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張冀跟你談談創作的幾個關鍵問題

编剧张冀跟你谈谈创作的几个关键问题

编剧张冀跟你谈谈创作的几个关键问题

關於靈感:依靠靈感,不可能成為職業編劇

張冀:大家好,前段日子有人跟我講,在劇本寫作中很難碰到靈感,他覺得很枯燥,我覺得這還算一個話題,就粗擬了一個主題“編劇創作的幾個困難”,想和大家多講一些和編劇專業有關的東西。

我現在正式做編劇近十年,覺得碰到靈感的幾率每年只有10次,就是我每天都在寫,每年可能只碰到10次。記住我的話,如果依靠靈感的話,是不可能成為一個職業編劇的,讓你成為一個職業編劇的,就是那些沒有10次靈感的一年中的那些天。

關於劇本決策: 切忌取悅自己、取悅觀眾

還有一個比較大的困難就是決策的困難。我近年來通過觀察感到,大家看到的爛片,幕後的劇作人員和導演都非常熱心,很多爛片都用了很多心血。做決策通常是一幫人關在一個屋子裡海聊,當你聊完時通常會有一個大綱出現,這個大綱出現以後,會由編劇去寫,到分場,經過無數次討論之後進入劇本一稿創作階段,然後二稿、三稿、四稿,越是爛片可能創作的稿數會越多,真的。一般的好片(劇本)可能一稿定乾坤。《社交網絡》編劇艾倫·索金,就寫了一稿,大衛·芬奇就那來拍了,只做了小的修改。

很多爛片反而經過了很多次劇本修改,我後來覺得可能是決策的方向上出問題了。我下面主要想就決策講兩個問題。

编剧张冀跟你谈谈创作的几个关键问题

在電影市場至上的時代我們會去取悅觀眾,但取悅觀眾不要一概而論。今天看《捉妖記》火了就寫捉妖怪,那是典型你對觀眾沒有認識,你對觀眾有認識就真正寫你喜歡的東西。比如我現在談戀愛很有感覺,我就寫個愛情片,加一點喜劇,加一點類型。我就是很喜歡探究秘密,那我就寫點懸疑片,就從內心開始。通常很多編劇和新人導演取悅觀眾都是吃力不討好,首先你真的不太瞭解觀眾需要什麼,而且中國有十幾億電影觀眾,觀眾群層是很複雜的,而且不太定性,你光想取悅觀眾實際上是根本不太可能的。

有些人想取悅自己,比如新人導演或新人觀眾。據我觀察,想取悅自己的人通常都是在逃避自己。他們不知道怎麼去面對自己的時候,才會去做取悅自己的(事)。因為有時候你要認識到自己是非常難的,可能到40歲之後才有那個勇氣真正認識你自己。認識你自己可能最大的價值是認識你自己的界限。

上面兩點可能發生在你沒有很多的創作經驗,也沒有很多創作自覺性,甚至對你自己本身缺乏認識的時候,對你造成決策困難。還有第三個方面,投資方急功近利,逼迫你做一些事情,這時候決策會出現方向性問題,不管後期你做任何的補救,那個方向可能都是南轅北轍。

關於創作主題 :如何保持主題與情節的統一

寫作,特別是寫電影或者寫劇本是一個火花四濺的事兒,你每天萬念叢生,還有一幫人告訴你這個好那個好。拿《親愛的》的劇本創作來舉例,一個父親找一個孩子中間可以編無數的橋段,他遇到騙子了,遇到警察了,遇到賊了。而且一個段落和一個段落之間的銜接也有無數種可能,只有一種可能是切合你的主題的,你可能中間要走很多彎路。

编剧张冀跟你谈谈创作的几个关键问题

你的主題是什麼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因為主題是需要提煉的。悉德·菲爾德說,什麼是主題,主題就是事兒,就是一堆人在某一天去做一個事兒。很有道理,這樣的話你的故事就會凝練乾脆,非常簡潔,而且會把故事的可能性做得很強。

一定要記住,不管你用何種方式構置你的主題,這個主題一定是有意義的。不是我把這件事兒講完了就完了。比如做《親愛的》這個劇本,我們最開始看原始紀錄片材料的時候,最開始肯定是憤怒、悲傷,和正常人的情感是一樣的。但後期當你以創作人的心態進入這個故事時,你就會想我為什麼要講這個故事,為什麼要講述苦難,為什麼不拍個喜劇片呢?首先要學會問自己問題。

主題如此重要,你就不要輕易下判斷,要慎重又慎重。因為你以後做的所有事兒都是為這個服務的。當你找到一個真正感興趣的故事或者題材的時候,要往裡走,你往裡面走有時候會找到真正的好東西,不要放棄往裡走,總有一種主題是適合你的。我經過相對比較長的時間找到了一個,我覺得真正地,可以把這個故事構建起來的主題。主題非常重要,你一旦找準了,所有的事兒都會寫得很有意思,因為你所有的事兒都為這個服務,但你找到它是很困難的。

關於情節取捨: 要有創作潔癖 敢於忍痛割愛

在確定好主題後,每一場戲你都要一個字一個字寫,導演要一個鏡頭一個鏡頭拍,你會容易走馬觀花,偏離方向。因為你進入到具體的場景的時候,會發現女主人公內心世界比男主人公重要,但顯然我們的主題是講男主人公尋找的價值。怎麼辦?這時候左右為難,那就要靠你對自己狠一點。即使你自己擊節叫好,一旦和主題沒關係就要把它拿掉。我見過所有的創作者裡最清醒的人是陳國富,任何一場戲如果他覺得不在你的主題內,你寫的再好都會把它拿掉。

编剧张冀跟你谈谈创作的几个关键问题

我覺得編劇應該偏向理工男一點。編劇是理性的過程,當然你必須創作出感性的結果,但中間必須得有邏輯和細節的服務。我們講到主題與情節的統一,這就是我需要提醒大家注意的創作潔癖。一定是敢於忍痛割愛,只要你的細節和主題對撞的時候,大無畏地清醒選擇你主題的東西。

關於人物建構:人性值得書寫 要重視人性的複雜和幽微

人性不是道德判斷,不是符號書寫,它非常複雜,非常幽微。人很寬泛,社會屬性、自然屬性,人的神性,人的獸性,人的人性都可以來講,但劇本來講,可能人的人性最重要。

人性不是符號書寫,你單方面下道德判斷,這個人我不喜歡,這個人非常自私,這個人非常冷漠,但是另一方面其實人家也有苦衷,可能人家不是按照你的方式生活。我們很容易在把生活中犯的錯誤放到我們劇本里,是因為我們不瞭解人性也不尊重人性。

编剧张冀跟你谈谈创作的几个关键问题

舉個例子,《少年派》有句話我非常喜歡,“我們現在的人啊,懷疑所有美好的東西,但是又拒絕相信現實的殘酷”。我覺得這講的就是信仰危機,講出這個話的人非常瞭解人性。我認為大家要極端一點,不要做《少年派》說的這種人。你得接受現實的殘酷,或者你得相信現實的美好。當然你也可以不極端,但你要學會觀察那些極端的人,這樣你可以過得很安全。說了這些話,就想告訴大家,人不去做符號書寫這個事兒真的很難。

我們經常直接道德判斷,你是個壞人,你是個小三,上來一場戲就是逛商店,買各種名牌衣服,那叫寫人嗎?人性總有個來龍去脈吧,總有一個改變的過程吧,沒有改變你總得有前因後果吧。我不是說道德善惡模糊論,你寫壞人的時候總得有基本的觀念,總得知道他怎麼變壞的,是他父母的原因,同學的原因還是前男友的原因,這是哲學的理論。所以,寫人性是個工程,這個工程取決於你對自己的認識,你得尊重人性,你得尊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就像我們聽電影配樂、交響樂之類的,一般不會產生道德感,但會有感情,你不會說這是壞的還是好的。我聽了貝多芬,會突然有一種激動,但他道德了嗎?說教了嗎?給你編造任何東西了嗎?這就是音樂的魔力。高級的東西是我寫出來,觀眾也感覺不到我有價值立場,但又覺得我寫的人很到位。 要模仿音樂寫人性。

什麼是故事 故事是變化中人的境遇和選擇

如果從人的角度來講,什麼是故事?我認為故事就是無常變化中人的境遇和選擇。這是我自己對故事的總結,所謂無常變化,就是這個故事的情境變化。在這個情境中我們要看到人的境遇,我為什麼要把人的境遇提出來,因為人的境遇是寫實的姿態,寫現實主義的姿態,你要進入這個人的境遇必須瞭解那個時代,瞭解這個人,瞭解這個人與時代的關係,與社會的關係,與家庭的關係。所以境遇是非常重要的,需要你去書寫、建制的。

编剧张冀跟你谈谈创作的几个关键问题

但是當你自認為找到這個人物的脈絡,故事在你的想象下往下走時,通常你會發現往下走了一段以後會打架,因為你會發現人物自己在走,你是俯瞰的所謂上帝視角的人。你有時候覺得這麼去走是不是走的不夠精彩,這麼走是不是走的不夠巧。 當你在打架的時候,我覺得還是要努力保持敘事的自主性,特別是在一稿階段,讓故事延伸自身邏輯結構去發展,而不是去進行理性干擾。因為在一稿的階段是個開路的階段,路走的對不對,穩不穩是最重要的,沿途風光好不好是次要的。所以,一定要學會讓劇中人自己走,因為那可能是踏實的,正確的東西。

不奢求專注 耐得住寂寞方得長久

還有一個困難,就是怎麼專注,怎麼克服寂寞,這真的無解。我只能告訴大家,你不能做到什麼,你不能做到寫作的時候不寂寞,這個很重要。不要認為寫作可以保持12個小時,8個小時全程專注,只有4—5個小時, 4個小時以後開始看手機了,這不怪編劇,因為真的會煩。希望大家知道自己的界限在哪裡,不要奢求專注。寂寞註定與你為伍,不光導演還是編劇。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