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在寂寞心埂上的友誼花

開在寂寞心埂上的友誼花

(一)

剛來到那所偏僻的師專求學時,我像極了一隻被高考風雨沖刷後的落湯雞。當父親長滿老繭的手顫抖著為我掏學費的那個時候,我羞愧的滿臉通紅。

報到,填表,領被褥,領鑰匙,……一系列繁瑣的程序下來,父親和我都極其疲憊,518宿舍裡挨門口的下鋪床位成了我們舒緩疲憊的港灣。

餐廳裡吃過晚飯後,眼瞅著映紅天邊的晚霞,一縷惆悵襲上我的心頭。這麼一天的折騰,我都累得散架了,更何況父親。出去住旅館吧,錢緊巴巴的。不住吧,晚上父親又能住哪裡 ? 一個宿舍這麼多女同學,父親睡在這裡能行嗎?

“靜,你是不是有個老鄉在對面的男生宿舍樓裡?”抬頭時,只見一個穿著時尚,胖嘟嘟甚是可愛的女同學正端坐在正對面的上床鋪上。“嗯,怎麼啦?倩?”斜對面下鋪一個文靜賢淑的女孩好奇的問著。“我看咱宿舍裡今天新來的這對父女怪可憐的,要不今晚就讓她爸住你老鄉宿舍裡,你問問看你們老鄉宿舍有沒有空床位?”叫倩的女孩說著。“嗯,我現在就給我那老鄉打個電話,這兩天新生報到呢,床位應該有的。”這個叫靜的女孩邊說著邊朝我床鋪的方向走了過來。

女孩的話音很軟,許多話琢磨不透,還沒等我回過味兒來,電話已經打完了。“好了,你不用發愁了,一會兒我那老鄉就過來了,都走了一天了讓你爸爸晚上好好休息。”女孩兒說完提起我的水壺就要走。“走吧,我也跟著你去!順便認識一下你們老鄉!”我感激的眼光不住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眉目清秀的女孩子。

安頓好父親以後,我如釋重負般呼了口氣,開始留意新宿舍裡環繞我的一切。淡藍色的床架上,有被我剛剛整理好的淡藍色被褥。淡藍色的臉盆裡,整齊地堆放著淡藍色的毛巾牙筒。置身在這個淡藍色的世界裡,內心裡正暗自歡喜,畢竟生性內向敏感的我最喜歡的就是這一抹淡藍色。

“我叫徐倩,你叫什麼名字啊?”剛才那個胖嘟嘟的同學衝我微笑著。“徐倩,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啊!沒有你,我可真不知道咋辦!.你以後就叫我劉素蘭吧!”我簡潔明瞭的介紹完自己,感激的眼光再次打量著這個談吐不俗的女孩。

許是生性內向吧,孤僻慣了的我總喜歡一個人獨來獨往著。青春懵懂的大學生涯裡,宿舍裡的每個人都過著三點一線的生活。而孤僻成性的我,卻是四點一線。有事沒事我總愛往圖書館裡跑,在我看來,那些馨香的文字不只是文字,更是我心靈上的至交好友。每當我徘徊在孤獨空虛裡時,文字總會給我找個宿眠的港灣。

一日下課之餘,百無聊賴的我走在學校的羊腸小道上,看著同宿舍裡三三兩兩的女同學談笑著從我跟前走過,我才意識到自己和這個集體宿舍顯然已經脫節。

“素蘭,原來你在這裡呀!我和王琳剛才一直找你嘞!以後我們三在一起逛逛街,吃吃飯,多好!你不要總一個人獨來獨往的,這樣下去你以後怎麼踏入社會!”徐倩趕上來扯著我的衣角,語重心長地說著。“嗯!”我順從地跟在她們後面。“素蘭,我知道你家裡的境況,我希望你不要自卑,以後遇到困難,我和王琳都會幫助你的!”徐倩見我一直低頭不語,柔美的聲音蓄滿了安慰。“素蘭姐,你看咱們宿舍多熱鬧,人都熱心,你幹嘛總把自己鎖在一個人的世界裡,多些交往不好嗎?”王琳稚氣未脫的臉上寫滿了陽光與朝氣,溫婉的聲音裡透著一絲絲清甜。“嗯,小妹謝謝你,只是姐姐孤獨慣了,慢慢改吧!”我熱情地衝這個518宿舍裡年齡最小的女孩笑笑。難怪別人都喜歡她,就連我這個孤僻慣了的人對她一瞬間全是好感。

清清爽爽的金秋時節,在夕陽撒下的片片金光裡,鐵三角就這樣悄悄地組合完畢。說實話,我感激518宿舍裡天天洋溢的笑聲,更感激眼前這兩個女孩子,是她們讓我感到了人與人之間的溫暖。

日子就這樣再無孤單地劃過,偶爾的週末,我也喜歡上了逛街。不大不小的城市裡,在徐倩王琳的帶領下,我買了幾件不貴卻可心的衣服。幾身衣服下來,卑微的那個自己不經然間改變了模樣。也是樂極生悲,剛想與貧窮卑微劃清界限,一些風言風語便漂進了我的耳朵。

“瞧瞧,瞧瞧,醜小鴨得了助學金馬上就變天鵝了。可憐系主任,班主任還被矇在鼓裡,什麼助學金,勤工儉學的好事總少不了她。什麼貧窮,什麼家庭困難,都是蒙人的……”冷言冷語夾雜著異樣的目光齊刷刷地向我砸了過來。臉上剛綻放的些許光彩瞬間被熱辣辣的難堪取代,一個人靜靜地走向教室後排無人的角落,我漸漸攤開憂傷,好讓卑微的靈魂得以小憩。在這個人人都不算富裕的集體裡,剛申請了國家助學金,國家貸款的我無疑是最受關注的。可為什麼貧窮的人就得永遠卑微瑟縮地活著?儲在這無人的角落,任由眼淚吧嗒吧嗒地滴落在那些課本上。

“別理她們,那些人都是窮怕了,有本事自己也買來穿啊!她們就是嫉妒你身上的這幾件衣服呢!你別怕有我呢!”徐倩匆匆地說完,一把拉起我又走向教室裡她早為我佔好的上等座位上。“這衣服啊,是我給她挑的,你們看不過,自己也挑一件去啊!這人啊越是內心世界卑微,言語就越惡俗啊!”徐倩清了清嗓子,聲音提高了八度。“班長啊,原來是你挑的啊,真有眼光!哪天也幫我們挑件唄!”剛才拿異樣目光看我的那些小女生立馬換了副尊容,眾星捧月般地都巴結起來,那情景直看的讓人反胃噁心。“看情況吧!”徐倩一邊不耐煩地說著,一邊衝我點頭做嘔吐狀,內心劃過的一絲憂傷就這樣不經意間溜走。淚眼朦朧中,我再次感激地打量著這個注滿時尚與獨特的大家閨秀,在這片大山包圍著的窮鄉僻壤裡,在這些嫉妒心膨脹的小女生面前,這樣大氣,時尚,會行事的女孩無疑是鳳毛麟角。

就這樣溫馨的友愛一點一滴地刻進我的生活,偶爾的系裡班上活動的彙報文裡,我便用我稚嫩的文字,來回饋徐倩對我點點滴滴的好,也極力地讓我們的友誼升級保鮮。然而生活總是在我有所期許的時候,就拋過些灰暗,失落,讓我深深地警醒自己,也更深地明白她不遺餘力的好。

(二)

“劉素蘭,猜猜我是誰?”電話那頭郭瑾文沙啞的聲音漂進我的耳朵,“知道是你,你怎麼知道我宿舍裡的電話?”我強壓心頭的狂喜,故作好奇地問著。“我問你們村張婷來,那天在我們學校遇到她時,我隨口就問了一句。怎麼樣?這麼長時間想我了沒?”郭瑾文說完嘿嘿一笑。“沒,都把你忘了!”電話這頭我羞澀地一笑。“啊!不會吧!我可是沒忘了你呀!怎麼樣?我們繼續交往吧!”郭瑾文探尋著我的口氣。“那電話聯繫吧!”電話裡我故作平靜地回答著他。

在這個人人都抱著手機熬電話粥的大學時代,在這個空虛沸騰寂寞升騰的大學時代,有一個男朋友消遣時光無疑是最受用的,更何況又是我高中暗戀了好幾年的他,我還有什麼理由去拒絕呢!

“誰呀,親愛的蘭蘭?”擱罷電話徐倩拉著王琳興致勃勃地走過來,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堅決。“沒什麼,就是一高中同學”我極力掩飾著內心的激動。“不會吧,看這樣子不止是同學吧!”徐倩抿著嘴笑著。“就是,姐姐,不會是你的初戀情人吧!”王琳也隨聲附和著。

“的確是高中同學,不信下次打過來的時候,你們聽唄!”我含著笑意說著。“肯定有鬼,琳兒你說是不?”徐倩打趣著。“就是,就是!素蘭姐不說實話,倩姐,要不咱……”王琳衝徐倩擠了個眉眼,示意要來個嚴刑拷打。緊接著宿舍裡傳來一陣夾雜笑聲的大鬧劇。

“說,到底是誰?”徐倩繼續她所謂的嚴刑逼問,“求你們,真的是高中同學,只不過……”我欲言又止。“素蘭姐,你就說說吧!咱三個有啥不好說的嘛!”王琳用她特有的執著眼神望著我。“哎,他就是我高中時代暗戀的一個人,他叫郭瑾文!”我只得如實招供。“這還差不多!琳兒,咱走,一起吃飯去!素蘭這會兒想她的瑾哥哥呢,哪有心思和我們一起吃飯!”徐倩說完用手指戳戳我的額頭,示意我不要太上心。

“素蘭,你的電話!”我剛從廁所裡晃悠出來,徐倩就直衝我揮手。“哦,知道了!”我靜靜地點點頭。“是瑾哥哥的!”說完衝我做了個鬼臉。“知道啦!又打趣我!”我微笑著撇撇嘴。

“剛才接電話的那女孩是誰啊?聲音真好聽,人肯定也漂亮吧!”電話那頭的郭瑾文滿是讚歎。“是啊,挺漂亮,人也很出色!不過人家叫啥我可不能告你,沒經過人家同意不能擅自做主。……”

對於他的這個要求,我也說不來自己為什麼拒絕的這麼堅決,可能心裡多多少少對他還是有點不放心吧,草草擱罷他的電話,心裡的不安湧了上來。

“剛才接電話的那女孩是誰啊?聲音真好聽,人肯定也漂亮吧!”電話那頭的郭瑾文滿是讚歎,“是啊,挺漂亮,人也很出色!不過人家叫啥我可不能告你,沒經過人家同意不能擅自做主。……”

對於這個要求我也說不來自己為什麼拒絕的這麼堅決,可能心裡多多少少對他還是有點眷戀吧,草草擱罷他的電話,心裡的不安湧了上來。

“素蘭,那個叫什麼文的,聽聲音都色色的,八再說了那沙啞嗓子聽著我都噁心,你還是和他少來往吧!”徐倩看我一臉的茫然開門見山的說了她的觀點。“嗯!希望能儘快忘掉吧,”擱罷電話許久,我呆坐在床上,緩緩地說完。

感情這東西,說也奇怪,你越是刻意去忘掉一個人的時候,偏偏世俗的塵埃讓你忘不掉。正當我決意要放棄的時候,那些他的電話,與他有關的記憶就越是上了勁兒的糾纏不休。

一日的百無聊賴裡,電話又響了起來,“喂,你好!請問你找誰?”雖然盼極了他的電話,但還是得故作平靜。“素蘭,是我哈!我想你了哈,給你打個電話。關於咱倆的交往你考慮考慮。這麼多年的喜歡那是說放就放下的!”電話那頭又傳來他那沙啞的聲音。“誰說喜歡你了,老孔雀開屏!”儘管心頭的欣喜直線上升,但還是忍不住向他開始了抱怨。“既然你不願意,那我掛電話了!”電話那頭他也玩起了矯情,“你別掛!”也許是一時的著急,我直接把心底的聲音喊了出來。“哈哈,你們女生都這樣,還是讓我猜對了吧!”電話那頭一臉的得意,“好吧,好吧!處處看吧!”感情的路上,我還是給自己批了通行證。

在這段男尊女卑的戀愛裡,沒有多久,我竟鬼使神差般地做了愛情的俘虜。天天主動給他打電話問長問短,好像我們換了位置似的。

一日剛吃過晚飯,我又興致勃勃地撥起了他的電話,“喂,親愛的,你幹嘛呢?”我照例寒暄幾句。“你煩不煩?我在上自習呢!每天都這個時候打,你們不上晚自習嗎?你看看人家徐倩!”電話那頭他不耐煩起來。“徐倩怎麼了?你是不是喜歡人家?那你喜歡我嗎?”我的心瞬間掉進了低谷,一改平常的溫柔質問起他來。“喜歡啊!不過你我也喜歡啊!”電話那頭似乎覺察了什麼,說完不吭聲了。“那你把我當什麼了?你要喜歡人家就去追啊!”我心底升騰起一絲絲酸酸的苦澀。“你看你,剛說上幾句就瞎想。再說了,人家徐倩也有男朋友不是!”電話那頭,他又安慰起我來。“行了,行了,我也該上晚自習了,掛了!”我草草地掛斷了電話,心裡像翻倒了的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股腦兒地湧了上來。再也無心晚自習,一個人靜靜地走到操場裡坐著。

也許戀愛中女人的智商都是最低指數吧!整整一個月了,我賭氣似的沒再理徐倩,可我越這樣,徐倩越好像跟我對著幹起來!

一日的偶然,徐倩和王琳兩個正望著一臉嚴肅的我說著悄悄話,徐倩手機的短信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緊接著就是一陣嬉笑聲。

“哎媽呀!這郭瑾文也太有意思了!笑的我還肚子疼了!”徐倩笑的都快岔氣了。“哎喲,笑死我了,倩姐,你越往壞裡形容自己,他就好像越對你上勁似的!”王琳捂著肚子笑的直不起腰來。彷彿這一切是刻意跟我演戲似的。“沒想到這小夥子不僅長的眉清目秀,說話還挺風趣呢!”徐倩瞥了一眼坐在床上佯裝看書的我,故意提高了聲音。

彷彿受了刺激似的,我拉開了宿舍的門,就氣沖沖地往外奔。超市的長途電話跟前,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流著眼淚再次撥起了那個日思夜想的手機號。

“喂!郭瑾文,你和徐倩到底什麼關係?一個月了,你主動給我打過一次電話沒?”電話這頭的我歇斯底里地對他喊起來。“我說你衝我嚷嚷什麼呢!我們只是普通的朋友關係,怎麼了?我和她聊天很開心,所以多聊了兩句。再說了你真應該學學徐倩,別什麼事都一驚一乍的。”電話那頭沙啞的聲音裡依舊不失溫和。“你要覺得人家好,那你就去追人家,和我還交往什麼!”我一氣之下掛斷了電話。

垂頭喪氣地回到宿舍,本以為他的電話會隨之而來,甚至不爭氣地幻想過要和他道歉重修舊好,可時間卻一次次給了我沮喪的答案。“也許吧,本身就是我一廂情願的,這種卑微的感情還要它做什麼!”蜷縮在被窩裡,我淚如泉湧。

(三)

打這以後,我又開始了獨來獨往,迴歸了自己封閉式的四點一線的生活。每日裡不是泡在圖書館裡看小說,就是窩在教室裡溫習課本。

一日剛吃完早飯,我拿起閱覽證正準備著去圖書館,身後傳來王琳的聲音。“素蘭姐,我和倩姐打算ktv, 你也走吧!倩姐還說,她要為你唱一首分手快樂。走吧,都週末了,放鬆一下心情!”王琳說完拉起我的衣服就要走。“我才不走呢!要去你兩去!你替我告訴徐倩,從今以後,她走她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我們井水不犯河水!”說完我用力地甩開王琳,一個人徑直向圖書室走去。

日子就這樣在我四點一線的奔波里流水般滑過。轉眼的時光,我們已走到了畢業季。雖說時光在四點一線的生活在精神上給了我不少地充實,可落在心底的那份傷始終是一道難以痊癒的傷疤。

畢業的舞會上,徐倩好聽的嗓音再次響起。“下面我給大家演唱一首分手快樂,希望大家能喜歡,更希望在感情裡受傷的人能快樂,分手快樂!……”,一曲唱罷,掌聲雷動。班主任,系主任更是連連稱讚!緊接著大家拍照的拍照,跳舞的跳舞。

我獨自窩在角落裡,徐倩好聽的聲音,久久的在我耳際徘徊。“素蘭,馬上就要畢業了,我們三一起吃個散夥飯吧!”徐倩已走到我的身邊,拉著我的衣服。“要吃你兩吃去,反正我也孤獨慣了,吃不吃沒什麼大不了!”我站起身,急欲要走。“你牛什麼啊!不就一個男的嗎?至於嗎!難道我們的友誼還重要嗎?我早和你說過,那男的不是什麼好東西,完全不值當你那樣!你都不知道,人家在我跟前咋說你呢!琳兒,咱走,既然人家不稀罕,何必在這裡死皮賴臉!”徐倩說完拉上琳兒頭也不回地走了。只扔下一個不知所措的我呆在原地,久久地回不過味兒來!

畢業季,對情侶來說也許是擁抱和話別,對友情來說也許是留下聯繫電話,繼續升級保鮮,可我的畢業季除了一個人收拾打點行裝後往返原地,再無其他。我的大學時代彷彿是一場獨角戲,一個人來,一個人走。一直以來,我都是活在自我的世界裡,從來不懂得體諒,更不懂得理解。

也就是在此時,我才真正的理解到大學時代裡徐倩那為我點點滴滴的好!只是人海茫茫,歲月匆匆,當初大學裡發生的點小口角小摩擦只怕是早就淡忘了。“徐倩啊,你如今過的好嗎??”翻開大學的畢業照,我流下了一串串悔恨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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