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爛漫時,最憶是武大(下)

為了珍惜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除了中文系的課外,我還選報了哲學系的課。因此,我便經常與陳世旭、邵振國一起,從蓬勃的櫻花樹下走過,到理學樓去上課。次年的3月初,乍暖還寒時節,有一次,我們走到老齋舍前時,有誰抬起頭,驚驚乍乍地叫了一聲:櫻花要開了!

雖然我經常從櫻花樹下走過,但櫻花樹如坐定的老僧,並未示我以變化。這時,我仔細地端詳,櫻花樹的枝頭上,果然有一種朦朧的,若有若無的紅暈,伴隨著幾顆嫩芽,慰藉著高遠的天空。

我在心底笑笑,這也能算花?

過了大約不到一週,當我們再沿著宋卿體育館旁的坡道往上走時,還沒到老齋舍,便見櫻花大道上恍若飄浮著一片緋紅的流雲。從珞珈山頂射來的清晨陽光,將流雲鑲嵌了一道流光溢彩的金邊。幾天前還如處女般羞澀的櫻花,此刻已風情萬種,粉色的花瓣,略略有些紅暈的花唇,爛漫在每一個枝頭。你抬頭看櫻花樹,櫻花樹彷彿美麗的華蓋,罩著你那顆興奮的心。你從這一棵走到下一棵,棵棵櫻花都是那麼熱烈和豔麗。

這時,你沿著老齋舍高大的羅馬券拱門拾級而上,站在樓頂女牆邊朝下望去,你會發現,櫻花大道是浮在空中的,像誰隨意舞動的綵綢。你再朝對面一排排綠樹看去,櫻花大道又像一尊粉色的碧玉雕,恰如其分地鑲嵌在老齋舍與綠樹之間。

櫻花爛漫時,最憶是武大(下)

櫻花爛漫時,最憶是武大(下)

櫻花爛漫時,最憶是武大(下)

三月的武漢大學,因為櫻花而美麗,三月的櫻花,更因了武大而迷人。

那時,雖然遊客沒有像今天這樣“瘋狂”,但櫻花樹下,不缺流連忘返的紅男綠女,照相館擺開攤位,放上幾件道具,招徠青春的學子。中文系浪淘石詩社,會來這兒舉行一年一度的“櫻花詩會”。文青們各顯身手,抒發對櫻花的禮讚,詠歎幾聲青春的美麗。我們班陳應松、華姿、曾靜平,都是因為寫得一手好詩才來插班的,他們無疑是詩會的中心和領袖。

昨夜,繽紛的櫻花雨

濺溼了我的夢境

珞珈山的老齋舍裡

不知有誰在嘆息那消逝的白衣人

白天人多,夜裡賞櫻便又是一種風情。每當夜晚,老齋舍那扇扇洞開的窗戶裡,燈光明亮,窗外的櫻花便暈染成了一首抒情的長詩。那三五成束的花瓣,玲瓏剔透,在夜色中仿若瓊枝初綻。如果有晚讀的少女從窗戶裡探出身來,婀娜身形,剪影一般,便窈窕在櫻花叢中。少女不知是在賞花,還是知道櫻花樹下此刻正站著一位少年。少年遊移的目光,擾亂了櫻花之夜的朦朧,卻燦爛了少男少女一宵的春夢。

三月多雨,如果是細雨如酥,賞花更增添幾番情趣。你不必舉傘,那雨是細若遊絲的,如果有一滴兩滴落在你的唇間,你還會感覺到櫻花的吻帶有一絲香甜。如果一夜驟雨,白天你從樹下走過,偶爾會有一片兩片櫻花緩緩落下,那優雅的姿勢,像一行行惜春的詩句,不由讓你生出幾分愛憐。

櫻花雖然是燦爛的,但卻也是短暫的。四月份,當我們再從櫻花樹下走過,稀疏的樹枝上已經顯得寂寥。雖然有綠葉顯露出生機,但心頭總是生出無法平復的傷感。

花開花落,兩年的光景,我們這些來插班讀三年級的學生便要離校了。後來,有一首校園民謠,寫出了我們畢業時的心境。

半個月亮珞珈那邊爬上來,

又是一年三月櫻花開,

這一別將是三年還五載,

明年花開你還來不來?

畢業時,因為我可能要回到河南去工作,走在櫻花大道上,望著九月落寞的櫻花樹,真不知相逢在何年。別情離緒,我心黯然。但後來我留在武漢,常常有機會來到母校。兒子上小學時,上初中時,我都帶著他回到我的母校來賞櫻。也許是母校的櫻花和厚重的積澱對兒子來說太有吸引力了,高中畢業,他的第一志願報的就是武大。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我將兒子送進了母校。當時,在宋卿體育館辦完入學手續,經過櫻花大道時,他健步如飛,那年輕的身影,讓我彷彿看見了十七年前櫻花樹下的那些同樣年輕的學弟學妹。

兒子是我讀書這一年的12月份在家鄉出生的,當時,我正在上課,系辦給了我一份家鄉的電報,上面只有三個字:

妻生男

年年三月,年年櫻花盛開。其實,到這個季節,無論是公園,還是路邊,都可以看到近年來栽植的不同品種的櫻花在綻放,但只有武大的櫻花,能夠吸引遠近的人們蜂擁而至,這正應了一句話,花是有品的。

武大的櫻花,是歷史的,是文化的,是有情懷的。人們何止只是賞櫻,人們是在欣賞武大。只有武大校園裡的櫻花,除了嬌豔的風姿,還具有言說不盡的話題。於我而言,恰逢武大花開爛漫時,能不憶念留在母校曾經的鮮衣怒馬嗎?何況,我是帶著父與子兩代人雙倍的感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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