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世界上的另一個我（上）
文 | 流煬
圖 | 虛境遊靈
究竟是什麼厲害的角色，能讓全城人為他的去世舉辦悼念活動，還造成大堵車？白桃被堵在去機場為閨蜜送行的路上，動彈不得，憤憤地下車決定步行，不料卻撞上了一張熟悉的臉——本次悼念活動的主角，剛剛去世的物理天才少年艾蒙！白桃氣炸了：難道他在用裝死來炒作？
嗨，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01
白桃覺得心情糟透了。
煩心事一件件，一堆堆，似乎陷入了死衚衕，根本無法解決——首先是同桌了整整一年的黃瀟瀟不辭而別了。沒錯，就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不辭而別”，說得冠冕堂皇的什麼搬家轉學，結果連道別都沒有說一聲。白桃只覺得，自己這一年來在友情上的付出都“餵了狗”。更煩人的是，今天是媽媽的生日，但她並不想在放學後去赴媽媽和“那個叔叔”的餐廳邀約。爸爸因病離開她們好幾年了，白桃原以為媽媽和自己一樣，一輩子都只會把爸爸當成生命中的唯一。她覺得媽媽不夠忠誠，那個出現在媽媽生命中、妄想取代爸爸地位的男人更是罪不可恕。因此當她知道自己這一期上美術輔導班的學費是由那個男人出的時候，氣得馬上叫停了正堵在路上的出租車：“司機師傅，什麼時候到火車站？”
“一時半會兒到不了嘍。”司機揉了揉因為長時間堵車導致痠痛的腰背，“今天沿路都在進行悼念活動，交通管制了。你剛才說六點的火車？夠嗆能趕上。”
“我不是趕車，我是去送人。”
白桃想起身邊空蕩蕩的課桌和黃瀟瀟，從老師那兒才得知黃瀟瀟一家今晚六點離開本市，於是她趕緊打了輛車往火車站趕去，想要攔住黃瀟瀟問個明白。誰知道從五點開始，沿途就開始爆堵，“這樣吧，火車站不去了，您能掉頭去行知畫室嗎？就是學院路上那個。”
“那邊也不見得好走哦。”
跟交通較了半個小時的勁，白桃終於放棄了。她在離學院路還有兩公里遠的地方跳下車，揹著書包氣鼓鼓地往畫室走去。
真是奇怪，不就是死了個名人嗎？至於這麼沿途大張旗鼓地搞悼念活動嗎？還搞得交通那麼堵！白桃憤憤不平地想著，側眼瞟向路邊。幾個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正在樹下襬放著一束白菊，白菊中央掛著一張小小的打印照片，那是個眉眼溫和的少年，戴著金絲邊眼鏡，坐在輪椅上，露出和煦的微笑。
商業廣場的大屏幕上正在滾動播出新聞：“本市最負盛名的天才少年物理學家艾蒙在與病魔抗爭了數年之後，溘然離世。因為從小就展現出了遠超常人的物理天賦，他被譽為‘物理神童’，然而一種罕見的病痛找上了他年少的身體。患病後，他的肢體漸漸失去了活動能力。即便如此，他仍然僅憑著手指的微弱活動功能，撰寫出了無數論文和著作，是理論物理界的天才。艾蒙的著作發展了量子物理和平行宇宙理論……”
白桃推開畫室的門，只見本應該正在上課的教室裡空蕩蕩的，只有前臺姐姐正在收拾東西，似乎也趕著離去。
“您要去哪兒啊？”白桃忙說，“我是二期班的白桃，我要申請退學和退款。”
“喲，這事兒明天再說吧。”前臺姐姐忙不迭地穿好外套，“晚點兒有悼念活動，我得去參加。大家都去了。”
“不是……你怎麼可以……”白桃話沒說完，前臺姐姐就一陣風似的消失在了畫室大門外，留下氣沖沖的白桃站在原地。
街上飄起了小雨，一絲絲，帶著初春料峭的涼意。
白桃頹然地靠在街邊櫥窗，冷眼看著痛心疾首的人們在雨中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離世而奔走。手機響起來，是媽媽的短信：小桃，你在哪兒呢？我和趙叔叔已經到餐廳了，他還給你準備了禮物。
白桃冷笑一聲，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舞動，很快回復了短信：他和我，你只能選一個。
冷雨澆落在她臉上，這個充滿惡意的世界似乎在嘲弄白桃一塌糊塗的人生。她猛地抬起腳，踢翻了前方樹下的幾隻白色玻璃燭臺，白色蠟油“唰啦”灑了滿地，白桃突然覺得一陣頭暈，差點兒站立不穩，就在這時，一雙手從身後穩穩地扶住了她。
她回頭一看，戴金絲邊眼鏡的少年站得端端正正，雙手既溫暖又有力。
嗨，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02
“ 你 …… 你 不 是 死 掉 的 那個……”白桃心驚肉跳地回頭。奇怪的是，本來悽風苦雨的街道變得亮堂起來，雨後初晴的模樣還有幾分熱鬧，白菊和蠟燭都不見了，只有眼前這個“艾蒙”帶著溫柔的笑意盯著白桃。
“沒錯，是我，我沒有死。”艾蒙說。
騙子！白桃腦中飛快閃過這個念頭。一定是個騙子，打著什麼病魔的旗號在輪椅上賣慘數年，最後成了網紅科學家，再炒作一波悲情死亡的熱度，然後帶動遺作大賣，趁機賺錢吧！
見白桃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艾蒙笑起來：“喂，你該不會是把我想成什麼奇怪的騙子了吧？”
白桃訕訕地後退一步，打量著眼前這個來歷不明的騙子，甚至偷偷伸手到衣兜裡摸到手機，打算拍下他健康存活的證據，再發布給警方和媒體，讓大家一起戳穿他的假面具。
“不用拍了，在這兒沒用。”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艾蒙揮揮手，示意她大大方方地把手機拿出來。在手機屏幕的取景框裡，眼前的世界一片混沌。不僅拍不到艾蒙的臉，就連他身後的街道和天空也只是模糊的噪點而已。
白桃把手機甩了又甩，還是徒勞無功。見她又氣又急的模樣，艾蒙倒也不惱：“跟我去個地方吧。”
白桃想拒絕他的提議，但左右張望了一下，她又有點兒心虛——學院路雖然還是那條學院路，但明顯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她現在站著的地方明明應該是畫室樓下，一抬頭，“行知畫室”的招牌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家銀行的標誌。買過無數次東西的便利店轉移到了街角，左手邊的一家咖啡廳也被炸雞店取代了。遠處一棟標誌性老樓被刷成了淺綠色，和記憶中的藍色大相徑庭。
最糟糕的是，她甚至感覺不到自己。彷彿那雙腳不是自己的，根本沒有踏在地面的穩妥感。到底發生了什麼？她面對眼前這個死而復生的少年科學家，終於還是選擇了閉嘴，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後，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兩人穿過街道和人群，在這座令白桃陌生又熟悉的城市裡漫步，城市的格局沒有變，但其中的一草一木都不一樣了。艾蒙帶著白桃走了好幾條街，又堂而皇之地走進校門，進了中學的教學樓。門口的保安大叔眼中彷彿根本沒有兩人的存在一般，令白桃有些詫異。
學校的模樣倒是沒變。下課鈴聲響起，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衝出教室，像一群自由的小鳥。白桃輕車熟路地走到自己的教室門口，驚訝地看見了黃瀟瀟——還有坐在黃瀟瀟身邊的，自己。
“這個給你。”黃瀟瀟從書包裡掏出一個包裝得精緻無比的禮物盒子，“白桃，不能忘記我哦，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嗯！”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白桃”用力點頭，握住黃瀟瀟的手，“在美國人生地不熟，你老爸生意那麼忙，估計也沒時間天天守著你，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你前幾天突然不見的時候我還以為你不辭而別了，嚇死我了。”
“放心啦。”黃瀟瀟笑起來，“我永遠不會對你不辭而別！前幾天我只是去辦簽證啦！”
白桃想起來了。黃瀟瀟的爸爸是個商人，自己之前也偶爾聽黃瀟瀟說過她爸爸考慮帶著家人移民的事情，看來，她最後是真的去了美國？
但……但這另一個自己是誰呢？
“嘿，你們兩個還不走啊，我要鎖門了。”值日生模樣的男生站在教室後門，正好踩到白桃的腳，奇怪的是，白桃和男生似乎都感受不到彼此的存在。男生只對艾蒙疑惑地瞟了一眼，似乎覺得這人有點兒面熟。站在一邊的白桃像個幽靈，在“這個世界”，沒有她的一席之地。
“所以……你能看見我，他們看不見我？”在經歷了一番思索之後，白桃忍不住向艾蒙發問。艾蒙點頭。
“什麼啊……這到底是哪裡？我在做夢嗎？”白桃有些害怕，“我是真實存在的嗎？你呢？”
“你和我都是真實存在的。”艾蒙突然伸出手，按上了白桃的額頭。
少年的體溫暖洋洋的，讓她混亂的思緒停頓了幾秒，“但嚴格說來，在這裡，你是不真實的。”
《嗨，世界上的另一個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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