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內外,我們都應是有溫度的存在——讀麥克尤恩《兒童法案》一書

原題:法庭內外,我們都應是有溫度的存在

——讀麥克尤恩《兒童法案》一書

法庭内外,我们都应是有温度的存在——读麦克尤恩《儿童法案》一书

然而故事並未在此戛然而止。最初,亞當也為自己的身體被注入了其他人的血液感到噁心,並痛罵大法官菲奧娜。但是,當他看到篤信耶和華見證人的父母因判決喜極而泣的時候,他的信仰第一次出現懷疑的裂縫,他甚至認為此前的信仰是荒唐可笑的,而菲奧娜拯救了他。隨後他不斷給菲奧娜寫信,或是詩歌,或是自己的心情隨筆。儘管菲奧娜置之不理,亞當依然暗中跟隨菲奧娜。亞當逐漸地摒棄原來的信仰,並時常與父親爭吵。他將菲奧娜視為能指引自己人生方向的導師,他甚至不遠千里追蹤菲奧娜到一個鄉間別墅,在那裡,他表達想同菲奧娜住在一起,並將努力工作以支付租金的請求,這一請求被菲奧娜當場否定。菲奧娜找來司機要將亞當送回家,然而臨行前,菲奧娜卻鬼使神差地吻了亞當。此後,菲奧娜的理性自持讓她自那以後再未聯繫亞當,亞當在那之後寄給了菲奧娜一首詩。幾個月以後,菲奧娜聽說亞當白血病復發,已年滿十八歲的亞當此時決定拒絕輸血,最終離開了人世。菲奧娜深感不安和憂傷。

讀罷,法官菲奧娜在婚姻危機中心力交瘁的模樣、法庭上關於是否應當對耶和華見證人教徒進行輸血的激辯、亞當孱弱而蒼白的面容交織成一面網,沉重地籠罩在筆者的心間。小說並未說明亞當拒絕輸血究竟出於何種原因,是其對宗教信仰的迴歸?抑或其對菲奧娜的感情無法得到回應?這也正是作者留給讀者最深的思考。《兒童法案》將有關亞當生死的選擇置於宗教信仰和世俗道德激烈交鋒的背景之中,深刻地探討了人性的複雜和生命的悖論。

讀這本書的時候,《陽光下的法庭》恰好正在央視熱播。不論是《兒童法案》,還是《陽光下的法庭》,作為一名前法官(現在為司法輔助人員),筆者都產生了強烈的代入感。菲奧娜用法官的理性強壓著因丈夫出軌帶來的各種雜亂思緒,每天都有條不紊地審理每一個案件;白雪梅面對兒子的交通事故、丈夫信訪、群眾鬧訪,依然保持一名法官的沉穩;穆國柱多年面對患有嚴重肌肉萎縮的妻子和當事人的報復,堅持審完了最後一個環保案。所有的這些都表明,法袍之下,法官其實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個體,他們同樣每天經歷著生活的瑣碎、心酸,甚至痛苦的掙扎,但神聖的使命感和良好的職業操守讓他們始終堅如磐石,不論個人的生活遭遇怎樣的窘境,法庭之上,他們都是一名心無旁騖的法官,這是兩部作品均呈現給受眾的共性之一。

其實,兩部作品呈現了東西方司法的另一個共性——司法者都不該是冰冷的個體,而應是有溫度的存在。這一共性在兩部作品中用不同的方式進行了表達。

穆國柱在離職時送給了同事一本《安徒生童話》並說道:“我們作為一名法官,要經歷無數的人間黑暗,案子審多了,心也就變硬了,我希望用這本書提醒你,永遠做一個有溫度的司法者。”這句話深深地觸動了筆者,正好契合了《陽光下的法庭》所要表達的主旨,也是這部劇極力要帶給觀眾最大的感受。誠如白雪梅在環保案中作出的創新判決結果,判後又促成了志成化工的併購升級;又如白雪梅在炎熱的太陽下,坐在臺階上與群眾釋法析理,讓忐忑的群眾吃下定心丸。《陽光下的法庭》傳達了這樣的主旨:法庭內外,法官都是有溫度的存在。作為一部弘揚主旋律的法治題材影視劇,這種直抒胸臆的表達方式契合了當下依法治國的需求,能夠讓觀眾重新認識當下的中國法治現狀和法官生態。

《兒童法案》則用亞當的死亡反襯菲奧娜庭外的冷漠(當然,這並不是這部作品要傳達的主要旨趣)。亞當最後為何再度拒絕輸血?我倒覺得不是他重拾了耶和華見證人的信仰,而是無所適從的信仰使然,他視為人生導師的菲奧娜完全漠視他,當一個人的信仰破碎的時候,最需要的,是重構人生方向所必需的環境,這個環境是亞當的宗教狂父母給不了他的,而他最信任的菲奧娜又遙不可及,這份空白造成了他的恐慌和不甘,造成了他對生命的放棄。因此,菲奧娜從一定程度上來講又是缺乏溫度的。菲奧娜可以在裁判中恰到好處地闡述英國兒童法案以兒童福祉為根本著眼點的原則,卻在判決作出後冷漠地對待當事人。這不禁令人感到遺憾。當然,這並不是說菲奧娜應當接受亞當初始、懵懂的仰慕或者愛意,或許她要做的只是在亞當成長的道路上再多一次指引,多一次耐心的疏導。問題在於,菲奧娜將“優先考慮兒童的福祉”這一極具司法溫度的原則刻板地限定在法庭之內,或許她認為對法庭外的亞當不具有任何的義務,何況亞當的要求與其作出的法案沒有任何關聯。從這點來說,溫度,是司法者高貴而稀缺的品格。

但,白雪梅做到了。或許,這也是中國法官與英國法官最大的差異所在。

文:陳國平(江西省宜春市袁州區人民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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