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讀|「18歲當網紅,21歲在打工」

鲜读|“18岁当网红,21岁在打工”

鲜读|“18岁当网红,21岁在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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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2014年接觸到直播的。

那時我還在上高中,正處於極度愛美卻又極度缺錢的年紀。開賬號是跟風而動,但也懷著一炮而紅的僥倖心理,渴望去賺一份輕鬆容易的快錢。

新聞不是說了嗎?美女主播的年收入動輒百萬,比我爸媽一輩子的工資還高。說不羨慕嫉妒是假的,因為這個工作,聽起來實在太容易了,我感覺自己也做得來。

讀書太累了,更何況我也不熱衷學習。退一萬步講,真的考上大學又如何呢?

新聞上不也說了,大學生起薪不高,畢業了還得住城中村吃泡麵,過得跟進城務工人員似的,想想都覺得糟心。

人們說條條大路通羅馬,但有人走著去、有有人開著汽車去、有人坐著火箭去,甚至有人出生在羅馬……

此刻,我也想為人生找一條捷徑。而眼前的捷徑,就是開直播做網紅。

說幹就幹,好在工具也簡單,一臺電腦一個攝像頭足矣。我卯足了勁唱唱跳跳,可看的人不多,一連播了三天,都沒吸引來一個粉絲。

我有點喪氣,但還是耐著性子把首頁和熱門都認真仔細地研究了好幾天。

然後我發現,直播平臺就彷彿一個琳琅滿目的商場,主播們都好比是店主,一個個挖空心思招攬顧客。臉蛋、身材、聲音甚至一個笑,都可能成為賣點。

那我有什麼賣點呢?

攬鏡自照,倒也算眉清目秀,妝後可能會更好一點,但也只是一點,並不足以改變人生。

就在灰心喪氣之時,一個主播培訓的廣告網頁卻猛地跳到我面前。

我如獲至寶,毫不猶豫地,點開了自己的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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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读|“18岁当网红,21岁在打工”

試聽了15分鐘,感覺不錯,我咬著牙準備下單,可錢包裡空空如也。沒辦法,只得厚著臉皮向父母求助。

爸媽都在廣東打工,出去很多年了,我是和奶奶一起長大的。這些年,家裡建了房,也給我買了電腦配上寬帶,爸媽經常說你要好好學習,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但人上人什麼樣?是隔壁小蓮阿姨那樣嗎?

上大學、找工作、再找個差不多的男人嫁掉,定居城市,卻活得戰戰兢兢。

不不,小蓮阿姨絕對不是人上人,她的手機已經完完全全出賣了她。

那是一臺某米的舊款,賣價絕對不會超過兩千。一個連水果機都買不起的人,哪裡值得我去學習呢?

但面對父母,卻有必要裝腔作勢,把自己假扮成熱愛學習的好孩子。我說:“媽,有個補習班我想去,要兩千塊,補一個學期,聽說是一中退休老師開的呢。”

媽媽猶豫了一下:“那麼貴啊?”

我不出聲,只等著媽媽點頭同意。

我太瞭解他們了,但凡是學習需要,幾乎就沒有不應允的。人一旦有了執念,就有了軟肋和弱點,基本一戳即中。

你問我騙父母的錢會不會愧疚?老實說還真有一點,但我更樂意把它看作一筆投資,因為它的回報,必定源源不斷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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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被騙了。

交費後,我被拉入一個幾百人的大群,幾乎都是清一色的年輕女孩。

大家嘰嘰喳喳,聽著那個自稱“可可老師”的人蜻蜓點水地講課,翻來覆去地講,要提升顏值、迎合宅男、找準定位。專業術語說得頭頭是道,操作步驟卻模稜兩可。

幾天後,粉絲量瀏覽量依然不見提升。我急了,不由說了幾句重話,然後就被移出群聊。

再去找那個對接工作人員,卻發現自己已經被拉黑……

焦頭爛額之際,班主任忽然打來電話,我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好幾天沒去上學了。

那個更年期的老女人凶神惡煞,威脅我要請家長。我正在氣頭上,不由吼出一句:“請個P,這學,姑奶奶不上了!”

都說有舍才有得,我舍了這漫長而無趣的求學生涯,說不定生活就會出現意外的轉機呢?

父母打來電話,又是勸又是罵,可我鐵了心,執意不肯再回學校。他們見我執拗,便也拋下狠話,不再對我提供一分生活費。

不得已,我只好四處找工作。

巧的是有家網絡公司,正在招年輕貌美的女孩。招聘上寫得很清楚,統一培訓提供食宿,工作內容正是網絡主播。

簡直是為我量身打造,我忙不迭地打電話過去,約了面試地點。又匆忙在路邊的化妝品店花十塊錢畫了個淡妝,這才打了出租車施施然而去。

老闆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頭已經半禿,肚皮渾圓,滿臉都寫著圓滑精明。

他未語先笑,向我講訴他的新媒體計劃,我聽不懂那些專業術語,但能從他的眉飛色舞中看出未來可期,於是就豪爽地簽了合同,答應由他的公司來一手打造我。

我開始了職業主播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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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租下兩套公寓,作為我和其他十幾個女孩的棲身之地。

但卻不忙著開直播,而是請來了專門的老師,一板一眼地教我們做表情擺姿勢。說實話,我不太喜歡那些動作,總覺得有種搔首弄姿的感覺。

我不太願意,但被前程似錦蠱惑著開了口,頭一兩回怯生生的,可慢慢的竟也習以為常。

時間啊,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老師建議我開個眼角,再把鼻子墊高一點點。我拒絕了,滿以為清水出芙蓉能在那些小v臉大眼睛的同事中殺出重圍。

可我又錯了。

開始的三個月,我始終業績墊底,被同事們話裡話外地羞辱。獎金都泡了湯,工資數目也慘不忍睹。

這對天性好強的我來說,已經是個災難性的打擊。

於是也一橫心去整了,把所有痛苦都形容為破繭之前的磨礪,躲在一個人的小角落裡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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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也紅了,但紅起來的那個,並不是真正的我。

老師給我的人設是性感與清純兼備的美少女,每一句開場白都經過認真打磨。在回覆粉絲問題時,也必須拿捏著分寸,每一句話都要說得恰到好處。

開始會很難,但一旦投入到虛擬角色,完全把自己當作另外一個人,生活就成了一齣戲,每天都演足24小時罷了。

拿它來換錦衣玉食,好像也挺划算。我賺了錢,就給爸爸媽媽匯款,他們見了大數目轉賬,便也悄聲閉了嘴,不再對我管頭管腳挑三揀四。

所以你看,錢是個好東西,它買來的尊重和愛,其實也是真真實實的存在。

但也很累。

我不騙你,直播通常是夜間,我的作息完全顛倒過了,神經有些衰弱,胃口也在慢慢變糟。

有時會有人在直播間嘲諷怒罵,我的內心在咆哮,臉上卻不得不堆滿笑,只能等攝像頭關了再嚎啕大哭。

後來,主播越來越多,我們的流量也越來越少。老闆開始暗示我們脫衣,做挑逗動作。開始大家都抗議,都覺得自己也成了出賣皮肉的女人。

可老闆嗤之以鼻:“反正就是在屏幕上,他們也就是望梅止渴,千萬別跟錢過不去!”

他說得好像也很有道理,那時我剛剛18歲,被月入十萬衝昏頭腦,便懵懵懂懂地照著做。

流量倒是拉回來了,刷跑車刷飛機的觀眾一波接著一波,我卻坐在攝像頭前,猛然想起了電影《無極》裡的片段。

張柏芝說:你們,想看我脫衣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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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年,公司被查封了,直播平臺的管控也越來越嚴格。人人都做鳥獸散,把這段過去塵封在心,絕口不提。

小姐妹們轉戰社交平臺,紛紛做起了美妝博主。也有人開始做小視頻,試圖以一張標準的美人臉來圈粉。

我也跟著做了,七七八八的賬號都開了很多,卻始終沒能再度翻紅。

那年寒假的高中同學聚會上,我遇見了當年的同桌,她考上了上海一所大學,短髮已經留長燙卷,說笑間落落大方,完全不是當年的模樣。

她們圍攏在一起,吐槽寒假實踐和春運的火車票,我期期艾艾地站在一邊,內心忽然生出淡淡的悲傷。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有底氣一些,我奔到收銀臺結清款項。

同學們得知後紛紛朝我笑,那笑容是曖昧而不屑的,像在我的心裡插上一把刀,“反正你賺錢容易,你的直播很好看!”

我一怔,嘴唇在動,卻說不出任何。

其實也不剩多少錢了,或許一切都是天道輪迴,來得快的錢,去得也特別快。我不知道這條捷徑是否已經被走成彎路,但我不想後悔,因為於事無補。

這一年,我20多了。我在商場找了個工作,賣化妝品,倒也把從前學到的知識派上了用場。

小視頻火起來,我也在錄。聽說有個女孩通過跳舞視頻而一夜間坐擁千萬粉絲,最終卻被無情封殺……

是挺可惜的,但她一定還不懂,當實力撐不起名氣時,光環就會變為負擔,生活輕飄飄地浮在空中。

時代的風啊,能把人吹上青雲路,但也能催生巨浪,將你的世界徹底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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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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