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 vie d'Adèle
阿黛爾的生活
2013
解毒指數：8.5/10
導演: 阿布戴·柯西胥
類型: 劇情 / 愛情 / 同性
主演: 阿黛爾·艾克薩勒霍布洛斯 / 蕾雅·賽杜 / 薩利姆·克希烏什 / 熱雷米·拉厄爾特 / 卡特琳·薩雷 /
第71屆戛納電影節剛剛閉幕，回顧近年的金棕櫚作品，我最喜歡的可能還是五年前阿布戴·柯西胥執導的這部[阿黛爾的生活]，關於兩個女孩子之間一段細膩憂傷的戀情。
阿黛爾是個無比平凡真實的少女。
她每天坐車上學，文學課偶爾走神，漫不經心地回應著追他的男生，和gay蜜日常吐槽操蛋生活和戀愛瓶頸。
想吃就吃，想哭就哭，想抽菸就抽菸，想反抗就反抗，想親吻就親吻，想上床就上床。
時常也會陷入不知何處襲來的憂傷和迷惘，書本里找不到的答案，性愛中得不到的快感，都間斷性纏繞著阿黛爾的思緒。
哪個小姑娘不是這樣呢，偶爾就覺得自己無助與失敗透頂。
△躺在英俊的男友托馬斯身邊卻完全漠然
△同學突如其來的親吻並沒有被對方當真
直到遇見了她。
她，艾瑪，過馬路時與阿黛爾對視的藍髮女孩，穿著幹練的夾克和簡單的牛仔褲，有著爽朗的笑容和可愛的牙縫。
在五光十色人頭攢動的酒吧裡，兩人再次相遇了。她們談論名字，談論藝術，談論學科。
阿黛爾不知道艾瑪是不是自己可以依靠的歸屬，她只知道艾瑪已成為了她逃離死水的船槳。
於是她緊緊抓住了艾瑪。
△被艾瑪從學校接走，受到同學辱罵嘲笑
即使如此，只要衝出了密閉的空氣，阿黛爾以為自己就能自由呼吸。
△在公園裡為她畫肖像，大談薩特的哲學理論
△艾瑪聊起她的初體驗，以及她對自己性取向的篤定
一切都順理成章，她們享受床笫，參加同志遊行，在陽光下接吻。
△拜訪彼此的家庭
△“不怎麼畫人像”的艾瑪，畫了一幅又一幅阿黛爾
平靜的日子裡時間過得飛快，幾年後阿黛爾得到了自己夢想的工作——幼兒園教師。
但儘管一切都看似安好，此時穩定的生活中卻隨時潛伏著不安的因素。
△聚會上隱隱的異議和隔閡
△各自對其他人表露的好感
△枕邊的攀談也沒解開各自的心結
△逐漸拉遠的距離
△導致了隨即而來的背離
情勢一發不可收拾，以前崩開的裂痕總被當做玩笑；現在到了該打掃殘局的階段。
△秘密被艾瑪發現
阿黛爾再也沒法接近艾瑪的屋簷下，她的生活天翻地覆。
△她會半夜驚醒，崩潰大哭，放任自己溺在溫熱的海浪裡
△她會躺在樹蔭下的長椅，坐在窗邊焦慮地抽菸
想必我們每個人，都能理解失戀之後長期的陰鬱，和時不時就會突然襲來的巨大悲傷，從天堂墜入地獄後揮之不去的痛苦。
然而不管我們的主人公身上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時間依然在飛速地走。
阿黛爾再次見到艾瑪時，又是幾年後了。
△兩人進行了幾輪一來一回式的談天
話題開啟，最終要聊回到彼此的故事當中。
艾瑪已經重新有了平靜而完整的生活，而阿黛爾還在持續的尋找中，沒有方向。
她想念艾瑪，她想念她們之間的一切，她沒法放下過去。她想要艾瑪像以前那樣觸碰她。
但艾瑪做不到。艾瑪原諒了阿黛爾；但“原諒”永遠都只意味著“算了”，她不再愛著阿黛爾了。
△最後一場戲裡，阿黛爾受邀前往艾瑪的畫展
她特地穿著藍色前來，卻到處顯得格格不入。人們的談資都與她無關，她已經完全不屬於艾瑪的世界了。
當年那個繆斯一般的阿黛爾消失了，她永遠留在了掛在牆上的畫裡。
阿黛爾離開展館，那抹藍色拐進街區的路口，不見了。
喪嗎？還是說依然充滿了希望？我們不知道阿黛爾最後走向了何方，是否已經走出了關於艾瑪的深淵，是否會有新的人生方向。
結局以開放的姿態留給了我們，通往任何可能性的步伐難以捉摸。
Well, c'est la vie.
01 近處的呈現 無處不在的暗示
影片中幾段加起來長達十多分鐘的性愛場面，雖不是宣傳的噱頭，也會輕易地吸引走人們極大一部分的注意力。
情慾和性感如此直白，其漫長程度和視覺衝擊力，大概能讓觀眾看得從新鮮到咋舌再到焦慮，本能的快感遲早變為坐立不安。
我不知道現實生活中女同之間性事是否真的如此情狀，蕾雅和阿黛爾兩人豐腴的肉體也是理想姿態，但片中的塑造美好到令人窒息，彷彿讓人被火苗燎燒，不可自拔。
不過這部電影出色在於，比直接實幹有著更強性暗示的橋段大有，讓人絕對不會在出了電影院後只記得白花花的裸體，許多細節的安排十分挑逗。
比如吃。
阿黛爾平常進行最多的人類活動，大概不是在上就是在吃。所謂食色性也，像她這樣一個普通的姑娘，影片裡描繪得十分直觀：
真的是很愛吃。
△在家用餐吃完了還要加
△出門約會吃東西也有想法
△分手後哭得傷心拖出零食盒拆巧克力
△和艾瑪也停不下吃和聊吃
不僅愛吃，而且還吃得盡興。
我們全程都可以透過大特寫看到阿黛爾無數次吃得滿嘴糊滿肉醬，淚水沾滿零食袋，吸意麵哧溜哧溜，男友面前嚼東西嚼得吧唧響，還不停地吮手指。
吃得最毫無形象的時候，也不會讓觀眾覺得油膩不適；相反，唇齒的廝磨透出的曖昧，很容易由食慾引起對黏答答的性的渴望。
△關於食物暗示的黏膩性慾，參考[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裡這隻著名的桃吧
△“嘴”不僅負責吃，畢竟也是慾望交融的器官之一
如此愛吃的阿黛爾，自然對生活很多細節尤其是性，也有著強烈的慾望。
除了吃，影片中還有一類刻畫阿黛爾日常生活的角度，就是睡。
在正經的文藝劇情愛情片裡，我們很少看到如柯西胥鏡頭下的阿黛爾這樣真實的睡姿——有時四仰八叉，有時一頭悶進枕中，有時吊著口水。
△睡得毫無顧忌
事實上我們都知道自己睡覺時差不多也是這樣，至少還是青少年的時候，獨處之時誰還注意形象。
這樣的呈現，同樣不使觀眾覺得“醜”或“蠢”，無比的真實之下，讓我們看到稚氣未消的阿黛爾有著放肆的資本，她的一切不拘小節都透著年少的性感。
類似的行為細節還包括阿黛爾的哭——與吃和睡以及性體驗的描繪一樣，哭戲也是完全真實地展現在觀眾面前，乃至有時讓人略感猝不及防。
△她會哭得眼淚鼻涕齊下，接著還拿嘴抿掉
我們見過各種各樣的哭戲，但像這樣撕心裂肺無比痛苦的表達簡直直戳要害，令人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傷心事，忍不住想要跟著她嚎啕。
除了以上提到的行為細節，電影裡甚至阿黛爾的臉和造型，也能透露她青春性感的意味。
她一直沒化什麼妝，淺淺的梨渦，乾乾的嘴唇和小兔牙，還有全程都沒怎麼打理過的凌亂的頭髮。她很愛吃又一點兒都不胖，該有肉的地方也照樣圓潤，十分健美有精神。
阿黛爾很漂亮，但漂亮得毫不張揚。對於一個高中生來說，這種未經打理的美，就是人物最吸引人的地方。
△走在路上會大大咧咧提褲子，身處酒吧全程神情迷茫
△青澀卻毫不拘謹，抽菸喝酒樣樣行
而影片中關於情慾之外的一個情緒暗示和聯結劇情的重要線索，就是“藍色”。
原著漫畫標題同時也是電影英語譯名就叫“藍色是最溫暖的顏色”，“藍色”對於阿黛爾來說，確實是個有依賴性的顏色。
△房間陳設能看出她本身就很喜歡藍色
△初見艾瑪時對方藍色的頭髮和瞳孔是情愫萌發的開始
△藍色的煙也是學生遊行的主色調，帶來希望
這一幕中的阿黛爾是全片中最令我喜歡的，啞著嗓子喊口號的她，渺小又不平凡，如上文所說的，靈動可愛又性感。此刻的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也讓我想起[每分鐘120擊]裡的粉紅色遊行主旋律，生命在躍動
而在兩人的感情逐漸進入正軌、開始同居後，阿黛爾自己仍然堅持對藍色的喜愛，而艾瑪的頭髮已由藍色變為金色，藍色本有的隱喻開始變質。
△分手後將自己浸在蔚藍色的海水裡，此時的藍色充斥著孤獨和無望
△再次見面時兩人約的咖啡館主色調也是藍色，只剩下漠然和距離感
△最後阿黛爾穿著藍色來到艾瑪的畫展，卻只得到了失落
片中還有多處細節，由各種藍色來體現著人物的命運節點。
△公車，長椅，教室，甲油，夜店
阿黛爾喜歡藍色，幾乎每次出場都穿著藍色；艾瑪和阿黛爾在一起的大多數時候也穿著藍色，甚至在兩人分手的時候，甚至在兩人重逢的時候——除了最後的畫展。不言而喻。
無處不在的明亮藍色，屬於
法國的藍色，屬於阿黛爾的藍色，在這個跨越了數年之久的故事裡，由溫暖變得冰冷。02 預見的結局 無法逾越的鴻溝
導致最終悲劇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作為同性電影，[阿黛爾的生活]並沒有著重強調兩位主人公因同志身份而遭遇的阻礙，除了阿黛爾的同學目擊兩人同行後的反應那一場戲，爆發短促的爭吵後就不了了之了。
而阿黛爾和艾瑪在一起的時間裡，其實大多數場合下都是沒什麼顧忌的。同學的議論可以反駁和無視，父母那邊就乾脆不公開討論。
這也體現出阿黛爾在解決問題中的一貫作風，即模糊處理。甚至對於最關鍵的，自己的性取向，她從開始到最後，似乎都是模糊的。
說她是同性戀吧，她好像又只是對艾瑪感興趣，初體驗和出軌對象也是男性；說她是異性戀吧，好像在她身上也不太行得通；如果說是雙性戀也有些牽強，阿黛爾從頭到尾，都只是需要被愛而已。
△而在這一點上，艾瑪就很明確
她早早探索出自己的性取向，並且長期和女性交往。
不過標籤這種東西又算什麼呢，我們且拋開不細談。看別的方面依舊可以覺察到這一點——
△她不確定自己喜歡的音樂類型
△對文學課的熱愛完全取決於老師的講解
△挑不出自己喜歡的導演
△聊起畢加索和薩特卻只停留在“聽說過”的階段
而艾瑪卻對關於自己的一切都很確定。除了上面提到的性取向，她瞭解自己研究的專業，瞭解自己信仰的哲學，瞭解自己作畫的技法，瞭解自己愛吃的食物，瞭解自己生活的圈子，瞭解自己奮鬥的目標。
而且她從不拋棄這種確定。她甚至在最開始，一眼就能看穿剛剛走進酒吧的阿黛爾。艾瑪十分強勢，具有自信的掌控力，感情上看起來不至於有阿黛爾那般的複雜性和糾結度。
在這一點上，兩人大相徑庭。
除了自身性格和認知上的差異，價值觀、知識面和生活層次的差異更是在影片從頭到尾每一處小細節裡體現得淋漓盡致。
△用拙劣的調侃接艾瑪的話茬
△把薩特的存在主義比作雞和雞蛋
到了後來兩人相處數年，情況更甚。
△派對上艾瑪與友人攀談藝術和心理，阿黛爾只顧幹活
△艾瑪與同事矛盾，阿黛爾說不出任何有建設性的安慰
而導致如此差異的，很大程度上來自二者不同的家庭和生活環境。雖然不是決定因素，但顯然阿黛爾並沒有足夠的跳脫出她所在階級的
願望和能力。這一點在電影裡呈現得十分露骨，不用怎麼細細琢磨就能看出。所以兩人最終的分離並不難理解。
△比如交往的男友表示讀《瑪麗安的生活》時很困難
△朋友的樂趣是慫恿她與托馬斯上床，發現她的同性傾向時還大肆羞辱
△阿黛爾參加兩次遊行的對比也十分明顯
第一次和同學一起參加的遊行，主題是反對私有化、反對裁員和財政緊縮、支持撥款給教育等，關係到的是學生和普通工薪階層人民的
基本生存問題和發展，阿黛爾在此處呈現出了最為熱情洋溢的一面。第二次和艾瑪參加的“驕傲”遊行，在這裡關注的問題不是生存教育而是平等權利，兩人之間來看，出身中產階級上層社會的艾瑪應該沒有面對過財政和生存質量的難題，對人權鬥爭和思想方面更為專注，相比之下阿黛爾在這裡的興趣顯然比上一次少了不少。
對於價值觀差異成因最直截了當表現的片段，就是兩次見家長的部分。
△艾瑪帶阿黛爾來自己家
艾瑪的家庭充滿開放和自由的氛圍。她的母親、父親和繼父都有一定的藝術追求，對於她的學習和事業也十分支持。
艾瑪在家長面前放心大膽地親吻阿黛爾，而母親和繼父更是不消說就看出所以然，並報以微笑。兩位長輩還細心地詢問阿黛爾的生活和理想，對她的發言表現出無比的尊重。
△相對立的，在阿黛爾家的晚餐就全程尷尬
顯然阿黛爾略微刻意地隱瞞了兩人的關係，父母先是評論艾瑪的造型，再小小吐槽了艾瑪的專業和工作，接著便表示艾瑪需要一個能養她的男朋友。
兩次家庭氛圍的對比，簡直諷刺穿了地心。
兩次餐桌上的食物也很能說明問題——
△兩人都抱著嘗試的態度
艾瑪則不太適應便宜量大又好吃的意麵，基本上都是一根一根地進嘴。
將這兩個細節放大，就能看出兩人初接觸彼此的生活環境時是什麼姿態了。
階級問題在法國的社會問題中十分突出。導演柯西胥本人出生於突尼斯，後來移民到法國，自己的阿拉伯血統所感受到的格格不入時刻都映刻在他的作品當中。
△捧得金棕櫚
他過去的幾部影片中，[穀子和鯔魚]以及[黑色維納斯]等，無一不隱含不同階層的社會人文問題。
而[阿黛爾的生活]也是一樣，它關於同性，關於愛情，關於成長，關於人生——但隱約地，我們仍能看到影射政治的暗調，仍能感受到在冷靜而中立的鏡頭下，悄悄被導演塞進來的批判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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