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阿牙
在這棟不算老的房子裡住了快五年，住進來的第一個晚上就後悔了，因為房子隔音超級差。雖然當初買的時候知道是公寓性質的小區，但真的沒想到隔音會差到隔壁打個大一點兒的噴嚏你都能聽到。
這讓我一個對聲音極度敏感的人，足足熬過了大半年的時間，才強迫自己慢慢適應。
於是幾年間，糟心事、奇葩事、可笑事甚至詭異的事情都沒少發生過 —— 當然都是靠耳朵聽來的。
因為工作的原因，我窩在家裡的時間要遠多過出門。而對陌生人生活的好奇心也讓我開始享受一個人獨處的日子，久了會發現，靠著耳朵聽來的聲響，你完全可以判斷周遭住著怎樣一群人，以及發生著怎樣的故事。
隔壁的913
住了小5年，臨牆隔壁的913鄰居也換過兩三戶，而目前的這一戶是住得最久的，大概三年。長時間是一個女生獨自在家的狀態，會有同一位男子每個月過來小住一個星期左右，然後離開。
之前一直都在好奇隔壁人家是做什麼的，因為從未有任何機會看到過兩個人中的任何一個，也從來沒見到過他們出門。
男子不過來的日子，你會時常感覺這個女生消失了一樣，她也不會帶朋友回家，沒有任何娛樂項目和戶外活動，但每天都能聽見送餐員準時按響隔壁的門鈴。
大體狀態就是：夜裡不睡覺，白天不出門，也沒有快遞來發貨，不是做淘寶的，平時說話的內容和房間裡放著的音樂看品味也不是做設計的，床上也不像是幹夜場的，總之，搞不清楚是幹什麼的。
這種疑惑一直持續到某一天凌晨四點，男子過來小住的期間，兩人大吵大鬧我直接被嚇醒，聽兩個人的對話，才聽出其中端倪。
平時兩個人也會很大聲地說話，做愛，吵架，但就是普通情侶過日子的感覺，可能男子總出差不在。
那次男子對女生的嘶吼終於揭露了生活的真相，大致內容是，你吃老子的穿老子的，房租我每年給你繳著，結果你給我在外面找小白臉，我自己家不回每次出差回來都先過來看你，你卻在背地裡給老子搞事情。
並且動手打了女生，家裡東西聽著也是砸了不少，然後摔門走了。
本以為被包養的小三生活要以女生在男子不知情的情況下另結新好而就此散場了，但是沒多久，兩人嬉笑的聲音，吵架的聲音，做愛的聲音，又不絕於耳了。
小品裡說什麼來著，對，濤聲依舊。
就在前幾天的午後，終於聽到隔壁有人出門的聲音了，我一個箭步衝到門口的貓眼想一探究竟，透過門鏡看到女生背影的那一秒鐘，女生大概感覺到了什麼，居然回頭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女生穿著淺藍色的分體睡衣，趿拉著拖鞋，清湯掛麵的過肩發有點蓬亂，應當是剛睡醒。懷裡抱著一隻貓，走廊有點昏暗的光線映襯著，她不緊不慢地往電梯口走去。
青 衣
聽著應當是上樓層斜對角的一家，像是一位中年女子的聲音。每天早上的8點鐘，都會準時咿咿呀呀地吊嗓子、唱京劇，是梅派的青衣。五年來極少有耽誤的時候。
去年冬天有一陣子，聲音突然不見了，大概停止了一個月，特別好奇是搬走了，還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差不多一個月後，這聲音才又續上，但氣息聽起來沒有從前清脆透亮了，也不是從前每天都吊嗓子的頻率了，開始三不五時。
那時候猜想，大概是生了一場不小的病吧，才會從前每天堅持的事情都改變了習慣，聲力上也受了影響。
彈鋼琴的孩子
這棟樓裡另外一家跟音樂藝術相關的是個小男孩兒，有些週末的早上，你會聽到他不熟練地彈奏一些入門曲目，三年過去，這琴技貌似沒有太大的長進。
中間還會夾雜著家長對他的教導，應當是母親。期間有一天小男孩兒大概是跟母親頂了嘴，被罵了，然後哭了。
哭是哭了，可當天的琴還是繼續練著，沒停。
有時候音樂就是這麼奇怪，彈奏者的情緒、意志，很多東西都是能夠從裡面聽出來的。
小男孩兒應當是不喜歡這項興趣的吧，不知道為什麼好幾年過去，他的母親還沒有從孩子的琴聲裡面聽出來。
磨剪子，鏘菜刀
每一年的冬天，小區裡都會有一個磨剪子的大爺，隔三差五地來小區裡轉悠吆喝，一直以為這個行當早就消失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老大爺的生意怎麼樣。
第一次聽見這個聲音是搬來的第一個冬天，某天傍晚時候，浴室裡正放著水，窗外像是忽然就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聲特別正宗的吆喝：
磨～剪子～嘞～～鏘～菜～刀～
我立馬抬頭向窗外望，像是閃了神兒，企圖從窗口一望就能望見那個聲音，像小時候坐在窗邊的木桌子前，街上賣雪糕的、焊盆兒的、嘣爆米花兒的，起身趴在窗臺上一望就叫我望見了。
可那時候只看見喘聲在灰嗆嗆天氣裡的白樓屋頂，和不遠處小區門口亮起的紅色LED燈字。
在第四聲過後，就再沒聽到那個聲音。
每一次，磨剪子的大爺路過我的時長，就是他不緊不慢吆喝四聲的時間。
不知道為什麼，每一年冬天都特別期待聽到這個聲音。
樓道清潔工
樓裡有一個固定的樓道間清潔阿姨，每天早上9點至10點間，我一定會被她拖把撞在門上的聲音，以及邊打掃邊止不住或嘮叨或咒罵的聲音吵醒。這種每天都會持續的狀況讓我十分焦慮，又無法跟她溝通。
因為每次從被吵醒到準備起床跟她理論，這個想法還未實施，她在我門口的清潔工作已經完成並遠去了。很多次都想找她理論一番，最終都作罷打消了這個念頭。
放棄找她理論的想法，理由好像很簡單。一個人要怎麼樣厭惡自己的工作，才能在工作中的每一刻都無法停止咒罵呢？
我在樓下和電梯裡其實跟這位清潔阿姨打過幾次照面，很正常甚至開朗、熱心的一個人。
不知道這份工作她做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10樓的姑娘你慢慢走哎
住在我正樓上的一戶，是個單身的姑娘。
喜歡穿著細高跟的鞋子，在半夜的時候跳激烈的舞，並且大概是怕吵到別人，又無法壓抑自己的興趣，所以每天只跳一支，最多兩支，5-10分鐘不等。激烈過後，恢復平靜。
如果不是感受到了這種明顯的剋制性，我可能會以為樓上住了個瘋狂的鄰居。
有一次感受到了她心情不好，因為跳著跳著舞，可能是忽然滑倒在了地板上，然後是號啕大哭的聲音。
大概還喝了酒，一些斷斷續續的自言自語，沒有聽清楚說什麼。
當時想，這才對啊，人壓抑了那麼久，不發洩出來是會生病的。
可10樓的姑娘你要慢慢走啊，擔心你的鞋跟實在太高，下次不要再滑倒了，聽著都疼。
生活裡再怎麼看起來平凡不過的人，你給Ta一瓶二鍋頭，也能跟你說出來一整個漫長黑夜的故事。
所以，你鄰居曾有哪些事兒讓你印象特別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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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圖 | 文章圖片來自柏林攝影師Bennie Julian Gay作品、牙疼老爺爺《Moment》/動圖來自網絡，不做商業用途，如有侵犯，請作者聯繫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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