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廣告牌,四段恩怨情仇,你真讀懂了嘛

三個廣告牌,四段恩怨情仇,你真讀懂了嘛

三個廣告牌,四段恩怨情仇,你真讀懂了嘛

這是一部值得在電影院兩刷的影片,觀看時應該刻意地注意一下各個情節節點的時間(已經有豆友拉了這個片子的劇本了)。片中有數段仇恨關係,每段仇恨關係的建立與消解基本用時都在10到20分鐘,既緊湊又舒緩,不得不佩服麥克唐納的功力。

三個廣告牌,四段恩怨情仇,你真讀懂了嘛

在很多人心中,復仇是一個二元對立的關係:一正一邪,一善一惡,復仇是光明與黑暗的戰鬥。而本片用一段段仇恨關係的建立與消解,將這種二元對立的觀念、簡單快意的私力救濟關係,層層瓦解,露出其中人性的本質。

三個廣告牌,四段恩怨情仇,你真讀懂了嘛

第一組:Mildred與Willoughby的仇恨關係

[仇恨關係的建立]

伴隨憂傷的《夏日的最後一朵玫瑰》,破舊的三塊廣告牌矗立在雜草叢生的業已衰退的小鎮Ebbing之外,開啟了全片。Mildred停車觀察廣告牌的時候,有一個咬指甲的動作,一下子立起了這個女人無比determined的性格特點。

在這一段復仇中,她選擇將仇恨拋向警長Willoughby。這符合多數涉及刑事案件的新聞中當事人或者其他“看客”的心理——問責不作為的警察總是沒錯的;警察都是吃乾飯不幹事的人,不給他們增加一點輿論壓力他們才不會破案……

就像開篇的配樂名稱一樣,Mildred went to a war.

但隨著劇情的發展,Willoughby的形象漸漸豐滿起來,從符號化的“所有警察都不幹實事”的代表,變成了一個有溫度的、深受人民愛戴的、盡職負責的、家庭和諧美滿的,將死之人。這是Willoughby一方的“反抗”,但Mildred沒有受到影響。接下來閃回的女兒Angela死前與她爭吵的場景,交代了她內心的無盡深淵。(P.S Angela的房間床頭貼著一張Nirvana的海報,是一個天使,是對她死亡的呼應),她擁有全世界最巨大的力量——失去女兒的悲痛,她穿著最堅硬的鎧甲,無法被擊敗,絕不心軟。

在鞦韆上,Willoughby向Mildred吐露自己時日無多,但Mildred卻強硬地頂了回去。人都有一死,我的女兒都死了,死有什麼,我不在乎。

[仇恨關係的崩塌]

Mildred與Willoughby的對抗,在Mildred將胖牙醫的大拇指指甲打了一個洞而被待到警察局審訊之時,達到巔峰。二者你來我往,互不相讓,頗具雄辯之風(Mildred甚至在警長漂亮的一次回擊之後給出了一個“有意思”的笑容)。但Willoughby突如其來的咳血,以及Mildred頓時柔軟下來的“I know baby”,令這層仇恨關係瞬時崩塌。觀眾突然明白了,他們之前所處的那場“戰爭”(as Willoughby calls it),其實是兩個符號之間的戰爭,而本質上他們作為人,互相關心,並不具有攻擊的惡意。原先處於“復仇對象”的位置的警長,轉變為這場復仇戰爭的“犧牲者”。

隨著Willoughby的自殺,警長的身份變成了影片的“全知者”,照耀密蘇里小鎮的神(這種God的隱喻,在女主一次次坐在寫著“How come, Chief Willoughby?”的廣告牌下面追問兇手何在時,得到了些許引證。How come, God?)。他甚至留下了三封信,一封充滿對妻子與女兒的愛,一封展現對下屬善良本性的信任,一封表現對向他開展復仇的“對手”的理解和寬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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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組:Mildred與Dixon的仇恨關係

[仇恨關係的建立]

復仇是Mildred用來逃避痛苦的唯一方法。而她的痛苦如此巨大,使得以這三塊廣告牌為載體的復仇成為了支撐她內心的支柱。

因此看到三塊廣告牌被蓄意燒燬,Mildred這位無比“堅硬”的女人,這位到目前為止甚至沒有為自己的女兒掉過眼淚的女人,跪在地上哭了。她將自己的怒火撒向了警察局。在選擇仇恨對象的時候,她仍然秉承著復仇的邏輯,那便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什麼寬恕原諒,不存在的;大家都覺得警長因我而死,那你們警察一定會向我復仇。因此,Mildred用自制的燃燒彈,混合著自己辛辣無比的仇恨,擲向警察局的大門。

[仇恨關係的崩塌]

但就像上次她沒想到警長會自殺一樣(雖然不是因為她的廣告牌),這次Mildred也沒想到,警察Dixon正在熊熊大火中,渾然不覺地讀著Willoughby寫給他的本片主旨,完成人物覺醒,開始自我救贖,消解著Mildred的此番復仇之舉的仇恨基礎。

之所以說Dixon可能是Mildred的復仇對象,不如說他向上一段關係中的Willoughby一樣,是一個靶子。Dixon承接了上一階段警長最初的角色,成為了片中新的“惡人”,平衡著影片中的仇恨二元對立的天平。甚至連Dixon的媽媽都懷疑三塊廣告牌是Dixon燒燬的——導演借其母之口,令Dixon自然而然地成為Mildred此番復仇的具體對象之一(甚至之首)。

而警察局大火無疑是本片的高潮段落。此刻,仇恨的發洩與仇恨基礎的消解同時發生,使此刻的情感濃度大幅度提升。配合Willoughby的點題講解,本片對“復仇”這一題眼展開了第一次大規模的攻擊。

儘管觀眾以全知視角產生了對“復仇”的動搖,Mildred此時還未完成全部的轉化。雖然暗自愧疚,她仍然(不那麼堅定地)相信,既然人固有一死,既然我的女兒都死了,那麼,去他媽的善意,去他媽的人性,我要復仇。

直到Mildred約會的那一夜,她偶然發現,放火燒燬三塊廣告牌的是自己的前夫,而非警察。如果說Mildred此時尚未能完全放棄與警察之間的仇恨,那麼她至少因前兩次復仇之舉而產生了自我質疑,她堅硬的外殼與堅不可摧的復仇的邏輯漸漸裂開,露出其中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與人性的柔軟。

Anger begets greater anger。藉由前夫小女友無心的一句話,題眼再次出現。但此時的Mildred並沒有選擇復仇。儘管她氣勢洶洶地提著酒瓶子走向前夫的餐桌,卻只是將酒瓶贈與他們,瀟灑離去。這也是Mildred第一次放下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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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組:Dixon與Welby的仇恨關係

[仇恨關係的建立]

警察Dixon,懦弱愚蠢、歧視黑人、衝動暴力,是美國社會心中壞警察的集大成者,the worst of them all。警長Willoughby之死在他心中形成了巨大的痛苦,作為發洩,他將仇恨拋向了廣告公司的負責人Red Welby。他將Welby毆打併從樓上扔下去,也丟了自己的工作。

[仇恨關係的崩塌]

三個廣告牌,四段恩怨情仇,你真讀懂了嘛

第四組:Mildred和Dixon與酒吧嫌疑人的仇恨關係

[仇恨關係的建立]

本片前段始終保持著兩個所謂的“反派”的節奏。Willoughby生前,是警長和種族歧視的Dixon。在Willoughby死後,Dixon挑起了最大“反派”的大旗,同時影片引入了一個新角色——一個闖入Mildred所在紀念品商店的陌生人,作為“反派”一方的小小砝碼。

隨著Dixon的覺醒和轉換,這名陌生人又成為了新的復仇對象。在酒吧一夜,Dixon將其鎖定為Angela一案的嫌疑人,為了取證而被打個半死,在Dixon這裡,快意復仇的輪迴並未重演,他試圖用理智的、detective way尋求正義,儘管慘烈。經此一役,Dixon一方面完成了對自己地位的全面轉換,另一方面也建立起本片最後一個仇恨關係——警察/受害人家屬與罪犯之間的仇恨關係。

如果說前面幾段仇恨關係的正當性基礎尚存疑問,那麼這段仇恨關係似乎是完全正當的。觀眾共情Mildred與Dixon的仇恨與憤怒,我們都希望這便是真正的兇手,讓我們與主角的悲傷、仇恨、憤怒都有一個出口,讓我們發洩之後能找回內心的平靜。

但世界並不常常如人所願,正義並不一定會得到伸張,惡人並不一定會有惡報。當Dixon與Mildred得知他並非真正的本案兇手時,他們仇恨的天平傾倒了。沒有了發洩的對象,仇恨該去哪裡?沒有仇恨,該如何直面自己的痛苦?

[仇恨關係的崩塌]

Mildred和Dixon都是普通人,他們不是聖人,也無意成為聖人,他們只想找回公道,找回真相。自然而然地,當人生的重心成為復仇,而復仇的對象不復存在,他們只好想辦法讓復仇能繼續下去。

於是,他們擴大了復仇關係。天平的此端,他們不再是某一案件的受害人家屬或警察,也不再僅僅為某一案件的受害人尋求正義。他們試圖建立一個更大的“所有強姦受害人 V.S. 所有強姦犯”之間的仇恨關係,並展開復仇。

這是很自然的反應。因為他們內心的痛苦如此巨大,一旦放棄復仇,便不得不直面痛苦之深淵,而這深淵可將他們吞噬。

音樂劇《漢密爾頓》中將喪子之痛形容為“The Unimaginable”:

There are moments that the words don't reach

There is suffering too terrible to name

但即便痛苦甚巨,即便仇恨甚巨,也沒有戰勝人性。雖然Mildred與Dixon踏上了新一輪復仇之路,二人心裡早已不確定還要不要去復仇,去繼續拋灑憤怒,將仇恨施與他人之身,並引發新的仇恨。

他們曾經那麼相信的復仇關係,那些二元對立,那些善惡之分,都一一崩塌在偶然閃現卻隨處可見的人性光輝下,崩塌在善意之下,崩塌在理性之下,崩塌在愛之下……

那些“戰爭”,那一次次快意、快速的復仇從未達到他們預想的懲惡揚善、匡扶正義的效果。

有人說本片是開放結局,具體會不會復仇,they can decide it along the way。但自從Mildred放下那個酒瓶子之後,自從Dixon對Mildred說,我知道是你燒了警察局(跟我),“不然還能有誰”,他們堅硬的復仇外殼就已經開始破碎了,人性之光照耀進來,結局幾乎是一定的。

要非說他們在路上決定什麼,也許是以後的人生該如何過,如何直面內心的痛苦,如何放置無處發洩的憤怒。當然,這種悲傷、對正義的渴求、對自身的悔恨,將因為沒有出口而伴隨他們很久很久。

痛苦會滯於自身,但人性也會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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