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說過，漢樂府有很多表現女性的詩歌，《上邪》也是其中之一。大部分人知道這首詩都是因為九十年代熱播的電視劇《還珠格格》，熒幕上爾康總是和紫薇深情的對誦到：“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這句詩正是出自《上邪》，我們今天來看看完整版。
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
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
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
詩歌很好理解，但還是需要強調幾個字。“邪”在這裡唸作“yé”，“夏雨雪”中的“雨”讀“yù”，是名詞作動詞，就是降雪的意思。
那麼我們來疏通下全詩，“上邪”，“上”就是上天，“邪”是語氣詞，可以翻譯成“啊”。一開篇就是女性的呼聲：“上天啊！我渴望和你相知相惜。”
大家看這首詩很大膽，前面說過《關雎》也很大膽，但是畢竟那更多的側重描寫男性，而且也沒有對白。這一首不一樣，封建時期一個女孩子向心上人發出這樣的呼喚是了不得的，她等於是向保守的封建社會發出挑戰。
再往下看，越說越大膽，甚至簡直成了瘋言瘋語：除非綿綿群山消失不見；除非江河都枯竭；除非嚴冬時節雷聲滾滾；除非酷暑下起大雪；除非天地相交連接在一起，“我”才敢與你情意斷絕。
整首詩沒有華麗的鋪敘，也沒有基本情節，但是讀來依然讓人覺得很有氣勢，這首先是節奏幫了忙，詩句寫得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短句的使用鏗鏘有力，再一次展現了中國文學的用字凝練。
詩裡的女孩子是真的全然不顧了，如此灑脫，毫不掩飾，在古時候絕對是個異類。而且她的愛情誓言中窮盡自己的想象力，天災俱存，她口中的這些事，現實中自然不會發生，她正是用這樣的不可能，來彰顯自己對愛情的忠貞。
這樣的呼喊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講是需要勇氣的，即便在今天也是少有。古人面對愛情沒有什麼求婚儀式，但比今天的人們更熾烈和堅定，我們不過在現代文明中迷失了自己，凡事都講究一個形式，連愛情也可以拿來做秀，比如現今火爆的相親節目，甚至赤裸裸地宣揚金錢主義，這是愛情該有的樣子嗎？這樣看來，古人倒真誠許多。
現在很多中國人的確不會“愛”了，或者說隨著社會的變革，愛情觀發生了本質變化。父輩那一代人談戀愛追求的是精神上的共鳴，用當時的話叫“革命感情”。現在我們總把物質條件放在第一位，這當然是婚姻的一方面，但這些年已漸漸佔據主導地位。所以我們常聽人感嘆找不到純粹的愛情，那什麼樣的愛情可以算作純粹呢？《上邪》就為我們展現了一種境界，這是一種義無反顧，我覺得這種純粹不單單存在於愛情，其實同樣適用於人生的哲學。比如孔夫子的學生顏回，一簞食，一瓢飲，這也是把自己扎進清貧生活的義無反顧，但你能說這樣不幸福嗎？我們與古人比起來，還是缺少很多內涵。
再說《上邪》，這個女孩子敢於大膽地宣揚愛情，但許多男人卻做不到。中國歷史上，不乏敢愛敢恨、性格潑辣的女子，卻多得是扭捏裝腔，放不下文人架子的男人。儒家思想對中國男人的禁錮一樣很深，不像外國人可以熱情奔放地說出“我愛你”。金庸先生在《書劍恩仇錄》裡藉著陳家洛和香香公主的愛情諷刺和質問“道德至上”的中國男人，陳家洛為了虛名大業，拱手把愛人送給敵人，這是對愛情的背叛，是向“仁義道德”的妥協。在感情上，中國很多傳統男人缺少應有的氣節，在封建禮教下，做了卑躬屈膝的奴才。
好了，關於漢樂府的講述我們就先告一段落，下一講，我們回過頭去聊聊樂府盛行之前的漢賦。感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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