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孟買貧民窟 生於貧窮,命不由己

“地下城”孟买贫民窟 生于贫穷,命不由己

印度孟買,位於機場附近的貧民窟。

“地下城”孟买贫民窟 生于贫穷,命不由己

貧民窟安納瓦迪,十二歲的蘇尼爾。

“地下城”孟买贫民窟 生于贫穷,命不由己

在印度貧民窟中生活的居民們。

“地下城”孟买贫民窟 生于贫穷,命不由己
“地下城”孟买贫民窟 生于贫穷,命不由己

《地下城:孟買貧民窟的生命、死亡與希望》

譯者:何佩樺

版本:新經典文化·新星出版社

2018年2月

本書用大量一手資料,展現了孟買貧民窟的極度貧窮,以及由此造成的“命不由己”。

印度金融中心孟買,與國際機場航站樓入口僅隔一條林陰道,有三千人擠在三百三十五間勉強能稱作“房屋”的屋內或屋頂下,這裡是印度眾多貧民窟之一安納瓦迪——被豪華酒店的大理石建築包圍,由居民臨時修建的房屋歪歪斜斜,鄰居之間僅隔一面危牆或破布,泥裡的汙水散發出刺鼻的臭味,老鼠四處逃竄,生活垃圾隨處可見,疾病和死亡是家常便飯。新舊印度在此衝撞。在寫著“永恆美麗”標語的機場、藍色玻璃的君悅酒店中央,安納瓦迪宛如玫瑰花叢縫隙中的糞堆。

因為一部電影,“貧民窟”和“百萬富翁”這兩個詞被搭在了一起,人們寧願篤信奇蹟;而在這座“地下城”,麻木早已代替絕望,一次次嘗試被無力感吞沒,死亡和厄運隨時從天降。世界從不朝他們的方向轉動。

不經意,便陷入災難

我沒辦法成為更好的人

如果不是在逃跑途中和警察迎面撞上,阿布杜·胡賽因在安納瓦迪是讓人嫉妒的那個。父親因長期從事垃圾處理工作而患肺結核,阿布杜依然在六歲便加入拾荒大軍。因為擅長分類,手腳麻利,這個孩子比其他拾荒者略勝一籌,僅憑這份在大多數印度人眼中的低賤工作,他讓全家十一口人的生活提升到一般水平之上。

鄰居法蒂瑪的自焚,為他的好運按下了暫停鍵。警方找到他和他的父親,作為家中主要的收入來源,阿布杜聽從了父母的決定——逃跑。

“由於世界的運作方式,我沒辦法成為更好的人。”阿布杜曾試著讓內心的堅冰融化,它卻“漸漸變成了髒水”,因為在安納瓦迪,“財富不是來自人們做了什麼事或做得多好,而是來自他們避開了多少意外和災難”。

法蒂瑪死了,阿布杜被關,鬥爭並未爆發在不同階層之間,而是消化在窮人內部。在這裡,水掮客壟斷水源,從中牟利;有人向受欺負的孩童收取保護費。“無能為力的個人會由於自己的匱乏,而責怪無能為力的其他人。”凱瑟琳·布寫道:“窮人並未團結起來,反而為臨時性的微薄收益而彼此激烈競爭。”

無法擺脫的,只是貧窮?

他們的死根本無關緊要

貧民窟的居民都知道,擺脫貧困有三條路:找一份事業,比如胡賽因家的垃圾回收;政治和貪腐;教育。阿薩自己選擇了第二條路,為女兒曼竹選了第三條,後者成為安納瓦迪第一個女大學生。

貧民窟主是個非官方職位,一般是由地方政客和警察基於自身利益挑選出來的管理人和協調人。嫁給做流動建築工的酒鬼丈夫,阿薩獨立撫養三個孩子,懷抱成為貧民窟主的野心。她與市政代表走得近,參與政務活動,協助政府處理鄰里瑣事,充當溼婆神軍黨代理人,為其爭取選票。為達目的,她不惜付出身體,從其他窮人那裡牟利。在印度精英階層看來,貪腐是阻撓社會發展的絆腳石,而對阿薩這樣的人而言,貪腐是所剩無幾的機會。

和大多數貧民窟的家庭相反,阿薩知道女兒曼竹不是累贅,如能攀上一門有利的親事,就會最快提升全家的地位。曼竹大學畢業後進入保險公司,一是賣保險能接觸有錢人;二是保險公司廣告中宣揚的“遠離變幻無常的生活”讓她神往。當她掌握了相關知識,高分通過考試之後,卻什麼都沒有發生,她不認識一個買得起保險的人。

阿薩自己也未能如願獲救。2010至2011年,機場附近的貧民窟逐漸被夷為平地,印度想向世界證明“無貧民窟孟買”可以實現。安納瓦迪於是成為一些人的夢魘,另一些人的錢袋。為爭取這裡選民的選票,政客仍大談特談反對拆遷,雖然拆遷已如期進行;上層社會和商人收購棚屋,偽造法律文件,證明自己是這裡的居民。阿薩從這場聲勢浩大的土地買賣中看見了機會,靠從中牽線抽取佣金。由於一次失敗的交易,阿薩不僅顆粒無收,還喪失了居民的信任。

他們不是沒有尊嚴。拾荒者蘇尼爾會說:“我不喜歡我自己,幹這份活兒像一種侮辱。”他不願做小偷,那會讓他更不喜歡自己。在孤兒院時,他拒絕向有錢的白人婦女討錢。他只默默期待有人將他從人群中挑選出來,改變命運,但他終於妥協,因為自己“只不過是一張模糊的臉孔”。尊嚴不適用於這裡運行的規則。母親因兒子在路上被車撞而大怒、打罵;女孩們不斷在各種可疑情況下死亡,無人追究,原因總是“不可挽回的疾病”。他們“像狗一樣死得很慘”,家人卻不知道該怪罪誰。

法蒂瑪死了,人們將她的自焚解讀為“充滿豪情的抗議”。窮人說她在反抗貧窮,身障人士說她在爭取尊重;婚姻不幸者說她在控訴婚姻。實情卻遠沒那麼複雜。她只是出於嫉妒,只是懊惱於那面粗製濫造的牆壁,和掉進她晚飯裡的塵土。

無辜經歷了欲加之罪、暴力毆打、無止境的關押、拖沓的庭審之後,阿布杜看透了:“這也是一種人生,即使活得像狗的人,也有某種人生。”這樣的人生對任何其他人而言無足輕重,但對他自己而言仍然很重要。土地崎嶇不平,立於之上的東西無法筆直,無論是房子,還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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