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枚《隨園食單》說:“豆腐得味,遠勝燕窩”你同意這種說法嗎

豆腐:得味勝燕窩的豆製品

汪鶴年

袁枚《隨園食單》說:“豆腐得味,遠勝燕窩”你同意這種說法嗎

不知是情有獨鍾,還是一時吃得興起,清代著名詩人袁枚在其飲食專著《隨園食單》中,竟至發出了“豆腐得味,遠勝燕窩”的慨嘆。

說豆腐味勝燕窩,縱有過譽之嫌,但誰也無法否認:只要烹調得法,豆腐的滋味的確可使你食而難忘。袁枚這位精於飲食烹飪之道的美食家,有一次為了向人家請教一種“雪霞羹”豆腐的製法,竟不顧主人的有意挑逗,按照主人的要求一連向豆腐鞠了三躬,才算得到了這種豆腐的製作方法。豆腐的神奇魅力,可見一斑。

豆腐的創始之謎

豆腐古稱“黎祁”,據說創自漢代淮南王劉安之手。據《古今筆記精華》載,可以查證的最早文獻史料出自南朝蕭梁(公元502- 557年)人謝綽的《拾遺》(即《宋拾遺錄》):“豆腐之術,三代前後未聞有此物,至漢淮南王安始傳其術於世。”謝綽,陳郡陽夏人,梁武帝天監初任廷尉卿,最終官至少府卿。有《宋拾遺錄》十卷傳世。也就是說,早在南北朝時,就已有了豆腐創於淮南王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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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後,此說不脛而走,為歷代文人所認同。南宋哲學家朱熹還專門寫過一首《豆腐》詩:“種豆豆苗稀,力竭心已苦。早知淮南術,安坐獲泉布(泉和布在古代都曾為“錢”的代稱)。”並自注:“世傳豆腐本乃淮南王術”。明代詩人蘇平《豆腐》詩寫得更為傳神:“傳得淮南術最佳,皮膚裉盡見精華。一輪磨上流瓊液,百沸湯中滾雪花。”明清之際思想家方以智《物性志》也說:“豆以為腐,傳自淮南王。以豆為乳,脂為酥。”清高士奇輯《天祿識餘》“黎祁”條則說:“豆腐,淮南王劉安造,又名‘黎祁’。”明朱權所撰道經《天皇至道太清玉冊》則說得更加肯定:“豆腐,淮南王得飛騰變化之道,煉五金成寶,化八石為水,得草木製化之理,乃作豆腐。其時長安豆一斗值千錢,今世之齋素者皆用之。”

1959年至1960年間,人們還在河南密縣打虎亭一號漢墓中發現了豆腐作坊的石刻,圖像上有對豆類進行加工、製成副食的情景。從而成為豆腐始創於漢代的有力物證。

但是,有人對此提出了疑問:既然豆腐始創於劉安,或說豆腐創始於漢代,那麼,為何人們在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內,很少發現與豆腐或豆腐製品有關的文獻呢?持反對論者甚至認為,打虎亭漢墓中畫像石的內涵是否確實,尚有待考證。還有研究者仔細辨認後認為,所謂的石磨只是圓臺上放著的一個圓盆,整個石刻應是《釀酒備酒圖》,與豆腐生產了無關係。

因此,豆腐是否創始於漢代,可說至今還是一個謎。

不過,倒是有一些蛛絲馬跡連接起豆腐問世的前因後果。

《史記·貨殖列傳》載:“通邑大都,酤一歲千釀,醯醬千瓨,漿千甔”;“賣漿,小業也,而張氏千萬。”有人認為,這裡的“漿”,應是包括豆漿在內的各類飲料的統稱。也就是說,西漢時的一些都市中已有因出售豆漿而成鉅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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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漢許慎《說文》雲:“灝,豆汁也。”有人認為,“豆汁”即磨製的豆漿,當然也有人認為是將豆熬煮後的液體。

到南北朝時,在豆漿基礎上點漿、壓制而成的豆腐已開始見諸記載。除謝綽已正式將其稱作“豆腐”外,梁武帝也似乎以為常食。《南史·梁本紀中·武帝下》:“[梁武帝]晚乃溺信佛道,日止一食,膳無鮮腴,惟豆羹糲飯而已。”這裡所謂的“豆羹”,大約即今“豆腐湯”之類的食物。

市面上常見的另類菜蔬

五代時,豆腐已成為市面上常見的蔬食。陶谷《清異錄》就留下了“時戢為青陽丞,潔已勤民,肉味不給,日市豆腐數個,邑人呼豆腐為‘小宰羊’”的記述。陶谷是五代時新平(今安徽省皖南)人氏,他在五代時的晉、漢、周和北宋初期都做過官,北宋開寶中卒。據他所記載的這件事可以說明,在五代時的淮南一帶,豆腐已經是大眾日常食品了,從市面上有售這一點來看,其製作技術已相當成熟。

自宋以來,有關豆腐的記載多了起來,豆腐還成為一些文人筆下常見的寫作題材。

南宋詩人陸游在《鄰曲》一詩中就留下過“拭盤推連展,洗釜煮黎祁”的吟詠,詩人自注雲:“蜀人名豆腐曰黎祁。”其《山庖》一詩中更寫出了他對豆腐的嗜愛:“新舂罷亞滑如珠,旋壓犁祁軟勝酥。更翦藥苗挑野菜,山家不必遠庖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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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豆腐作坊和豆腐店,在民間已很常見。據陸游《老學庵筆記》記載:嘉興人有個好客的名叫茂德的老儒,就開了一家“豆腐羹店”。吳自牧在《夢粱錄》裡還說,在當時京都的一些供下層人飲酒的小酒店中,豆腐羹、煎豆腐等豆腐製品更是常見的下酒菜。

以豆腐烹調的菜餚更是花樣翻新。宋陳達叟《本心齋蔬食譜》推崇一種煮食並蘸作料的吃法:“今豆腐條切淡煮,蘸以五味。”而陸游則說謝諤喜歡食用或加菜,或加肉的豆腐羹,他在《渭南文集》卷二十五“書二公事”條中就說:“[謝諤]晨興,烹豆腐菜羹一釜,偶有肉,則縷切投其中,客至亦不問何人,輒共食。”蘇軾卻喜歡吃一種油煎豆腐,而且強調要用豆油煎方得真味,其《物類相感志》有云:“豆油煎豆腐,有味。”至於蜜漬豆腐,也成為其特殊的嗜好,《老學庵筆記》就說,與蘇東坡為友的仲殊長老,“豆腐、麵筋、牛乳之類皆蜜漬食之”。這種蜜漬豆腐,因入口甜膩,一般人都不願下筷子,只有蘇東坡嗜蜜如命,不僅“能與之共飽”,還寫下《安州老人食蜜歌》贈給仲殊。

《水滸》三十九回裡還提到梁山泊好漢戴宗曾經吃過一品帶有麻辣味的豆腐。書中說,戴宗來到梁山泊旁朱貴開設的酒肆裡,他自稱:“我卻不吃葷腥,有甚麼素湯下飯?”酒保道:“加料麻辣熝豆腐如何?”結果,朱貴卻在這類似今麻辣豆腐裡放了蒙汗藥,演出了一場大水衝了龍王廟的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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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人林洪的《山家清供》,更具體地介紹了三種家常豆腐的製作方法:

其一,雪霞羹。其製法是:“採芙蓉花,去心蒂,湯灼之。同豆腐煮,紅白交錯,恍如雪霽之霞,名雪霞羹。加胡菽、姜亦可也。”這種煮豆腐由於加入了芙蓉花瓣,故而顯得別有意趣。後來,袁枚為得到此烹調秘傳,竟不惜折腰以求。

其二,東坡豆腐。其製法是:一是豆腐用蔥油煎,再用酒研小榧子一二十枚,和上醬料同煮;一是豆腐用蔥油煎後,純用酒煮即可。前者類似於今天的家常豆腐,後者則為酒煮豆腐,可能均與蘇軾結下了不解之緣,故有此名。

其三,自愛淘。其製法是:“炒蔥油,用純滴醋和糖醬作齏,或加以豆腐及乳餅。候面熟過水,作茵供食,真一補藥也。食須下熱麵湯一杯。”在這裡,豆腐是作為吃麵食時的底料,且明顯地帶有涼拌的性質。

關於豆腐的傳統制法的記載,從目前人們所發現的史料看,最早見於北宋。宋代醫藥學家寇宗奭《本草衍義》曾明確地指出:“[生大豆]又可磑為腐,食之”。原料是選用“生大豆”,“磑”,即磨,此處用作動詞,即磨碎。至於具體制作方法,寇宗奭沒有提及。

倒是元人鄭允端的《豆腐》詩寫出了豆腐製作中最關鍵的磨漿、煮漿等工序:“種豆南山下,霜風老莢鮮。磨礱流玉乳,蒸煮結清泉。色比土酥淨,香逾石髓堅。味之有餘美,玉食勿與傳。”

曾在明朝洪武年間任國子司業的詩人孫作所寫的《詠菽乳》詩,更為細膩地描繪了被他雅稱為“菽乳”的豆腐的製作過程:“戎菽來南山,清漪浣浮埃。轉身一旋磨,流膏入盆罍。大釜氣浮浮,大眼湯洄洄。頃待晴浪翻,坐看雪華皚。青鹽化液滷,絳蠟竄煙煤。霍霍磨昆吾,白玉大片裁。烹煎適吾口,不畏老齒摧。蒸豚亦何為?人乳聖所哀。萬錢同一飽,斯言匪俳詼。”據明人王志堅《表異錄》載,時人因嫌豆腐之名不雅,遂改名為“菽乳”:“豆腐,亦名菽乳。”

與孫作這種詩化的語言相比,明李時珍《本草綱目》關於傳統豆腐生產過程的記述更加完整而簡潔明瞭:“凡黑豆、黃豆及白豆、泥豆、豌豆、綠豆之類,皆可為之。造法:水浸,磑碎,濾去滓,煎成。以鹽滷汁或山礬葉或酸漿、醋澱就釜收之。又有入缸內,以石膏末收者。大抵得鹹、苦、酸、辛之物,皆可收斂爾。其面上凝結者,揭取晾乾,名豆腐皮,入饌甚佳也。”顯然,當時製作豆腐的主要工序包括:洗豆、浸豆、磨漿、濾漿、煮漿、點漿、壓制成型、切割等,與今天農村尚很流行的豆腐製作過程大體相同。而且,當時已經有了豆腐皮的製作。

從李時珍的記載看,似乎各種豆子都可作為豆腐的原料,這與今人只用黃豆有很大的不同。或許,是因黑豆、白豆、泥豆、豌豆、綠豆等的出漿率較低,逐漸被人們所淘汰吧。不過,要制好豆腐,明人似乎還有意識地在大豆中添加一點綠豆。明人《墨娥小錄》卷三“飲膳集珍”載:“凡做豆腐,每黃豆一升,入綠豆一合,用滷點就,其煮時甚是筋韌,秘之又秘。”明方以智《物理小識》中亦有“黃豆鬥,加綠豆升,磨調油滓,瀝煮後,點石羔者妙”的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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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人在製作豆腐時,還有諸多講究。除了強調最好是用泉水外,徽地百姓還特地用硯石製作的好磨磨漿,因漿更細膩,製出的豆腐自是更有味道。明代李日華《蓬櫳夜話》就說:“歙人工制腐,磑皆紫石細稜,一具值二三金,蓋硯材也。菽受磨,絕膩滑無滓,煮食不用鹽豉,有自然之甘。”

從《遵生八箋·飲饌服食箋》中的記述來看,當時人們在製作花饌時,也喜用豆腐作為配菜。如在夏季用黃香萱作菜時,往往是採花洗淨,用湯焯後,加入調料食用。有時,還常常加入“豆腐之類”的素品,認為如此味道更佳。而以芙蓉花入饌時,則“採花,去心、蒂,滾湯泡一二次,同豆腐,少加胡椒”,故而顯得“紅白可愛”,別具一格。

對於豆腐,當時的一些醫家也認為有一定的食療作用。明姚可成《食物本草》就說:“凡人客寓或宦邸,初到地方,水土不服,先食豆腐,則漸漸調妥。”

人丁興旺的豆腐家族

明清時期,豆腐及其延伸製品的製作已完全成熟。

浙江溫嶺箬山的“炕豆腐”就是明代遠近聞名的佳品。明代李日華《蓬櫳夜話》中就有這樣的記述:“箬山一老王姓,以砂鍋炕腐成片鬻之,味獨勝。相傳許文懿公在中書遇不得意,輒投其筆曰:‘人生幾何?時乃舍吾鄉炕腐而食煤火肉耶!’人因目此為許閣老腐。今彼地豪者,以大盎瀹腐而雜珍錯其中,有一盎費至千錢者。是直以腐為名耳,非許公所好也。”

徽州一帶的“毛豆腐”更是獨擅盛名的妙品。李日華《蓬櫳夜話》亦載有其製法:“黟縣人喜於夏秋間醢腐,令變色生毛,隨拭去之,俟稍幹,投沸油中灼過,如制饊法。漉出,以他物芼烹之,雲有海中黝魚之味。羽流衲子競以此解茹淡之饞,亦貴倨亦多嗜之者。然餘曾一染指,直臭腐耳,未睹其神奇也。”

聞起來臭,吃起來香的臭豆腐,據說是清人的傑作之一。據傳,清康熙年間,一個名叫王致和的人在北京前門外延壽街開了一家豆腐坊。夏天的一天,因顧客較少,豆腐剩下不少。為防止豆腐變餿,王致和急中生智,往所有豆腐上撒了一些鹽,並撒了一些花椒麵。誰料,幾天後,這些在繁忙中被遺忘的剩豆腐竟變成了一塊塊“臭中有奇香的青方”。王致和嘗後,覺得臭氣雖不雅,但卻別有風味。於是掛起幌子,賣起了這種意外得到的“新產品”。結果,臭豆腐之名竟從此名聞京師,並廣泛傳播開來。

當然,這只是一種傳說罷了。事實上,王致和臭豆腐的製法要複雜得多,其法是:將豆腐切成小方塊,入屜發酵後,將毛去掉,放入缸內,一層豆腐撒一層鹽。過七天後再倒缸,放一層豆腐,撒一層五香料,並灌入豆腐漿,將缸封好。過一段時間即可食用。

袁枚《隨園食單》說:“豆腐得味,遠勝燕窩”你同意這種說法嗎

除了臭豆腐,各種豆腐製品幾乎都一一納入清人的菜單之中。

清汪日楨《湖雅》就詳細地記載了從豆漿到豆腐、從豆腐花到豆腐乾、從千張到腐皮、從臭豆腐到腐乳等一二十個各種製品的名稱及其大致的製作方法:

磨黃豆為粉,入鍋水煮或點以石膏,或點以鹽滷成腐,未點者曰“豆腐漿”;點後布包成整塊,曰“幹豆腐”。置方板上曰“豆腐箱”,因呼一整塊曰一箱。稍嫩者曰“水豆腐”,亦曰“箱上幹”。尤嫩者以杓挹之成軟塊,亦曰“水豆腐”,又曰“盆豆腐”。其最嫩者不能成塊,曰“豆腐花”,亦曰“豆腐腦”。或鋪細布潑以腐漿,上又鋪細布夾之,旋潑旋夾壓幹成片,曰“千張”,亦曰“百葉”。其漿面結衣,揭起成片,曰“豆衣”,《本草綱目》作“豆腐皮”。今以整塊幹腐上下四旁邊皮批片,曰豆腐皮,非漿面之衣也。幹豆腐切小方塊油燉,外起衣而中空者,曰“油豆腐”;切三角塊者,曰“三角油腐”;切細條者,曰“人參油腐”;有批片略燉,外不起衣中不空者,曰“半燉油腐”。幹腐切方塊,布包壓幹,清醬煮黑,曰“豆腐乾”,有“五香豆腐乾”、“元寶豆腐乾”等名。其軟而黃黑者曰“蒸乾”,有淡煮白色者曰“白豆腐乾”。木屑煙燻白腐乾成黃色,曰“燻豆腐乾”。醃芥滷浸白腐乾,使鹹而臭,曰“臭豆腐乾”。德清之新市及郡城北街南潯務前,豆腐乾並著名,今四川兩湖等處,設豆腐肆謂之甘脂店,大率皆湖人也。豆渣用以飼豬,亦可油炒供饌,名“雪花菜”。

清人顧仲《養小錄》裡記述的四種豆腐再製品,更稱得上是時人極為成功的生產實踐:

燻豆腐:好豆腐,壓極幹,鹽醃過,洗淨曬乾。塗香油燻之,妙。

鳳凰腦子:好腐醃過,洗淨曬乾,入酒娘糟。糟透,妙甚。

凍腐:嚴冬將腐浸水內,露一夜,水冰而腐不凍,然腐氣已除,味佳。

腐乾:好腐乾,用臘酒娘、醬油浸透,取出,切小方塊。以蝦米仁、砂仁末摻上,燻幹;熟香油塗上,再燻。用供翻煠,奇而美。

清李化楠《醒園錄》還記載了“凍豆腐”的保藏方法:“將冬天所凍豆腐,放背陰房內,候次年冰水化盡,入大磁甕內,埋背陰土中,到六月取出會食,真佳品也。”

總之,舉凡半脫水製品、油炸製品、滷製品、燴炒製品、熏製品、發酵製品等均已具備,而且品目眾多。可說凡今天能看到的豆腐及其延伸製品,在當時已經應有盡有。

在豆腐菜餚的製作上,清人也可謂名符其實的集大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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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袁枚《隨園食單》中所記的豆腐菜品就有慶元豆腐、芙蓉豆腐、凍豆腐、蝦油豆腐、豆腐皮、蔣侍郎豆腐、楊中丞豆腐、張愷豆腐、王太守八寶豆腐、程立萬豆腐等十種之多,而且配料各異,烹調亦各有千秋。如“蔣侍郎豆腐”,強調的是油炸和“滾”的功夫,配用的主要是蝦米:“豆腐兩面去皮,每塊切成十六片,晾乾。用豬油熬清煙起才下豆腐,略灑鹽花一撮,翻身後,用好甜酒一茶杯,大蝦米一百二十個。如無大蝦米,用小蝦米三百個。先將蝦米滾泡一個時辰,秋油一小杯,再滾一回;加糖一撮,再滾一回。用細蔥半寸許長,一百二十段,緩緩起鍋。”而“王太守八寶豆腐”,強調的主要是一個“嫩”字,且對作料特別講究:“用嫩片切粉碎,加香蕈屑、蘑菇屑、松子仁屑、瓜子仁屑、雞屑、火腿屑,同入濃雞汁中,炒滾起鍋。用腐腦亦可。用瓢不用箸。”因此菜以嫩而著稱,故筷子根本就用不上。

清童嶽薦《調鼎集》所記豆腐製品則有豆腐元、豆腐餃、松仁豆腐、杏仁豆腐、扒大豆腐、鴨腦豆腐、魚腦豆腐等二三十種。其中,用豆腐皮為原料的“素黃雀”、“素燒鵝”等就很有特色,如“素燒鵝”的製作即是:“豆腐皮在鍋前守看,用竹箬做兜,逐張揭起盛之,如粽包式紮緊,在另鍋用水煮,要石塊壓住不使跑動,結做一處如肥嫩鵝,以好醬油或筍滷,糟油蘸食,頗為肥美。”

清薛寶辰《素食說略》中介紹的幾款豆腐作法更深得箇中三昧:“豆腐作法不一,多系與他味配搭,不贅也。茲略舉數法。一切大塊入油鍋炸透,加高湯煨之,名‘炸煮豆腐’。一不切塊,人油鍋炒之,以鐵勺攪碎,搭芡起鍋,名‘碎餾豆腐’。一切大塊,以芝麻醬厚塗蒸過,再以高湯煨之,名‘麻裹豆腐’。一切四方片,人油鍋炸透,加醬油烹之,名‘虎皮豆腐’。一切四方片,人油鍋炸透,搭芡起鍋,名‘熊掌豆腐’。均腴美。至於切片以摩姑或冬菜或春菜同煨,則又清而永矣。”書中記述的玉琢羹、炒豆腐丁、酸辣豆腐丁、豆腐圪、羅漢豆腐、豆腐絲、摩姑煨腐皮、雪花豆腐等作法,亦各有風味。

至於清朱尊彝《食憲鴻秘》所載的“候著鍋須熱,油須多,熬滾,將腐入鍋,腐響熱透。然後將蝦米並汁味潑下,則腐活而味透,迥然不同”的“煎豆腐”;清童嶽薦《調鼎集》所載“豆腐披薄片,夾火腿絨,(佔刂)松子仁、豆粘住,如此兩三層,蒸熟,切條再燜或燒”的“隔紗豆腐”;清佚名《筵款豐饈依樣調鼎新錄》所載“切泥,加肉泥、蛋清豆粉做元子,蒸、煮雞蛋底,清湯上”的“壽星豆腐”等,亦無不各異其趣。

沈復《浮生六記》中提到的滷腐吃法更獨具滋味:“芸以麻油加白糖少許拌滷腐,亦鮮美;以滷瓜搗爛拌滷腐,名之日雙鮮醬,有異味。”

《紅樓夢》第八回在敘述寶玉與晴雯的對話時還提到一種“豆腐皮的包子”:“今兒我在那府裡吃早飯,有一碟豆腐皮的包子,我想著你愛吃,和珍大奶奶說了,只說我留著晚上吃,叫人送過來,你可吃了?”這種包子可能是指豆腐衣裹餡的包子,清宮御膳檔案中就載有此物。

因吃法多樣,別具風味,連十分講究膳食的乾隆皇帝,都對豆腐尤為喜好。僅據清宮檔案的有關記載,他所享用的“御膳”中,就有“肥雞鍋燒鴨子云片豆腐”、“炒雞絲燉豆腐”、“肥雞豆腐片湯”等。

袁枚《隨園食單》說:“豆腐得味,遠勝燕窩”你同意這種說法嗎

這些特色各異的豆腐製品的味道可想而知。難怪詩人們對豆腐推崇有加,或曰:“蔬盤慣雜同羊酪,象箸難挑比髓肥。卻笑北平思食乳,霜刀不切粉酥歸。”或曰:“莫將菽乳等閒嘗,一片冰心六月涼。不曰堅乎惟曰白,勝他什錦佐羹湯。”

如今,我國人民用豆腐製作出的菜餚更數以百計。豆腐在國外更倍受青睞,據專家考證,豆腐在元朝至元四年(公元1338年)傳入日本後,到十七世紀,日本民間豆腐的烹飪方法已達一百多種。豆腐還先後傳播到朝鮮及東南亞,近代在西方也逐漸流行起來。美國《經濟展望》雜誌甚至斷言:“未來十年,最成功而又最有市場潛力的並非汽車、電視或電子產品,而是中國豆腐。”

參考文獻(略)

先民菜籃子裡的秘密》(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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