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我的母親

望著母親拄著柺棍的身影,我的心一直在流淚。母親的身子骨一天不濟一天,母親根本不知她得了什麼病,一直以為是骨質增生所致,腰有點疼痛,我一直有如此交待大哥、大姐、二姐和弟弟。

思念我的母親

家鄉的天空

思念我的母親

心情如花般純潔

在母親的“執拗”下,我們兄弟姐五個也開了個簡單碰頭會,正巧父親也在,父親看著我們討論得很艱難,最終沒有結果,他老人家說道:“一個很簡單的事,你娘希望活著,她怕死,總是想死在我的後頭,她對我放心不下。”父親的話,讓我們兄弟姐五個哭了起來,最終形成了進行“骨穿”的小手術,到了要做手術的時候,“娘,我陪著你,若太痛疼,一定要告訴我。”母親拉著我的手笑道:“我問其他病人了,他們說一點都不痛,就當睡著好啦。”孃的心情,兒咋不懂啊,最知兒心還數自己的親孃。

手術的日子終於來了,母親爬在病床上,我抓住母親的手,醫生將一個針頭插進母親的骨頭裡,抽出淡黃的骨髓,母親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做完手術,醫生問道:“老人家,有啥不舒服得嗎?”“沒有啊,就像螞蟻咬了一下,麻煩啦。”母親有點歉意的答道。事後,醫生私下對我談起為母親抽骨髓的手術時,有些感動地說,“你母親很堅強,這老太太不是凡人,凡事看得開,而且善解人意,她老人家的每一句話都對我有益,與她老人家接觸的這幾天,我對生活的態度受到很大的影響。”並把一小塊玻璃交給了我,“你去一趟徐州二院,讓他們檢查一下,我們這裡沒有設備。”

在去徐州前,我還是像前段時間進行了卜卦,好卦!卜辭吉祥,母親的身上一定會有奇蹟出現,在希望中與母親道別,“娘,等著我,我去徐州啦,當天就能回。”我小心翼翼地將那一小塊玻璃放好,承載著我巨大希望的玻璃,上面有我孃的骨髓,到了二院,我找到了我的高中同學,他在二院工作,很快,那塊小玻璃就送去化驗了,在等待結果的日子裡,我的心早已不是我的了,我做了N個假設,在假設和否定中度過了那幾個小時,當我拿到檢查報告時,我迫不及待地閱讀起來,對於一個學習“管理專業”的我來講,這份報告無異於天書一般,我的同學讀過報告後說到,你要有思想準備。

思念我的母親

白衣河畔

在那一刻,我的臉上突然有了很多汗珠,眼睛莫名其妙地紅腫了起來,心跳加速,至於心率有否在100次以上,我是無法給出答案的,我腦子裡,都是母親撫育我的鏡頭:領我去李莊小學註冊、到單樓聯中送饃、讀高中時回家為我擀麵條、上大學後為我準備的棉被,結婚後為我看孩子......那一部電影也沒有如此清晰,同學見如此現狀,上來推了推我,從母親的人生電影中,我走了出來,回到了現實中,我有點歉意,“咱倆就不要客氣了,誰給誰啊,高中求學時,我經常去你家吃大娘做的飯呢。”

“娘,好啦,一切正常!”母親將信將疑地望著我,我知道我在演戲,而且也深深知道母親對我的瞭解之深,知子莫若母,但我將母親的病情埋在內心深處。父親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本算卦的書,大姐是最開朗的,“來來,幫我先算一卦。”母親看著我突然說道:“小二,幫我處一卦吧,算算我能活多久。”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我按照卦書的操作程序進行,我很嚴肅地將手洗乾淨,先是將硬幣拋向空中,找到了卦辭,結果顯示,一輩子的勞苦命,時來運轉,一切會越來越好。母親嘆息著說:“唉,我是沒福之人,孩子都大了。”屋內一片靜寂,對於母親,我們兄弟姐五介都將她老人家奉若神明,

她老人家接著笑了起來:“看看你們緊張的,這類書怎能當真?誰的人生不都是這樣呢!”

我拿著醫生開的藥,跟隨母親回到了莊上,在回莊上的途中,我踩著三輪車,拉著我的親孃,剛出城西關,娘提出了一個要求:“我要去王莊看看。”柔和語氣中透露出堅決,到了二舅家,這個院子,是母親從小長大的地方,母親來了,二妗子來了,“妹妹,你咋來了,聽說你病了,我都吃不下去飯,讓孩子去看你,他們回來就學答學答,你住幾天吧。”“姐姐,我啥都檢查了,醫生說什麼病都沒有。”看著母親豁達樣,我暗自為沒有告訴她真實病情而安慰,母親看了又看,她的孃家侄子、侄女們擠滿了整個院子,姑姑長、姑姑短,母親很開心,與他們說著話,母親紅光滿面,最後還是二妗子發了話:“讓您姑姑休息一下,你們都走吧。”院子裡又恢復了寧靜,院子裡的槐樹長得很高,嫩黃早已跳上了枝頭,“日子越來會越好,妹妹你過得那叫啥日子呢,受了多少苦啊。”二妗子有著悵然地說道,兩個老姊妹拉著家常。

俗話說,人生的光景是由幾節過的,前輩子好後輩子壞,後輩子好了前輩子壞,然而,

母親的一生沒有一天舒心的日子,操不完的心,如年年幼時,家裡一貧如洗,外公瘋了,嫁給了我父親,家裡還是徒有四壁,不,房子都是借別人家的住,但母親從沒有埋怨過父親,總是鼓勵父親,父親主外,一年四季做點小生意,母親將家整理得井井有調,母親沒有文化,但看問題很透徹,在莊上威望很高,誰家分家,大家分小家,小家再分為小家,乃至莊上的人來送往,婆媳糾紛,都要跑到母親面前來說叨說叨,母親會仔細傾聽,然後了了數語,輕鬆花解,我問過母親有什麼訣竅嗎?她笑著說:“問題的答案,事實上都在他們自己的心裡,引導他們自問自答,答案就有了。”

在1999年的大冬天,我還在深圳工作,忙了一天,倚在床上半睡半醒,突然,頭髮有點下垂,家裡出什麼事,以往,我都有感應。我的CALL機突然響了機來,是家鄉的電話,在電話中,遠門的侄媳婦訴我:“二叔,俺二奶奶嚴重了,快點回來吧。,還不知道能不能見到她老人家最後一面。”我還遠在千里之外,連夜訂了機票,一回到莊上,在北風中盪來盪去的黃黃的草紙,讓我感到異樣,看見侄子頭上戴的白孝帽,我突然知道我回來得太晚了,真得太晚了。走進院子,黑色的棺材將我的心一下子擊碎,母親再也聽不到我的腳步便從裡屋裡走出來並歡喜地對父親喊:“小二回來了!”也沒有了我喊“娘,你在哪裡嘞,我來了!”,母親趕緊出來“在這裡,快上屋裡。”

母親永遠不與兒子說話了。

思念我的母親

我家的祖屋

我躺在冰涼的院子裡,望著黑色的天空、黑色的棺材,我知道,隨著我的長大,親人卻在一個個離我而去,我必須要能承受住這種痛苦,要為母親守靈,母親在裡面,我在外邊,思念在空中交織,二姐告訴我,母親養的那條狗也死了,在母親水米不進的日子,小狗也不吃飯,餵它什麼都不吃,就在22號上午小狗悄然斃命,晚上母親就不行了,

我感動著狗的忠誠,人生的悲苦和短暫,大道理我全明白,但面對母親的離世,我卻無法超脫,望著院子裡來往的人們,我有些對生活的理解上升到了另外一個層面。

老來伴,就是長長久久地相伴。母親去世後,父親一直走不出來。“兩個人,誰先走,誰享福,你走了,把我留下受罪。”父親經常這樣嘮叨,直到母親過世2年後,父親才走了出來。

在2010年春天,父親專門來廣東惠州小住了些日子,晚上,常陪父親一起去東江邊上走一走,望著寬闊的江面,父親若有所思,他拉著我的手,“小二,坐坐,說說話。”很自然地提到了母親,父親說:“你母親一輩子沒有享過福,日子剛剛變好,她就走了,你當年手託人從香港買的藥,你娘很珍惜的,按時吃藥,每天都吃藥,大把大把的,再苦的藥,都吃下去,強行嚥下,常常吃完藥就已是淚流滿面了,你娘要強,很想活下來,那天,帶她到運昌那裡去打針,你娘還讓人家開藥,回到家就不行了,還讓倒水,吃藥,你娘最後是帶著微笑走的......”

母親的過世,讓我悲痛萬分,母親是帶著對我父親和她的五個子女的牽掛走的,極不甘心地離我們而去,一直在痛苦和悲苦中掙扎著,但,

在她人生的最後一刻,綻出了一個微笑離世而去,我多麼希望母親能像偉大的哲學家柏拉圖一樣,是參透了人生,將死當作了一種解脫,然而,母親是一位受了一輩子罪為生活所累的平民,他的清醒的和痛苦的離世讓我的心靈不得安寧,十分心酸,當得知她老人家是帶著微笑走的,我心裡或多或少平靜了好多,經一事長一事,可以告慰母親的是,父親在悲苦中總算挺了過來,我們兄弟姐五個都成熟了不少,什麼事都有商有量,處理得很好,這個大家庭沒有了母親沒有散落,為了父親,我們都努力地活著。

在2012年冬天,父親也病倒了,剛入春,就離我們而去,埋在了母親的身邊,每年年二十八都會上陵,去到父母親的墳前燒紙,彙報一下一年來的失與得,我們的後代也在跟前,如我小時候跟隨父親去爺爺奶奶的墳前一樣。

201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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