我和唐爽已經被隔開。

被銬一天兩夜

“恐懼?不可能,哥們膽大”

新京報:18日晚上,你被帶到警察局,一共待了兩個晚上。那兩個晚上你都經歷了什麼?

周立波:進去的時候,我的手一直被吊銬著。在我旁邊就是一個白人吸毒犯,我是隨時隨地防備他的攻擊的。好在後來看到吸毒的那個人那麼軟弱,我想我一拳就可以搞定他,我瞪他一下,他馬上就癱倒。房間裡就我們兩個,我們拷在一個欄杆上,但是有一手距離的,但如果他用腳是可以攻擊到我的。

新京報:警察有來問過話嗎?

周立波:塞進來兩片面包,當中有一片很薄的肉。我一夜沒睡,我始終要防範這個吸毒犯的攻擊。到了八點多,見到唐爽,我說趕快打電話通知律師和我太太。

新京報:你在裡面還被銬著嗎?

周立波:一直銬著。到了19號,我以為我可以出去了,但沒人來保我,警察也覺得很奇怪。後來就被收監了,這次和之前不一樣,是一個狹小的牢房,一邊是洗手間和水龍頭,還有一個板床,還有上鋪。我運氣好,沒有關第二個人。唐爽在我的隔壁,他那邊關進去一個人,腳臭得一塌糊塗。

新京報:吃的什麼?

周立波:兩片面包夾一片很薄的午餐肉。每頓都是這樣。

新京報:整個過程中沒有警察來詢問?

周立波:我到現在都是零口供,不是我不說,是沒人找我說。當中還有一個警察用中文跟我說,嗨,你好。祖國強大了,美國警察都會說你好。

新京報:像派出所、警察局這種地方,我們普通人還是很少機會進去的。尤其像你這樣的人。剛進去的時候是什麼心情?不理解?恐懼?還是委屈?

周立波:沒什麼心情,哥們很強大。不理解、不恐懼,委屈那是娘們的話,為什麼要委屈?抓你肯定是有事的,至於什麼事、是不是你的事,不清楚。恐懼?不可能,哥們膽大,而且什麼狀態沒經歷過,又不是沒有進去過。最關鍵是我沒有任何犯罪感,我沒有任何犯罪感。

證據無效

“我不認為是技術性勝利”

新京報:法官後來裁決檢方搜查的過程不合法,所以證據無效。這個案子就以撤案結案了。很多人會說,你取得這個勝利是一個技術性勝利,並不是通過原、被告方在法庭上經過證據交換,交叉盤問,最終法官判你無罪,而是因為證據本身被排除掉了。

周立波:這裡面有個誤區,大家看上去認為是證據不合法、程序不合法,在此之前我們都交鋒過了。我們不可能把這些細節全部說出來。

新京報:但是案件的程序還沒有進入到實體審理的階段。

周立波:但並不代表法官的瞭解沒有到這個地步。如果是我這個人有問題,明明吸毒了,槍也是我的,只是程序違法,法官照樣不會放過我。法官一定是綜合所有的東西,再加上程序的不正義,最後得出撤案的結論。而不是因為周立波吸毒了,槍也是周立波的,只是因為他在沒有得到你同意的前提下發現了槍,所以它是不合理的,所以周立波就沒罪了。

新京報:所以你不認為是一個技術上的勝利?甚至有人說,這些證據是被你的律師用非法證據排除的方式排除掉了,如果這些證據進入到實體審理的過程中,你可能就在劫難逃。

周立波:這個本來就不成立。證據本身和周立波就沒關係了,再加上執法程序上的不對,導致了這個結果。

新京報:你認為沒有關係,就是因為槍和菸斗上沒有發現你的DNA,是吧?

周立波:周立波包裡的任何東西,都有我的DNA,但唯獨從包裡拿出來的毒品、槍和吸毒工具,和罪證有關的東西,沒有周立波的DNA,只能說明這不是周立波放進去的。如果說檢察官對我有罪有信心,他(她)一定馬上當庭上訴。為什麼沒有?因為他(她)沒有信心。因為他(她)知道,即便他(她)當庭上訴,到了大陪審團,他(她)還是輸。

新京報:但是不上訴,也有可能是因為證據被排除掉了。剩下的證據不足以支撐,他(她)做了這個權衡。

周立波:這就是事實,那你能再偽造證據嗎?確實證據本身就不成立。

新京報:我們都知道辛普森的故事。

周立波:辛普森的故事和我完全不一樣。

新京報:那也有人說,其實你周立波之所以能夠打贏這個官司,是因為你在美國有錢。

周立波:你能不能把這個人的地址告訴我?

新京報:很多網友問,你花很多錢請律師,這個律師在美國屬於頂尖的,他會抓住警察執法過程當中的瑕疵,最終推倒這個證據。

我第一任律師收我的錢,遠遠超過第三任。我第三任律師75歲高齡,非常正直,非常誠實。我第一任律師收了我天價,但是對不起,他的天價全部要還給我。

辯訴交易

“我可以用整個身家性命,去抗衡他”

新京報:你太太跟我們講過,有一次你的第二個律師給你提了三種選擇?

周立波:這個我有印象,我去見大陪審團,那個律師說,如果我去見,他們就退出。他說對不起,周先生,不是你認為你沒罪就沒罪,萬一你說錯一句話,無妄之災就來了,這個風險太大,而且對於他們的職業生涯影響也很大。他說如果我去了,就不當我的律師。

新京報:你當時想去?

周立波:我覺得我沒事,我肯定去,誰叫我去哪兒,我都去,我不怕。我只知道我沒罪,我跟槍跟毒沒有關係。但是他說這個不是你說沒有就沒有,有許多法律上的技巧,這個時候他出於律師的職業道德告訴我三套方案。

新京報:其中一個是辯訴交易,定一個輕罪。

周立波:對,辯訴交易,想都別想。讓我認個輕罪,認個吸毒,吸毒在美國是太小的事情,是私人的問題。

新京報:當時希望你認一個輕罪。

周立波:對,千萬不能認。我要認吸毒了,但是毒品上面沒有我的DNA,那我又說不清楚了。我女兒說了一句話很有意思,這麼厚的英美法典上面只有這三種方式嗎?我爸沒做過,為什麼要認罪,我女兒的態度跟我一模一樣。法官告訴我,如果你不認罪,判下罪,你可能是三年,可能是五年。

對話周立波:我沒有任何犯罪感

6月4日,周立波涉槍涉毒案落幕,僅因開車打手機被罰150美金。

新京報:律師和你說的?

周立波:對,我想過,四十年我也做。

新京報: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真的要坐牢?

周立波:但是有的東西是原則性問題,我當然心疼女兒、心疼家庭。我老婆怎麼辦?女兒怎麼辦?我一生的名譽怎麼辦?我被人做實了因為吸毒在美國哪怕(被判)半年、哪怕被罰款,都是我不能接受的。我可以用整個身家性命、我的榮譽、甚至我的家庭去抗衡它。

新京報:你勝訴以後,我看你發了微博,底下有一些評論,基本不相信你的說辭。

周立波:基本這些人都是不正常的。

新京報:你當時為什麼不開評論?

周立波:因為我煩。微博是私人領域,你跑到人家撒潑,這就是賊。這是我宣洩情感、表達情感的地方,這是我給配和我交往的人交流的地方。

周立波:我不會解釋。我有一句話,立波無罪,八方流淚。

新京報:當時取保候審的時候規定不經允許你不能離開美國?

周立波:不是不允許,而是你出庭的時候一定要到。我分分鐘可以離開美國,旅遊簽證給你一年的時間。但是法庭傳喚你必須到,否則就要逮捕你。

新京報:你從取保候審的這段時間,一直待在美國?

周立波:一直待在紐約。

新京報:對你的活動區域有限制嗎?

周立波:沒有,還有人說戴電子鐐銬,我沒有看到。

新京報:這期間你有沒有想回國?

周立波:我當然想我媽媽,但是我不把事情說清楚,就變成畏罪潛逃了,中國也不相信我,在美國案子還沒有下來,周立波怎麼回來?

新京報:想回來也不敢回來?

周立波:不是不敢,是我一定要說清楚,為什麼要揹著一口黑鍋回來?我為什麼這麼堅定,因為我沒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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