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檔期是3天7億的《侏羅紀世界2》的天下。
就在這個恐龍稱霸的小長假,國產片並非全部繳械投降,有一部國產電影以獨特的氣質吸引了我的注意,他的導演是讓港片迷們興奮的名字——邱禮濤。
近年來,“港片已死”的說法已不新鮮,不僅僅是內地觀眾不再青睞香港電影,就連去年香港本土票房的前十名,都沒有一部本港片。
其實,票房的難堪並不是港片困境的根源。港片不僅意味著香港製造,更意味著港片黃金時代所建構的那些伴我們成長的亞文化符號。
隨著大量香港頂尖電影人北上,他們致力滿足更大的市場,那些港片符號越來越稀薄以至於絕跡。
喜歡從小人物視角追問社會的陳可辛,北上拍出了深植大陸土壤的《親愛的》和《中國合夥人》。
新武俠的領軍人物徐克,把革命樣板戲《智取威虎山》拍出了美國超級英雄的趕腳。
警匪片專家林超賢,更是鳥槍換炮地拍出了《紅海行動》、《湄公河行動》這樣標誌性的國產重工業大片,把主旋律玩出新高度。
這些香港導演在北上過程中,視野更大,格局更高,越來越不差錢的同時,影片風格也越來越去香港化。
擺脫屎尿屁、江湖情、和無厘頭等三俗的港味,是他們在更大的市場獲得成功的關鍵。
邱禮濤,則是近年來少有的一直堅守純正港片的香港導演。
端午檔的這部仍然如此——
《洩密者》
5.8的豆瓣評可能會讓你望而卻步,但想想讓徐克和周星馳賺翻的《西遊伏妖篇》也才5.5分而已,三哥覺得這分數足夠讓我買張票了。
先看演員陣容,在連梁朝偉都開始北上演爛片了,邱禮濤能請得起誰呢?
吳鎮宇、張智霖、佘詩曼,這三位主角,是邱禮濤能找到的最能代表香港電影的面孔了。
此外,我們熟悉的香港電影經典元素,一個不少。
都市大爆破——
飆車追逐戲——
絕不能少的港式槍戰——
我們都知道邱禮濤當年是香港的邪典片大佬,別人拍B級片,都是為了博個噱頭,他拍《人肉叉燒包》,直接把黃秋生捧成了影帝。
而劍走偏鋒如《伊波拉病毒》《陰陽路》這些非主流作品,也都無一不是借大膽的題材和暴力的畫面來探討現實問題的佳作。
新千年之後,香港電影開始尋找與內地市場融合的法門,但邱禮濤依然還是執著地用《性工作者十日談》等電影來追問香港社會的真相,即使是在最近的商業片《拆彈專家》,邱禮濤仍然堅守了港片的原旨。
《洩密者》講述的也是一個典型的港味故事。
故事開始,就有人故意散播病毒。
此時馬來西亞的龍頭藥企AMANAH推出了名為MD5的特效藥,恰好能夠剋制VR23病毒。
政府馬上特批MD5進入市場,政府、市民、藥企三方面皆大歡喜。
這時候奇怪的事情卻發生了。
緊接著,AMANAH董事長張日善的長子張俊龍也神秘死亡,上吊自殺的說法顯然不能讓任何人滿意。
張俊龍的妻子彭珍美卻在此時逃去香港,張日善僅剩的次子張俊延也忽然失蹤。
邱禮濤在影片的前四十分鐘,成功駕馭了多條故事線,敘事節奏又快又穩,而且還營造出了巨大的懸念。
接下來的故事,觀眾跟著兩位主角警察逐漸揭開事情的真相。
張智霖和吳鎮宇是港片典型的雙雄設定。
吳鎮宇飾演的王大偉,痞子氣,真性情,幹起活來乾淨利索,是我們常見的那種自帶江湖氣的市井警察。
張智霖飾演的李永勤,沉著冷靜,機智勇敢,對法理與正義有著崇高的信仰,典型港式警察的偉光正。
他們之間的化學反應是最大的看點。
在“洩密者”組織忽然發聲,揭露張日善其實是一手製毒一手產藥大發災難財的無良奸商的時候,李永勤和王大偉是最接近真相的人。
此時兩位警察之間出現了分歧:
王大偉的女兒也不幸感染了病毒,他認同洩密者的做法,張日善活該罪有應得。
李永勤卻認為所有的罪惡都應該交給法律來制裁,張日善應該接受審判,但自以為替天行道的洩密者同樣觸犯了法律。
情和義、法和理之間的抉擇,這是港片的典型衝突。
然而,也正因為如此,全片開始走向了崩塌。
王大偉身為警務人員,竟然故意放跑張俊延,這還可以勉強說是老派香港警察的意氣用事。
之前一直堅守警察底線的李永勤,在面對王大偉夥同洩密者們跨國來到馬來西亞,綁架張日善,擅自“審判”的時候,竟然在一番破壞性極強的對峙和追逐之後,也跳反選擇幫助洩密者,這個變化太過突兀。
而張俊延創建洩密組織的原因,是非常中二的我要揭穿我爸聲張正義而已,而其行為背後的最終動機,竟然是因為父親害死母親這麼狗血的故事,股市講到這兒就讓人無力吐槽了.......
我們說懷念港味,並不是懷念那些已經腐爛了的香港故事的套路,而是懷念那些港片中獨樹一幟的風骨與光芒。
可與想象,如果是二十年前的邱禮濤,《洩密者》的故事一定會走向更加黑暗和瘋狂的結局,讓人大呼過癮。
當年的B級片大佬,連官商勾結這種橋段,都要轉移到馬來西亞去拍,最終的結局自然要喊“替天行道”“聲張正義”的口號了。
所以我們能夠看到,《洩密者》這部電影,呈現出了一種前後割裂的態勢。
影片的前半段鋒芒畢露,懸念重生,後半段落花流水,潦草收場。
邱禮濤用自己的畢生功力打造了港味十足的前半段,卻在後半段不得不帶著鐐銬隨便蹦躂了幾下,想再拍B級片啊?不存在的。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看,李永勤的困境正是對邱禮濤本人的一種投射:想要堅持自己的,卻又不得不在關鍵的地方做出改變。
影片的最後,邱禮濤引用了跟電影不太搭的《誰陪我闖蕩》。聽到黃家駒這樣唱道:
尋夢像撲火 誰共我瘋狂
長夜漸覺冰凍
但我只有儘量去躲
幾多天真的理想
幾多找到是頹喪
沉默去迎失望
幾多心中創傷
只有淡忘
這首歌所唱出的,恐怕正是邱禮濤在堅守港片中的迷茫和困惑,也是對香港電影處境的完美詮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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