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補丁 • 沙頭陀傳》(第二回)

水滸補丁 • 沙頭陀傳


第二回 公孫勝預說梁山泊 沙頭陀助取生辰綱

那沙頭陀雖然武藝高強,卻不擅追蹤之術,幾番周折,方探知那崔道成與丘小乙已合為一處逃竄。雖然免卻分頭追蹤之煩惱,可奈何那崔道成與丘小乙配合頗為默契,幾番堪堪將追及時,又被他逃脫。一追一逃,恍然間已約略過去大半年,不覺追至濟州鄆城境內。

一日,沙頭陀追至一山嶺,雖是荒野之山,卻也一條大道,道左傍巖,道右乃萬丈之淵。沙頭陀正行之間,忽見前方嶺頭兩個身形,彷彿便是二賊,沙頭陀便加緊腳步。

那二人似已發現沙頭陀的追趕,也都發足狂奔起來。那丘小乙腳步輕捷,無奈崔道成身形胖大,便稍顯遲緩,丘小乙便不時要頓步稍待。

而沙頭陀雖也胖大,卻靈敏異常,看看距離不斷接近。

忽地前方轉過一輛馬車,那馬健步行來。丘小乙回望一眼追趕的沙頭陀,突然以手中朴刀猛擊馬臀,那馬忽受一驚,又吃其疼,長嘶一聲,兩腳騰空,便似發瘋般狂奔而下。那駕車漢子猝不及防,口中不住慌亂吆喝,並緊扯韁繩,然而根本無法節制住那狂奔的馬兒,車內隱約傳出有婦嬰哭叫之聲。

那山嶺之下,是一路陡坡,那馬車若是繼續狂奔,勢必墜入萬丈之淵,車上之人斷無生理。轉瞬之間,那車已馳至沙頭陀身前丈餘,沙頭陀顧不得二賊,緊盯狂奔的馬車,身形一弓,微一頓足,便欲飛身上前節制奔馬。

道左林中忽然閃出一個道人,只見他隨手一揮,一塊大石飛至車前,堪堪阻住車軲轆;隨即抽出揹負一柄松紋古銅劍,向那奔馬一指,口中似乎唸唸有詞,那狂奔的馬兒瞬間站定,四足紋絲不動,便如立在地上的四根樁子一般,口中不住喘氣。

那道人一氣呵成,幾個動作只在眨眼之間便已結束。山野間頓時萬籟俱寂,只那駕車漢子還張皇失措,口裡不知念著何詞。

那道人緩步上前,輕拍那駕車漢子,穩其情緒。那漢子呆了半晌方才緩過神來,不住地向道人致謝。

那道人再輕輕一拍站定的馬兒,那馬兒便不緊不慢,緩緩行去。

沙頭陀正驚疑間,那道人卻轉身向他走來。沙頭陀方才細看,但見那道人:

頭綰兩枚鬅鬆雙丫髻,身穿一領巴山短褐袍,腰繫雜色彩絲絛,背上松紋古銅劍。白肉腳襯著多耳麻鞋,綿囊手拿著鱉殼扇子。八字眉,一雙杏子眼;四方口,一部落腮胡。

那道人望定沙頭陀道:“大師敢是蜀地遠來行者?貧道稽首。”

沙頭陀合掌作禮道:“小僧正是來自西蜀,原在梓州寶梵寺出家。俗家姓沙,人喚沙頭陀。只因小僧行事毫無定性,其時若心以為可者,縱人皆曰不可,亦必為之;其時若心以為不可者,縱人皆曰可,亦必不為。故而人亦喚做傻頭陀。不敢動問道長緣何得知?”

那道人呵呵一笑:“貧道薊州人氏,複姓公孫,單諱一個勝字,道號一清先生。正尋大師,原有一事須相商共謀。”

沙頭陀見說,連忙作禮:“不敢請教。”

公孫勝道:“吾師羅真人,在薊州九宮縣二仙山紫虛觀修行,通曉天命數理,能知卜未來,常順天應時,推助波瀾。吾師今番著我下山,原有一緊要之事須做。自度獨力難支,故相求於大師。”

沙頭陀聽得,面色一緊,垂手而立,望定公孫勝。

公孫勝繼續道:“吾師訓示,道是人間將有一劫,天命當由一人聚眾替天行道,懲戒世間貪官汙吏,解百姓之苦難。故遣貧道下山,取一套財寶送與那人,供其籠絡天下英雄,並待來日舉義之用。”

沙頭陀原於師父處亦頗知魔君劫數之事,自然亦曉此事與師父所言相合,便詢問道:“不知乃何處財寶?”

公孫勝道:“今適有北京大名府梁中書收買十萬貫金珠、寶貝、玩器等物,要送上東京與他丈人蔡太師慶生辰,這生辰綱早晚間便要從這濟州經過。這皆是搜刮百姓的不義之財,吾師令我就此取事。故冒昧阻道,未知大師可願共襄義舉?”

沙頭陀早已動心,便欲慨然應承,然追擊崔道成與丘小乙卻也正當緊要處,沉吟之間,微微皺眉道:“這不義之財,取之也罷。只不知道長欲付與何人;那生辰綱又幾時過境,都有多少人押送;取後我等只二人而已,又如何能夠運送得這許多。”

公孫勝微微一笑道:“大師勿慮,皆已計定。吾師言道,這鄆城縣有個押司宋江,為人仗義疏財,又且於家大孝,人皆稱他做孝義黑三郎。在江湖之上亦頗有聲望,合當由他聚天下豪傑於那梁山泊中,替天行道,故取這一套財寶供其異日起事之用。此事自非如此簡單,吾師又另擇一人,叫什麼晁蓋的,將先於宋江開路,據梁山泊而聚義士,漸次做大,以固其心,助其起事。然此事須不在此時,更待來年別作計議,貧道亦不甚瞭然,屆時遵吾師示下便了。今番押送生辰綱乃梁中書麾下一個得力之人,喚做金蠍子黃節成,此人面如淡金,使一對鉤,有一身好武藝,更兼為人刻毒異常,這生辰綱大抵都是他替梁中書搜刮而來,故梁中書便欲抬舉他。令其領一隊軍漢押送至東京,便趁勢介紹給蔡太師。我等行事時,大師但需對付這個金蠍子即可。貧道頗知道術,亦能呼風喚雨,駕霧騰雲,待得手後,無須人力搬運,即攝去宋家村便是。”

沙頭陀聞知,便不再言語,唯道謹遵道長吩咐。

公孫勝道一見沙頭陀爽快應允,展顏道:“貧道下山時,吾師便有八言偈語,道是‘相助其陀,相阻其婆’,前四字便是說大師的慷慨援手了,只不知後四字何意?”

沙頭陀道:“尊師神人,必有靈驗,且待來日方知。”

公孫勝便與沙頭陀攜手而行。

那濟州府北門外十五里,有個安樂村,地處城郊,人客商販來往並不甚多。村中有個王家客店,內外裝飾不甚齊整,留宿客人自亦不多,常時只三五閒漢在此飲酒賭博。

公孫勝與沙頭陀來至這王家客店,喊聲:“店家,有客到。”

那小二哥正坐地瞌睡,一聞呼喊,連忙起身相迎,揉著雙眼道:“客官,要住店還是打尖?”

公孫勝道:“且尋一間清靜之地,我二人同住。”

小二哥一迭聲“有有有”,便帶二人尋了一間最靠裡的房間住下。

公孫勝道:“我等自有食糧,又須打坐,若無呼喚,不必勞煩店家。”

小二哥連聲道:“省得省得。”放一壺熱水,便轉身離去。

公孫勝悄聲對沙頭陀道:“大師且歇息,待貧道作些安頓。”便抽出那柄松紋古銅劍,輕步出門,蹩入其餘幾個房間而去。

時至申牌時分,天正燠熱。那村外行來一隊軍士,押些重物。那便是押送生辰綱的金蠍子黃節成一行。

那金蠍子黃節成原是個精細之人,自領命押送生辰綱,一路行來,雖然行色匆忙,卻也並不敢張揚,非但不曾湊過熱鬧之處,便是息歇也只撿那冷清處住宿。每日只早行晚宿,不敢稍有怠慢。來自這安樂村,看看天色尚早,雖是燠熱非常,而黃節成並無歇息之意,便吆喝著軍士們欲穿村而去。

猛然間,天空忽地飄來一片烏雲,一聲霹靂,便嘩啦啦潑下大雨。那行人剛好行至王家客店門,突遇這暴雨,不待黃節成吩咐,便都去到店裡躲雨。

那黃節成望望天空半晌,嘀咕道:“好生奇怪,怎麼突然來這一陣暴雨?”又看定店小二道:“你這店裡客人可多?”

店小二看看一眾軍漢,慌忙賠笑道:“哪有什麼客人,都空房哩。”

黃節成揮手道:“你這小店,今夜我等包了,你不得另留宿他人。飯菜俱要送到房間來,皆不要酒。定不少你房錢。”

小二哥一聽,歡喜萬分,連聲道“不留不留”,便將一行人迎了進來。

黃節成隨小二哥一一查過房間,將眾軍漢與貨物分別安置停當,自選一間靠外的房間,把雙鉤掛於床頭,方才住下。

夜漸深沉,安樂村幾處燈火也漸漸滅盡,村子早已沉寂,只偶爾幾聲村犬閒吠。

公孫勝輕聲對沙頭陀道:“你且進去引開那黃節成,我好行事。”

沙頭陀微一頷首,飛身出門。那沙頭陀著一襲皂色直裰,雖身形胖大,卻輕如飛燕。但見一道淡影騰起,隨即沒於夜色之中。

到得黃節成房前,沙頭陀單指輕輕一叩門框,立即聞得房內一聲低喝:“誰?!”

那黃節成雖已睡下,並未解衣,聞聲即執雙鉤越窗而出,定睛看時,夜色中只見一道淡影從眼前掠過。

黃節成一邊大喊“有賊”,意欲驚醒同伴防範,一邊自恃武功高強,追擊而出。

見黃節成追出,沙頭陀或緊或慢,將其引至村旁一處野地,便不再走,立定等候。黃節成執鉤趕至近前,喝道:“何方蟊賊,敢來犯我?”沙頭陀更不答話,只將雙刀舞向黃節成,黃節成見來得兇猛,急忙挺雙鉤相迎。

淡月之下,兩人皆默不作聲,只顧廝殺。只見夜色裡道道寒光劃過,兵器丁丁撞響。不過十數回合,那黃節成便有些不支,待欲退回,怎奈沙頭陀一雙戒刀將黃節成緊緊裹住,那容他脫身。又過數合,沙頭陀覷一破綻,一刀斫下黃節成頭顱,那顆頭骨碌碌在朦朧月色下滾出好遠。

沙頭陀默默唸道:“既然你也是奸惡之人,便須怪我不得。”便取了黃節成頂骨,串入數珠。再覓一僻靜處,深埋了黃節成屍身。

待沙頭陀返回王家客店,店裡靜靜如常,似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原來公孫勝早作法罩定眾軍漢住處,使不得聽聞外面任何聲響,即使店外人聲鼎沸,店裡人也絲毫不聞。

公孫勝迎住沙頭陀,兩人各一頷首,便皆已知曉。公孫勝低聲道:“多承大師相助。貧道這就作法將生辰綱運往宋家村。”

畢竟公孫勝如何把這生辰綱運往宋家村,且聽下回分解。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