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學人|翟學偉:付歲月以深情

深情,是指深長悠厚的情感,又謂感情深沉,亦指隱藏很深的真情。

採訪翟教授,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

走出電梯,經過一個狹長而幽暗的走廊,在走廊將盡的一個半開半掩透出一道光的門前,我停下了腳步。辦公室裡,幾位學生正在與一位老師談笑風生,聊歷史,說收藏。此刻的情景,像是老電影中的一個定格的鏡頭,陽光是明媚的,周圍是安靜的,人是儒雅的。我在這鏡頭前駐足,靜靜看著,就像欣賞一潭無風的水,不忍心讓它泛起絲毫的漣漪。

為什麼會回到南京?

翟教授生於南京。南京,對我來說是一個從小到大輪廓漸漸清晰的城市,它從故事變為了現實。兒時父親總會在閒來無事的時候給我講歷史中的南京。那時候的南京,存在於時光流轉的塵埃中。中學時代,最愛的老師在我的日記中寫下這樣一句話:“以後有機會了,在秋天的時候去南京的明孝陵看看,相信那種歷經滄桑之後的寧靜你會喜歡的。”之後的幾年,這句話便成了一種內心的期待與嚮往。終於在十八九歲的年華來到了這個曾經存在於故事中的地方。而與翟教授的交談,讓我認識了別樣的南京。

社会学人|翟学伟:付岁月以深情

圖源網絡

翟教授眼中的南京,是親切、美好、但又緩慢的,它處在過去與未來的交界點。“南京有著悠久的歷史,曾經有過輝煌。”很多人都會將南京與歷史聯繫在一起。似乎南京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適合出現在汗青史冊中的城市,就像我喜歡南京,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喜歡它的古典與靜雅,喜歡它厚重而濃烈的氣氛,喜歡它刻畫著歷史年輪的梧桐與落葉。

本以為翟教授會更多的介紹一些南京吸引人之處,而出乎我意料的是,提及南京的現在,翟教授認為,改革開放後與其他新興城市相比發展還是不夠快的。翟教授坦言:“在我去過的城市裡面,南京與新發展的城市相比不是一個很漂亮的城市。南京過去的漂亮,綠化起了很關鍵的作用。但為了拓寬馬路,把很多綠化去掉了,這樣一來這個城市的弱點也就顯露出來了。” 這也許正是南京現如今發展的一個瓶頸。說到南京,大家更多是將目光停留在歷史中,很少有人會觸及現在。翟教授更是直言道:“其實南京給我的感覺就是很一般化。”

社会学人|翟学伟:付岁月以深情

儘管認為南京不是現代社會發展最好的城市,但翟教授最後又選擇回到南京。人的一生總會面臨很多選擇。我們總要選擇未來走向哪條道路,選擇和什麼樣的一個人共度一生,選擇在怎樣的地方生活。可能有的人會選擇不回頭的離開故土,在一個全新而陌生的地方繼續自己的人生;而有的人會選擇歸來。

翟教授,屬於後者。南開大學研究生畢業之後,他選擇回到南京生活。“首先我不能適應北方的‘性格’,比如氣候,生活方式;雖然南京不能算嚴格意義上的南方,但我更習慣於跟江南這一帶人打交道。另外,童年在這裡的記憶比較多,人有一個情感問題,一個城市呆久了,就會對這個城市有情感。但是你真正回到這個城市,你的情感究竟在哪,其實也不知道。但是這個情感還在。就像雖然我們不是從農村出來的,但是這個‘鄉愁’的意味可能會有一點。就是覺得從小在哪長大,將來能夠回到這個地方去

社会学人|翟学伟:付岁月以深情

所以我說,翟教授是一個深情的人。這大概是一種刻進骨中的情感。它不是簡單而淺薄的喜愛,它是深長而悠厚的。說不出來是愛這個城市的哪一面,但就是有這樣一種想置身其中的情愫。或許這種感情才是深刻的。而翟教授的深情,並不吝嗇於對故鄉,除此之外,還淌於他的學術。

建構中國人自己的知識

“很多人都是一輩子沉浸在西方人的理論裡,都沒有勇氣想出一個自己的理論。翟老師很勇敢。”在《中國人社會行為分析》這一課的學生陳明遠心裡,翟教授是一個與眾不同,觀察敏銳的人。“翟老師曾經說,他的學術論文幾乎是他的自傳。” 翟教授有著屬於自己的理論體系,這是不傾向於任何一方的,他不討論形而上的哲學,不上純西方理論的課。學生劉安楠也說:“翟教授整個人看起來很柔和但其實是很堅定的,特別是第一節課講到自己和整個學界的抗爭的時候。我覺得他致力於在中國學界發展出一套屬於中國的社會學體系,而不是照搬西方的。” 翟教授還經常會用一些生活中很常見的例子來解釋社會學理論,他細緻地觀察現實生活中發生的種種,安靜的看著,然後把它變為自己理論的一部分。

社会学人|翟学伟:付岁月以深情

然而翟教授引起更多人的關注,大概是在成為“長江學者”以後。對於這一類的名號和獎項,翟教授說:“應該說我在得獎方面其實是一個失敗者,所以我並沒有覺得得獎對我的學術研究有什麼鼓勵。學術研究完全是我的興趣。是長期的教學科研工作讓一個人變成了愛思考,愛寫作的人,他不會介意外在獎不獎勵。” 翟教授還幽默地說:“比如我最喜愛的老師,我覺得我是應得的,我覺得我第一屆就應該得,讓我等十三年這也很奇怪。但是我也不在乎,學生不給我,我也還是會好好上課,給了我,我也不會覺得是抬高我。” 不受外在影響,懷著對中國社會的一腔熱忱和發自心底的最真切的感情,翟教授堅定地走在學術研究的路上。

我想做一個由著自己的學術興趣,努力的解決中國自身的社會問題,建構中國人自己的知識,來回應這個時代的這樣的學者。”這是翟教授對自己的定位。

“我就是能夠和自己兩手博弈”

“長的很文雅,很有氣質。”這是劉安楠對翟教授的第一印象。一個保溫杯是翟教授來上課的全部物件,沒有課件,也沒有教參。站在講臺上,黑板前,翟教授有理有據的向下面的學生講述著自己的觀點和看法。在翟教授看來,“講課不是靠備課本、課件等等這些外在的東西,真正講課講到一定境界的人,這些標準是不起作用的。

提到翟教授的課,同學們說的最多的形容詞是“有趣“。大家都說,翟教授的課有趣,翟教授這個人也有趣。翟教授上課的動作表情十分可愛,還會給大家畫簡筆畫。 在《社會科學導論》這門課中翟教授為大家上的最後一次課上,快結束的時候,翟教授用極快的語速表達了自己對中西方社會的一些看法,上演了一場“脫口秀”,贏得了滿堂掌聲。對於課堂教學,翟教授認為最關鍵的是

研究好,才能講得好,要給學生講自己的東西。除此之外,翟教授還強調課程要構成自身的完整性。“這不是指條條塊塊的完整,而是指邏輯的完整性,用邏輯來吸引學生。” 這也是翟教授認為的自己受學生喜愛的原因。在同學們看來,翟教授是一個極具人格魅力的人,對中國社會科學有著很深的真情,並且感染著他們。

翟教授喜歡辯論。“應該說一個喜歡邏輯思維的人就自然而然地會對辯論感興趣。”翟教授曾擔任南大辯隊教練,對南大辯隊三屆冠軍起過重要作用。翟教授卻說:“這其實是一個偶然。一天晚上散步,遇到了他們的活動,就被拉了進去。當時要不去散步,可能也沒這回事。” 但翟教授還認為,雖是一個偶然,邏輯好的人會越戰越勇,會被隊員喜歡,被學生喜歡。翟教授還風趣的把自己比作金庸筆下的周伯通,“我就是能夠自己能跟自己兩手博弈。當時一箇中文系的學生說:‘在我們辯論隊裡面能夠自己跟自己辯論的老師只有您一個。’”

“有的人天生會對舊東西有本能的興趣。有這種興趣的人,家裡的老東西別人會當垃圾扔,他會捨不得扔,他在性格中會有一種留戀和懷念的特點。” 翟教授鍾愛收藏,各處有價值的文物、甚至是舊報刊,舊書籍,在他看來都是珍寶。他把這個興趣歸結於自己本能中“留戀舊事物”這一性格特點。“我有收集古物的愛好,我至少拿了三分之一的精力來收藏這些古物。” 去過翟教授家的同學,總會驚歎於家中的各種琳琅,有的同學用“博物館”來形容。或許翟教授喜愛收藏,並不單是喜歡那一樣物品,從深處來說是懷戀過去的那些歲月。流逝掉的光陰全都投射到這一件一件的物品上,過去的每一處風物,都值得我們駐足打量。

深情的人

與翟教授交談的這兩個小時總感覺太過匆匆。回來之後我反覆思量到底用一個怎樣的詞語來描繪這樣一個獨特的人。漢語詞典及一些工具書中,對“深情”這個詞的解釋是“深長悠厚的情感,或感情深沉,也指隱藏很深的真情。”我想翟教授就是一個深情的人,對故鄉,對學術,對教學,對那些沉澱下來的古物,還有,對時光,對歲月

在一條並不筆直的路上,我們看見,一個深情款款的人,漫步著,向你我走來。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