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瀟:黃梅老縣城記憶

肖瀟:黃梅老縣城記憶

離開家鄉太久了,偶爾回家在這曾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小鎮上,居然找不到北。兒子笑我是老年痴呆症前兆,做督察工作的弟弟說這些年小鎮變化太大,有些地方連他都不熟悉,我說雖然城裡的街道寬了,繁華了,樓房越建越高,也越來越漂亮,但我還是喜歡記憶中的小城。

肖瀟:黃梅老縣城記憶

那時的街道不是很寬也不長,十字形主幹道將街道分割成東南西北四條。街上行人亦不多,偶有挑著籮提著筐的大爺大娘,坐在街邊樹底下賣些應季的瓜果蔬菜。每到中午時分街上就熱鬧了許多,下班的人們會從他們那裡買些蔬菜回家做飯,放學的小學生排著隊唱著歌,走出巷子口便作鳥獸散,或跑到書店隔著玻璃看看心儀的圖書,或到十字街口的百貨商店裡沿著玻璃櫃臺一溜看下去,手心貼著玻璃擦出刺耳的聲響,售貨員如臨大敵站在櫃檯裡大聲喝叱,但那些小把戲們,還是一個接著一個像在戲臺上,跑過場似的溜回到街上,踮起腳尖,張開雙臂,沿著馬路牙子搖搖晃晃地行走,一面大聲嘻笑著看誰走得最遠。

肖瀟:黃梅老縣城記憶

最喜歡的是夏天,樹蔭下總會有買冰棒的攤子,三分錢一支的白糖冰棒,從填滿棉花胎的木箱裡拿出來冒著絲絲涼氣,買上一支甜嗞嗞,涼爽爽。沒有錢,小夥伴們相約著撿些廢品換錢,碎玻璃破塑料布舊報紙還有空酒瓶,空酒瓶最值錢只是較難找。政府機關(那時叫革命委員會)大院在西正街,院子很大,裡面綠樹成蔭,白色的辦公樓(那時的樓不高,都是二層木樓)一棟一棟地掩映在綠樹叢中,樓兩側的樹蔭下通常會有些碎玻璃片,那便是我們的目標。每逢星期天大家相約著上那裡淘寶,有次一個小夥伴竟撿到一隻裝有57元錢的信封,這在當時可是筆鉅款,第二天他將信封上交給了學校。信封是革委會一名幹部丟失的工資袋,紅彤彤的感謝信送到學校,幾乎轟動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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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覺得新華書店裡的書更新得太慢,雖然只是隔著玻璃看看封面卻總能吸引我們每天去看上幾眼。某天發現新到了《嚴文井童話》便朝思暮想地希望擁有,那本定價2元多的童話書母親終究沒捨得買,揣著攢下的八分錢盼望著在外地工作的哥哥快點回家,但直到書賣完了哥哥也沒回來心裡很是失落,把那八分錢買了盒桉葉糖與同伴分著吃了就像把那份失落嚥下去一般。

新華書店隔壁是電影院,電影院大廳正對著大門的是一尊巨大的毛澤東的灰白色塑像,毛主席身著大衣向我們揮手致意,但大家還是喜歡觀看大廳兩側牆面嵌在玻璃櫥裡的電影海報。黃昏時分電影院門前人頭攢動十分熱鬧,那時電影票很緊俏,很多無票的人便站在電影院附近等待飛票(臨時有事不能觀看的或有多餘的票便將票按原價出售)。姐姐的單位常常給職工發放電影票,因為小學生看電影不要票,姐姐便總是帶著我和弟弟一起去看,哪怕是凌晨四五點的開場我們也不錯過,姐弟三人擠坐一個位置,雖然影響鄰座但無人會表示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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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院與三八食堂中間隔著一條小巷,每天上下學都要從那裡經過。三八食堂的大灶出煤渣口臨著小巷散發出嗆人的煤煙氣味,當然也會有炸油條的香味引人垂涎欲滴。每到冬天食堂附近總會有乞丐出現,也沒人知道他們是從哪裡來的。他們穿著臃腫的髒得看不出顏色的破棉襖,縮著雞窩般的腦袋,佝僂著身子,歪靠在某個牆角曬太陽,夜晚便鑽到那幾個灶孔裡取暖,過往的行人丟個饅頭或半根油條給他們,卻並沒人刻意地去驅趕他們。

三八食堂隔壁有家照像館,臨街的玻璃窗櫥裡放著幾幀放大的像片,其中有一幅是兩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他們斜揹著書包手裡拿著乒乓球拍背靠背地扭過頭調皮地笑著注視著櫥窗外的行人。照像館有兩層,一樓是接待區,靠右牆邊有木梯直通樓上,樓上才是照像館的工作區。正對樓梯開有一道後門,從那門出去便是三八食堂的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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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像館右邊的中藥材公司門店會收購一些中藥材,比如龜殼、蛇蛻,知了殼,記憶中龜殼較值錢,一兩隻就可賣兩毛錢,知了殼則太輕,也不容易找,至於蛇蛻那是傳說中的東西了。中藥材門店後面有塊空地,經常有人在那裡宰蛇,那些蛇多是些無毒的楓樹(音)蛇。宰蛇通常有幾個人操作,一個繫著黑色皮圍裙的男人在同伴的協助下抓起一條蛇,那蛇先是在他手中掙扎著擰成了弓狀,漸漸地蛇身軟塌下來,還沒等我們看清楚男人手起刀落蛇的肚子已經破開被扔到一旁的竹筐裡。偶爾會有小蛇從大蛇破開的肚子裡爬出來,宰蛇的男人見怪不怪地將小蛇一腳踩死扔進竹筐。

夏天天長,看時辰尚早,我們便三五成群地跑到一中去打乒乓球。那時一中的大門開在東街,我們班多數同學住在那條街上,說是街其實只是一條輔著青石板的幽長巷子。一中的校門看起來就像電影裡某個大戶人家的大門口,幾級青石板輔就的臺階連著門洞,穿過門洞便是校園。雖然裡面有好幾個水泥砌成的乒乓球檯,但因為那時的一中設有初中部,我們這些小屁孩也只有站在旁邊看球的份,直到天色已晚才戀戀不捨地回家,少不得要被母親責罵,便謊言在學校值日(打掃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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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當時的革委會當成是西正街盡頭的話,戲園則是東正街的終點。戲園在當時也是個好玩的去處,只是並不是每天都有戲開場且那時看戲多數也是被各單位包場。雖然如此,每逢開場的日子戲園門口也總是站著許多無票的人等著飛票。

父親喜歡聽戲,每次與母親聽戲也必是帶上我與弟弟,雖然我們聽不懂卻喜歡去看熱鬧。開戲前戲臺上的聚光燈,打在緊閉的鮮紅色的大幕布上,映出一圈一圈的光影,幾個小孩爬上戲臺在臺上來回追逐,一個小女孩在大人的幫助下,登上舞臺站在臺上唱著什麼,博得旁邊人的大聲喝彩。開場的鈴聲終於響起,嘈雜聲漸漸停息,厚重的幕布緩緩拉開,隨著鑼鼓聲響,穿紅著綠的演員出場了,依依呀呀地在臺上或抑揚頓挫或清柔婉轉,戲臺兩邊牆壁掛著的白色條幕上隨著他們的唱腔打出了唱詞,這時候父親往住會讓我念唱詞,這是個辛苦活。有些字不認識有時又跟不上唱詞的速度,正躊躇間字幕一晃而過,一面結結巴巴地念著一面偷偷地瞟一瞟父親,見他已沉迷戲中便聲音愈來愈低最後乾脆不念了,父親全然不知。

挨著戲園有座塔那時我們都稱之為亂石塔。塔由青色磚頭堆砌而成,塔身雜亂地生長著許多野生的小樹條,更有鳥兒把巢築在那些小樹上,遠遠望去真的是名符其實地亂。塔下面有個洞,據說是抗戰時期挖的地道口,從這個地道口下去沿著地道一直可以通到北門口山上的烈士陵園,卻也沒人驗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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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還有個好玩的去處那就是護城河。護城河距亂石塔不遠,過小巷到河邊的環城路再過東門月橋便到了河對岸。那時的護城河水很清澈,河邊有一片白色的沙灘,每至傍晚時分小夥伴們相約著到河邊嬉戲,在沙灘上用沙子堆碉堡比賽看誰的碉堡多(一種遊戲,將腳埋進沙裡再慢慢抽出來沙子不塌就是碉堡),或用手在沙灘上扒個坑,看河水一點一點地滲滿沙坑。清沏的河水中有魚兒被驚得在淺淺的水底一閃而過,留下一抺虛幻的光影,調皮的男孩子早就忍耐不住在水裡追逐,哪裡追得上只弄得滿身是水,乾脆泡在河裡打起水仗,直到夕陽西下有家長尋到河邊,大家才戀戀不捨地回家。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當年的小屁孩已成了為生計四處漂泊的中年人,幾回迴夢裡回故鄉夢醒之時只剩惆悵。又是一個酷暑到來,坐在異鄉溼熱粘稠的空氣中倘漾在記憶的小河裡,耳邊彷彿又聽見了河邊柳樹上的蟬鳴及街頭叫賣冰棒的吆喝聲,似乎還能感覺到那如蓋的法國梧桐樹的綠蔭帶來的那絲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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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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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錦軍

總編

湖北省作協會員

湖北省攝協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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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鮮紅

主編

黃岡市作協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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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亞紅

執行主編

黃岡市作協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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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稿啟事

285590079 @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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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美黃梅》 新書出版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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