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大王今何在

童話大王今何在

小時候鄭淵潔的媽媽經常給他說一個童話故事。

很多動物在外面玩。長頸鹿發現發大水了,兔子、獅子、老虎凳動物趕緊往相反的方向跑。跑到一條河前,河上有兩座橋,一座是很寬的大橋,一座是獨木橋。大部分動物都選擇了走大橋,只有一隻羊選擇了獨木橋。結果走大橋的動物太多了,橋塌了。

從鄭淵潔一歲到六歲,鄭淵潔媽媽把這個故事講了六年。這給鄭淵潔的啟發是,

“做事情可以選一條和別人不一樣的路”。

鄭淵潔的爺爺是富農,姥爺是當地有名的中醫。爺爺在文革中被抄家致死,兩個家庭受了不少罪。所以鄭淵潔早早中斷了學業。後來他跟父母被下放到河南,讀幹校的子弟學校。

讀書時,鄭淵潔上課老走神,看到螞蟻在桌上爬就幻想跟螞蟻對話,結果回答不上老師的提問。老師就叫家長。沒想到鄭淵潔他媽站在鄭淵潔這邊,說自己小時候也喜歡走神,老師沒話說了。

有天老師出了個題目,叫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鄭淵潔私自改了題目,變成早起的蟲子被鳥吃。老師羞辱鄭淵潔,鄭淵潔把身上的鞭炮一拉,他被學校開除了。

被開除後,鄭淵潔他爸在家教鄭淵潔,鄭淵潔靠背《共產黨宣言》認識了不少字。鄭淵潔的父母對鄭淵潔的要求只有三個,其中兩個是,可以不讀大學,別加入任何組織。

童年經歷讓鄭淵潔“一身反骨”。當開始寫作,有了話語權後,鄭淵潔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藉著童話給爺爺姥姥翻案。以前的童話裡,大白兔、山羊的好的,狐狸、狼、老鼠就是反派,鄭淵潔就把兩隻老鼠作為主角,寫了《舒克和貝塔》。

鄭淵潔把自己的成長經歷幾乎完全複製到了兒子鄭亞旗身上。鄭亞旗結婚時,按照習俗,岳父母給他包了個紅包,這叫改口費。拿到改口費後,鄭亞旗不但沒改叫他們爸爸媽媽,反而直呼他們大名。

鄭亞旗讀小學時,鄭淵潔就開始帶他去酒吧看樂隊演出,打檯球網球保齡球。當時是六天工作制,鄭淵潔就給鄭亞旗請一天假,去做喜歡的事。請假的理由是肚子疼。

有次放學,鄭亞旗的同班同學向鄭淵潔打小報告,說鄭亞旗上課說話被老師批評。鄭淵潔的反應是,鄭亞旗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本來我準備給他買一個200塊的玩具,你這一舉報,我要給他買1000塊的。

鄭亞旗有個老師,每次考試前主動洩露考題,讓學生把答案背下來。鄭淵潔知道後,就讓鄭亞旗考62分,剛好及格,不用補考,又能把全班分數給拉下來。小學畢業後,鄭亞旗不喜歡學校,鄭淵潔研究了一下《義務教育法》,就大膽讓鄭亞旗輟學回家,自己來教。

有一位鄭淵潔的讀者說,“除了舒克貝塔,皮皮魯魯西西外,鄭淵潔小說中的主角沒有自己獨立的生命”。鄭淵潔筆下是一個個主題近似的童話故事,故事裡家長是盲從愚蠢的;差生是活潑可愛聰明機智的;好學生喜歡打小報告,自私自利,老師唯成績論,對差生充滿惡意跟偏見。

這是80後成長中最喜歡聽到的故事,他們從小聽過比爾蓋茨和喬布斯的美國輟學故事,也捧出了韓寒和李想這樣的中國輟學偶像。

1999年,有進入大學的讀者給鄭淵潔寫信,希望他能創作一些適合大學生群體看的童話故事。鄭淵潔一口氣寫了20篇長篇小說。出到第七本的時候,央視《今日說法》質疑鄭淵潔的小說少兒不宜,導致《童話大王》在一些學校被封殺。

在童話裡“夾帶私貨”地批判教育體制跟社會現狀是否合適,這都是鄭淵潔無法迴避的問題。2005年,他在新浪開了博客,取名叫“勃客”。年底他去新浪參加博客座談會,會上有個人指責鄭淵潔的發言跟“兒童文學作家”身份不符。鄭淵潔一氣之下把博客名字改了。

但是鄭淵潔極力批判的這個社會給了他物質上的豐厚回報。1984年創辦《童話大王》後,鄭淵潔一個月能掙三萬塊,當時人均月工資也就五六十塊。

後來為了放小讀者的信,在北京房價1400一平的時候買了10套房子,如今價值大概已經一億元上下了。後來鄭亞旗又幫他搞定了多個VC和大平臺,早在2010年就拿到過5000萬元的融資。

但要說文壇地位,鄭淵潔還有個心結。早在06年,吳虹飛採訪鄭淵潔問過他,怎麼看文學獎。鄭淵潔的回答是,文學獎就像痔瘡,每個肛門遲早都會得到。

十年後,曹文軒獲得了國際安徒生獎,有人問鄭淵潔怎麼看。鄭淵潔說,掏400萬拿這個獎,投資回報率低了點,怎麼樣也得拿個諾貝爾文學獎。

400萬這個數據是個什麼梗呢?

《北京日報》報道,2016年廣電總局為了搞絲路書香工程,讓中國的兒童文學“走出去”,特地資助曹文軒的20部小說翻譯出版,前前後後花了400萬。

木心說中國人拿諾貝獎三個條件,“地道的中國人,譯文比原文好,瑞典人比中國人著急”。無論是莫言還是三體,拿最高獎項,翻譯有大功勞。所以按照這個定勢思維,鄭淵潔覺得曹文軒是靠這400萬“投資”拿回來的大獎。

而且一向單打獨鬥,一個人撐起一本雜誌的鄭淵潔嘴上不饒人,

“中國是全世界唯一給作家評職稱的國家。給作家評級,只有讀者有此權力。倘若清朝給作家評職稱,曹雪芹會被評為一級作家嗎?估計不會,名額肯定得先給太監”。

曹文軒也看不上鄭淵潔,

“我寫不了蒼蠅,寫不了鼻涕,寫不了糞便,寫不了腐爛的老鼠。”

跟最高文憑是駕照的鄭淵潔不同,曹文軒是北大中文系教授,正兒八經的學院派。他的代表作是《草房子》,小說中曹文軒用雋永清麗的文字描繪了水鄉“油麻地”,字裡行間不難看出沈從文、汪曾祺的影子。

曹文軒是蘇北人,他小時候經歷過蘇北農村的窮,整天喝稀粥,十五天才能盼到一頓午飯,初二還穿著破棉褲。在他的小說裡,最常見的就是窮困的鄉村、歷經磨難的人們、人性中的善與美。用溫情脈脈的文字描繪兒童的成長經歷,謳歌親情友情是曹文軒童話故事中不變的主題,他自己說:

“我們必須將筆觸探到人性底部,那裡有共通的人性,有人類共同的喜怒哀樂、共同的嚮往和情懷以及共同面臨的苦難。”

在安徒生獎評委會主席看來,曹文軒的童話既有文學性,又有藝術性。鄭淵潔喜歡在童話故事裡運用政治話語達到諷刺效果,而曹文軒理解的兒童文學是要給孩子的精神打底子的,這個底子不能是灰暗的。

曹文軒對兒童文學的精準把握讓他的作品不僅拿了獎,還賣了一千多萬冊,創造了出版業的奇蹟。其實這本小說剛出版時銷售量也就幾千冊。直到2006年,《草房子》片段選入中學課本,每年銷量一下子暴漲到了上百萬。

2005年被央視《今日說法》點名批評後,有家長寫信給教育局,指責鄭淵潔的小說不適合中小學生閱讀。十年之後,在新的“部編本”語文教材裡,一至六年級換了幾乎三分之二的課文,堪稱一次“大換血”。

負責新教材的溫儒敏介紹,在課文選篇時倚重於4個標準:“經典型、文質兼美、適宜教學、兼顧時代性”。

毫無疑問,曹文軒們是被“倚重”的,鄭淵潔們是被“兼顧”的。

曹文軒反對在兒童文學裡描寫性、暴力。即使寫過《天瓢》這樣的成人文學,只要有孩子拿著《天瓢》找曹文軒簽名,他都要提醒一句,不是我的所有作品都適合你看。你現在還不適合看這本書,而且一定要當著我和家長的面保證,成年之前不會看它。

鄭淵潔好像也感覺到自己的時代過去了。2010年在方舟子指責他新寫的20部小說“很黃很暴力很無知”之後,他不得不立了個遺囑,

“還沒來得及出版的13部長篇小說必須要在他離世100年後才能出版。”

-------------- 部分參考文獻 ---------------

鄭淵潔童話存在的缺陷 阮玲玉;

鄭淵潔父子:這世上和你說話最多的人 南方人物週刊;

鄭淵潔:徹底放棄出版《仇象》等13部長篇小說;

鄭淵潔;一個著作等身的文盲 吳虹飛;

與童話大王鄭淵潔共進晚餐 界面 龍雪晴;

鄭淵潔:堅守童年的“獨木橋” 中國中學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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