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作品」家鄉的田

「民警作品」家鄉的田

「民警作品」家鄉的田

「民警作品」家鄉的田

我沒去過元陽,不知道記憶中家鄉的田與那裡的梯田有何不同,有無可比性,但時至今日我對家鄉的田始終有著揮之不去的情感和念想,與田相關的場景時常不打招呼地進入夢境。在夢裡又穿越回到那個趕豬放牛、拿魚摸蝦的年代。

「民警作品」家鄉的田

家鄉的田,從山頂到山腳,從山頭到山尾,依著山脊和山凹,一丘丘、一片片,一丘接著一丘、一片連著一片。山揹負著田,田纏繞著山,山即是田,田亦為山。我不知道也沒問過長輩,祖輩的家鄉人花了多長時間付出了多少艱辛在哀牢山樑上開墾出了漫山遍野的田,更不知道在層層疊疊的田間繞暈了多少倔強耕牛,累垮了多少粗獷漢子。家鄉的田,是孕育之田、養育了一輩輩家鄉人,是歡樂之田、給予了家鄉一代代孩童的幸福時光;是幸福之田,豐收時的喜笑顏開,是心酸之田,荒歉時的愁眉不展。

「民警作品」家鄉的田

家鄉的田,春夏秋冬,隨著季節的更替,展現著不同的魅力。春天的田,是充滿歡樂(歡快明亮)的田;夏天的田是熱鬧繁忙的田;秋天的田,是絢麗如畫的田;冬天的田,是寧靜幽雅的田。

聞著春天的氣息,家鄉的人們緊隨季節的腳步,選一丘良田,幾道犁耙、幾番打理後播種下寄託希望的種子。每年的這個時段,滿山梯田已犁耙整理好並蓄足田水等待插秧。在晴朗的月夜,放眼望去,那一山一凹的田,像女媧不小心掉落人間打碎的鏡子,一片片閃爍著柔和的光亮。

春天的田野是兒時我們的幸福之地、快樂之所。週末或是假期的時候我們邀約上幾個一般大小的夥伴同到哪塊田裡放牧。把牲畜趕到目的地後我們便開始我們的狂歡。在田裡抓魚撈螺,捉泥鰍逮黃蟮,一有收穫便在田邊地頭生個火隨即烤了吃。或是找丘蓄水較深的田,扒光身上衣服褲子,在田裡“游泳”、“泥巴浴”、嬉水,盡情戲耍打鬧,在田裡肆意釋放孩童的無憂無慮和無拘無束,我們的尖叫聲撒滿附近的田野,寂靜空曠的田野也因我們的到來而充滿生機和活力。直到山對面或河對面有人吼叫說我們放牧的豬或是牛進莊稼地了才會回過神來,連滾帶爬從田裡出來,光著沾滿泥巴的身子四處找尋自家放牧的牲畜。

「民警作品」家鄉的田

在這個季節,也有夜晚準備好了“火把”和抓黃蟮工具,一兩個或三四個人組成一個協作單位,相約到田裡去“點黃蟮”,照火把的照火把,抓黃蟮的抓黃蟮。也許是上天可憐那時衣不避體、食不果腹的人們,只要出去,總能弄個一兩斤、運氣好兩三斤的泥鰍黃蟮或田魚,回家收拾後狼吞虎嚥吃上一頓。在晴朗的夜晚向田野望去,無數星星點點的火光在滿山田裡搖曳閃爍。

到了每年四、五月份,春天播下的種子長出的稻秧到了可移栽的時候,人們開始抓緊節令,紛紛將秧苗移栽到各家的田裡,這類農活最費勞力,所以山裡人們團結協作,相互“幫工”,我家栽的時候請親戚朋友或隔壁鄰居前來幫忙,輪到別人栽的時候我再去“還工”。一家人一天將自家田基本栽種完須得請十幾個人幫忙,田多的大戶人家,甚至得請二十幾個。人們吃過早飯,便趕到要栽秧的人家,拔秧苗的、挑秧苗的、犁田的、耙田的,分工協作。這個季節裡,田間地頭、漫山遍野飄蕩著人們的說笑聲、吆喝聲、小孩打鬧哭叫聲、鴨鳴鵝叫聲,一片熱火朝天的農忙景象。日落西山,一戶人家的秧苗終於移栽完,最後一個栽秧人從田裡費勁地抽出已泡得發白的雙腿一屁股坐倒在田埂上。卸下犁耙的犟牛沒了早先的脾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耷拉著腦袋、張開嘴喘著粗氣,任憑哈喇子止不住地流在地上。做活的人們陸續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吃飯,幾碗飯菜下肚後,恢復體力的年輕人便開始了名為“摸黑臉”的自娛自樂活動。中青年男子到主人家飯鍋、鐵鍋底下抹上一手的鍋底灰,找個只顧低頭吃飯的異性,趁其不備往其臉上抹,嚇得對方差點將飯碗失手,引得旁邊人一場狂笑!忘情狂笑之人冷不防自己也被其他人瞅準時機抹得滿臉黑灰,男男女女之間相互追逐戲鬧,雖然他們臉上、脖頸上、額頭上、甚至嘴角邊沾滿黑灰,但他們卻似在享受。家鄉的人們在緊張的農忙中放鬆下自己,撿拾下童趣,使單調乏味的農耕生活增添了樂趣,簡單的生活、樸素的歡樂, 卻是幸福滿滿。而未婚青年男女則充分利用這大好時機秋波暗送,相互打情罵俏,促成了一對又一對新人。到天快黑時,做活的主人家只剩下喝得說話都費勁的上了年紀的人。

「民警作品」家鄉的田

不到一個月時間裡,勤勞的人們把秧苗全移栽到所有田裡。被移栽到田裡的秧苗吮吸田裡的養分和人們撒下的汗水歷經重生,由黃變綠,茁壯成長,碧綠的顏色從山頭直鋪向山腳。進入七月份,隨著時間推移和季節更替,在雨露陽光的滋潤下,早熟的稻穀由綠逐漸變黃。因所栽稻穀品種較多出現成熟期的不同,哀牢山的梯田便出現綠、淺黃、金黃三種顏色相間的景象,這時的梯田,加上鑲嵌在梯田邊緣或中央零零散散的村莊,以及點綴在田中間少量的玉米、高粱地或是東一棵西一叢的竹蓬、柳樹,彷彿一幅濃墨水彩畫,畫在田裡、田在畫中。

進入八月份,田裡的稻穀陸續成熟,等待人們的收割。人們早在七月份便開始準備收稻穀所要用到的農具,用竹篾編制各種挑拿、晾曬、盛放稻穀的物件,將塵封一年的“灌槽”(收稻穀時使用的一種木製農具)抬出修補、清理打掃,做著一切秋收稻穀的準備。這兩個多月時間裡,為生計練就一手篾活手藝的父親很少有休息時間,今天東家請編這樣,明天西家讓編那樣。之後的一段時間,是一年中忙得讓人窒息的秋收日子,家鄉滿山田裡又是一場收穫成熟的熱鬧歡騰。

一個多月的光景,所有田裡只剩下收割過後的稻埂和堆在田埂上一堆堆的稻草垛,只有幾條老牛在田裡悠然自得地享受著殘羹盛宴,一片繁忙過後的荒涼。此後,家鄉的田跟隨著冬天臨近的氣息而安靜下來,蓄積著能量,等待著下一個輪迴。

家鄉的人們就這樣祖祖輩輩不知疲倦地在田裡勞作著,犁田、耙田、鏟埂、扶埂、撒秧、栽秧、薅秧、打穀,勤勞的人們一年中四分之一的時間在田裡耕耘勞作,一輩子大半時光在田裡打發渡過,而家鄉的田也依然年復一年地向人們傾盡其所有、無私回饋。田是家鄉人的根、田是他們的魂、田是他們的生命、田是他們的希望。

伴隨著農村經濟的發展和產業結構調整,家鄉的人們開始種桑養蠶,起初在地裡種植桑樹,慢慢向田裡蔓延,家鄉的田就這樣伴隨著人們的富裕而被成片桑園吞噬,悄無聲息地退出歷史舞臺,無怨無悔地淡出人們的生活。人們不再養殖耕牛,也不再編制篾器什物,犁、耙等農具束之高閣,聽父親說,家裡的那張“灌槽”也於去年被外地一群收購舊物的人當老舊物品給收走了。唯剩下那縱橫交錯早已龜裂乾涸的大大小小溝渠見證著哀牢山的梯田,訴說著梯田那些漸行漸遠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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