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牛外传

作者丨张建国 摄影丨刘敏

马小牛外传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麦收过后,马小牛也到了恋爱季,这天去邻村相亲。去之前,歪脖子媒人与爹娘掐破耳朵叮嘱,到了女方家一定要好好说话,万不可头上一言脚下一句,说一些不着调的话。马小牛也知道事关婚姻大事,都一一应下。来到女家,客气过,烟茶相待,双方免不了地拉家常。对方的父亲是这次会面的重中之重,马小牛自然小心应对,一口一个大爷喊得蜜甜。大爷也高兴,顺口问马小牛,今年麦秋收成咋样?马小牛实在,回说麦子收成不好,刚说到这,见歪脖媒人使眼色,忙改口说,麦秋不太好,下一句本想说大秋会好的,因为紧张,一时把大秋这个词忘了该咋说,一想种了麦子是麦秋,种了大豆定是豆秋。于是回说,麦秋不好,豆秋好。大爷一听先是一愣,接着脸都绿了,种了一辈子地,只有麦秋和大秋,哪里来的豆秋,莫非这孩子是个二杆子,说话云里雾里的。媒人一听出了岔子,脖子都直了,忙打圆场说,小牛家今年种豆子多,长势也好,秋后肯定有个好收成,马小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随和着说豆子长得好。媒人再笑笑打趣道,你看这孩子,说话真逗,种了豆子叫豆秋,棒子种多了还棒秋呢!一句嘻哈化解了尴尬,把满屋子的人逗得哈哈大笑。

小牛的表现增加了婚事的难度,经媒人好说歹说,在原先的彩礼上又多送了两麻袋豆子,才得喜事圆满。婚后的小两口也算得上其乐融融。转眼到了冬初,农村这个时候要备用冬柴,马小牛也起了个五更,去拾烧草。媳妇在被窝里还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外有风声,就叮嘱,牛啊,你看看是啥风,如果是戗风就别去了。只见小牛在天井里踅摸了半截砖头,朝天上一扔,那砖头不上北刮,不上南刮,又直直地落了下来。是直风,小牛对媳妇说。直风你就去吧,小牛媳妇被窝里半梦半醒地应了句,小牛也不搭腔,推着独轮车顺着风就上路了。

一早小牛媳妇起床,猛然想起小牛喊直风,心说坏了,直风,哪来的直风。走到天井里一看,俺的娘,北风呼呼地刮着,小牛拾了柴草回来时正是戗风,如何推得动车子。哎,到这时说啥都晚了,只能盼着下午老天爷停下风来,也好让小牛顺顺地回家。小牛媳妇听着北风,从卯时提心吊胆到申时,见风速不减,就找一条绳子,一边骂着死牛蹄子不分瓣,一边去小牛回家的路上接小牛。走出约摸四五里路,远远看去,一个草垛向这边缓缓移动,小牛媳妇紧着走上几步,来到小牛近前,只见小牛顶风推车,累得满头大汗。也亏了傻小子长得壮,有一把子憨力气,换做别人,只能把柴草扔了了事。牛媳妇见牛样,又怨又心疼,咋就不知道好歹呢!再看小牛放下车子,喘一口气,擦一把汗,冲媳妇咧嘴笑笑,“惭愧”地说:“这就到家了。”小牛媳妇一边埋怨一边把绳子拴好,小牛见媳妇在前边给自己拉车,像是打了鸡血,头一拱,腚一撅,顿生牛劲。毕竟是两口子,没有半点私心,一个用力拉,一个用力推,掌灯十分终于回到了家。

马小牛外传

马小牛有一个出了五服的本家三哥马槽,早年鳏夫。经歪脖媒人撮合花几千元找一女人,婚事就定在今天。因是本家又是同村,马小牛少不了过去帮忙,毕竟是喜事,酒免不了多喝几杯,及至深夜,醉醺醺地回到家。见炕头有水有感冒药,知道是媳妇病了,慌忙脱鞋上炕,坐在媳妇身旁用手一摸额头,发觉烫得很,马小牛心疼的眼泪哗哗地向下落,媳妇见了也甚是感动。原先感冒好多次,小牛从未关心过,更别说是心疼地掉眼泪了。这次小牛参加婚礼回来长成色了,知道心疼人了,心里不免温暖许多。自己感冒,见小牛哭得如此伤心,有心逗趣说:“哭啥,死就死了吧。”再看小牛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媳妇,你不能死。你死了,我还得花钱找媳妇。”小牛媳妇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说的人话吗!合着你不是心疼我,是心疼再找媳妇花的钱。顺手抄起扫炕的笤箸,照着牛头就是一顿笤帚疙瘩。小牛捂着头听媳妇破口大骂,你这没良心的东西,还有点人性没有,跟你这许久了,咋就没点人情味!今晚别在炕上睡觉,上灶堂里去打宿过夜吧。这真是祸从口出,喝点酒不老老实实睡觉,说起了满口浑话,害得自己炕上不得安睡,只好灶堂里糊弄一宿。

马小牛外传

浑人马小牛一生荒唐无数,不知闹出了多少笑话与岔子,以资邻居茶余笑谈。不过大伙还是喜欢小牛那傻傻的样,毕竟这个社会精明的人太多,算来算去个个心累,倒不如索性与小牛交朋友,说话不用思量深浅,也可不分里外,逮着啥说啥到也快活自在。

朋友大黑的娘死了,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在农村算的上是长寿人。大黑哭得伤心,一哭娘离世,二哭娘去世的不是时候,正赶上村里移风易俗,丧事从简,不准大操大办。本来岁数大了驾鹤西去,在事主是乐丧,必请一班吹打的人马热闹一翻,现如今形势变了,镇上也派人监管此事。大黑边哭边数落,娘啊,你时常念叨,百年后,愿请人吹一曲《百凤朝阳》,送您老人家上路,现如今上边抓得紧,怕是不能还您老人家的夙愿了。马小牛知道大黑向来孝顺,听这话暗自着急,寻思着如何帮大黑了去老娘的心愿。思来想去终不负有心人,马小牛想到了邻村一讨饭谋生的“叫花李”,此人家境贫寒,精通音律,善使各种乐器,附近的人没有不相识的。

翌日未时,是大黑娘出殡的时辰。正在这时,忽听大院外有人喊:“七寸吹打拿在手,五音六律里边有。婚丧嫁娶没有我,不声不响蛮难过。”紧接着有人在大门口吹起了葫芦丝,镇监管正与治丧委坐阵喝茶,忙问外边的情况,众人回说是“叫花李”讨饭来了,说是不给二百元不走。镇监管一听是要饭的耍赖,也没办法,就随他去了。就这样“叫花李”随了送葬的队伍,用一只葫芦丝,卖力地吹起《百凤朝阳》,虽不比先前的唢呐演奏的热闹,可也是曲调悠长韵味十足,算是还了老太太生前的愿,了却大黑的心事。此事,治丧委明白,都是庄乡,谁也不好说破,只是在心里嘀咕,这叫花李到底是谁请来的?闷自想破了头,也万万想不到是浑子马小牛的杰作。

叫花李得了马小牛五十元辛苦费,心里也美。暗自思量,自己讨饭大半辈子,末了被一半傻人请来演一出双簧,想想这事,怪觉可笑。在回家的路上不由唱道——

君曾笑我我笑君,

君笑我心心无心。

我心已归云深处,

不似君心心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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