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陂方言:哈狗的喜劇①

黃陂方言:哈狗的喜劇①

文 | 劉宗運(姚集)

提要:本文旨在展現黃陂鄉土方言俗語童謠俚語。黃陂鄉土文化十分博大,這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相關字詞直接按後面標註的音調(-/v\)讀就行。文中的情節和人名均是虛構,如有雷同,純屬碰巧。

哈狗,不是狗,是一個兒伢的名字,冇成年前很不逗人痛(喜愛)。

他怎麼起了這麼一個難聽的名字呢?以前,嬰幼兒死亡率很高,幾乎每家都有沒撿起來的伢。有些父母怨自己八字不好,命裡養不了伢,就讓自己的伢隨外人喊叔叔、么么、耶耶(姨)。

也有些父母認為自己孩子命脆弱,起個難聽的名字,這樣命賤好養。所以,名字難聽的實際哈是金貴的人。哈狗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

哈狗上面有一個大哥金福,一細(歲)多就病死了。大姐出生時,他的伯(爸爸)和姆媽就長了記性,給起名叫嫌惡(wu)。二姐的名字就起得更毒了,二姐本來叫二惡,也叫苦英,後來人們圖了撇,合起來叫二噁英。

你瞧你瞧,現在人們心驚膽戰的大毒物,幾十年前就被山裡人起名了!哈狗出生後叫這麼一個難聽的名字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他出生在黃陂山區一個叫飛豹嶺狼叫衝的村子裡,你說蹊蹺不,這裡的人名難聽,地名也是這樣怕死人的。

黃陂方言:哈狗的喜劇①

哈狗實際上還有一個學名叫海生,也許人們不知道或是不願叫,反正發跡以前大家都喊他哈狗,之後,才有人喊他“嗨哥”。說來還真的有些靈驗,哈狗在這個名字下,雖然也遭了不少孽,惹了不少亂子,終歸太平而茁壯成長。

小時候,哈狗家裡窮得胖(v)腥。他的伯冬天穿一件空心破舊襖子,裡面沒有慪冷衣服(內衣),外面一根繇子(草繩)一紮。伢們的衣裳也是“吊八寸”(太短)或“三層樓”(內外長短不齊),倒杵(肘關節)和螺絲骨(踝關節)都露在外面。

家裡幣五(被窩)單薄,臥單搓(/)得象鹽菜,下面墊著稻草,格蚤(跳蚤)滿地蹦,春夏季節臭色子爬到屋裡。哈狗小時候脯髏骨、胯畦常長滿爛瘡,時不時扭著身子“篩糠”,三不之痴(伸)手到褲襠裡摳癢。

低矮的灶房,要是燒火時起個鬥風(逆向風),屋裡秋(燻)得人眼粒流。吃的更差,一年難得割幾回肉,過年灣裡分幾條魚,一把菜刀喻(鈍)得遲魚(殺魚)都不行。

哈狗卻在一邊說:“魚眼睛在瞽你曉得不?”他的姆媽往往說:“臘時臘月,不準瞎說!”平時割點肥肉,還要炟豬油,一大半被哈狗享用,他是特寶兒,一次一條梗(勺子),單獨淘在菜上面。

黃陂方言:哈狗的喜劇①

物質是貧乏的,生活是清苦的,然而並沒有影響哈狗少年的快樂。哈狗天性煙屎(淘氣)得很,好搞惡作劇。他能把兩個姐姐慪得哭,再用手到她們腋按窩(腋下)撓癢癢,逗得她們嘿嘿地笑,笑得鼻孔鼓泡泡。

然後他就唱:“一哈哭一哈笑,兩個鼻孔放大炮。”姐姐們也是把他冒得整:“莫跟我邪皮肉臉的啊,欠捶(打)是啵?”有一回,灣裡的三丫掇一碗香噴噴的粑粑欠他,欠也吃不著,他就唱“咧伢的媽,會炕粑,鼻涕當油,又摻沙。”

直到把三丫唱得噁心要吐,翹了不吃。三丫說又說不他贏,只好嘲笑他曾經尿床的事:“能說會嚼,睡著屙尿!”哈狗突然冒出一句“一說就翹,長大冇人要!”最後,三丫只好哭著回家了。

那個年代,鄉下是閉塞的,也不象現在這麼開化。女性未婚的叫姑娘,結婚的叫大娘,未婚同居的叫麼事呢,好象還沒有這種情況。

當時灣裡有幾個漢喋子(操漢腔的人)——插隊的知青,其中有一個未婚的女青年小梁,大家傳說她其實是個大娘,和某某某上床了,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說,也只是陰嘚(背地裡)說,誰也不敢公開議論,小梁的爸爸是城裡的大幹部。

但這話還是傳到小梁的耳朵裡去了。小梁雖是城裡人,也特忌諱這個,她決意要教訓一下那些生么蛾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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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當口,哈狗捅了蜂子科(窩)。一天雨後,哈狗和醜佬、呆娃、臭耳朵、爍(、歪斜)貨幾個正在村邊玩耍,看到小梁收工過來了,就唱“鄉里伢,生得苦,石頭瓦片揩屁股……”

等到小梁走近了,才看清她打著赤腳,手上提著一雙鞋,那雙腳雪白雪白的,鄉里伢從來沒見過這麼白的腳,不由自主地大聲唱起來:“大雨落,細雨落,街上大娘,好白的腳。”

這下還用說,小梁最憎恨說她是大娘的人了,提著鞋就四處追打,最後幾個孩子跑散了,她就只追打哈狗。哈狗跑到屋裡,姆媽和伯在野畈地裡秧花生興菜還冒回,他又往村外跑。

這時再不見小梁了。他就在村口等父母,等了一會兒,他和他們一起回家。剛到門口,小梁突然從屋後串了出來,手裡舉著鞋,哈狗冷氣倒索(吸),心裡大呼“裸了,裸了!”連忙躲到姆媽身後,雙手敵(拉)著她的衣服。

小梁大聲吼道:“我跟你家索(說)啊,你的伢太冒嘚教導,少教育了啊,遲早要捉克(去)牢裡關著的。”

當姆媽知道了是咋回事後,連連賠不是,要哈狗保證再不胡說亂咕(、)。誰知哈狗接著嚷起來:“街上大娘好白的腳,街上大娘好白的腳……”

黃陂方言:哈狗的喜劇①

他的伯也是氣不打一處來,“這伢真是板死人,叫你不要說這個,非要唱對臺戲呢?”哈狗又嚷起來:“街上大娘汪(強光刺眼)眼睛的腳,街上大娘汪眼睛的腳……”

“啪,啪”,他的伯兩巴掌就扇到他屁股上,“你幹究(詭辯)得很咧,這還不是一個意思嗎?”哈狗改口又說:“街上大娘臭死人待的腳,街上大娘臭死人待的腳……”

說得幾個人哭笑不得,他的伯嘆氣連天,“怎麼就這樣犟呢?”哈狗申辯道:“街上大娘多得很,我又不是說她的,她愛脹氣(招攬)嘜。”

這一說,小梁的氣消了一半,放下了舉起的鞋。哈狗的伯心裡想,孩子說的也對啊,於是對小梁說:“哈狗也說了,不是說你的。梁姑娘是有知識的大姐姐,哈狗是冒踏學堂門的細伢,莫見他的哈!”

小梁聽到“姑娘”二字,而且是“有知識的”,氣差不多全消了,扔下一句“反正這伢還得修理”,然後就走了。

小梁剛走,哈狗就哭起來,哭的挺傷心挺委屈:“狗屁大姐姐,唱《好白腳》的人好幾個,她獨嘚欺負我……嗚嗚嗚!”

他的伯直搖頭:“喲嗬,還放起倒耙腔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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