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的藝術史
現代人喜歡談田園生活,那些遠離都市的半畝良田彷彿是揮之不去的嚮往之地。
作為田園詩派創始人,從東晉起,陶淵明便給世人埋下了一粒種子。至元代,文學家張養浩更是用一首散曲道盡了田園生活的愜意:
一個犁牛半塊田,收也憑天,荒也憑天;
粗茶淡飯飽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布衣得暖勝絲綿,長也可穿,短也可穿;
草舍茅屋有幾間,行也安然,待也安然;
雨過天青駕小船,魚在一邊,酒在一邊;
夜歸兒女話燈前,今也有言,古也有言;
日上三竿我獨眠,誰是神仙,我是神仙。
這首曲的畫面感十足,但多數人還是很難感受到 1000 年前古人田園生活的那份真實,所以,我們梳理了五代以來的幾幅山水畫,只為找出那隱藏在山林和岸邊的秘密...
《漁樂圖》
荊浩
五代後梁
唐代滅亡之後,中原地區相繼出現了五個朝代和十個政權,為躲避戰亂,荊浩常年隱居太行山。
那個年代,退居田園的不少,而荊浩絕對是真正的隱士——士大夫出身,博通經史,善於丹青,也寫的一手好文。
董其昌將山水畫分南北派,荊浩便是北派始祖。他的作品更是深刻影響了整個宋代藝術,甚至被奉為宋畫典範。
荊浩退隱在這樣幽靜的環境中,躬耕自給,常畫松樹與山水,與外界交往甚少。就像他的《漁樂圖》,屋舍清晰可見,卻又只是輪廓,他並不直接描繪田園的整體結構,而是將這一塊私人之地隱藏在了山石和樹林中。
這就是荊浩的隱居觀念。
既然是《漁樂圖》,當然少不了捕魚。
不過,看了 1000 多年前的休閒工具,才知道我們似乎並沒有先進多少...
《雪景寒林圖》
范寬
北宋
范寬好酒,生性疏野,不拘世故,為畫畫而隱居太華山中。
他可謂是宋代繪畫大師,每次看他的作品,都被他筆下的山川氣勢所震撼。元代趙孟頫稱讚范寬的畫“真古今絕筆也”,明代董其昌甚至評價范寬為“宋畫第一”。
《雪景寒林圖》氣勢蒼茫,單看山腳下的農家小院,就可以體會到北方冬日雪後的山林氣象。
相比荊浩的兩間“陋室”,范寬的這個山中小院有屋幾間,可以容納更多人,功能性更強,也增加了更多生活氣息。
整幅畫寂靜如夜,院外滿是群山巨石、枯木寒柯,但將這幅畫放大後,會發現屋舍中正有一人張門而望,這一不算清晰的瞬間動作恰是整幅畫的生動之處。
《千里江山圖》
王希孟
北宋
這幅長卷經過 2017 年的火爆展示,已經無人不曉。
《千里江山圖》,除了作者的真實性、年齡和畫面的細緻程度等槽點外,最有意思的當屬那些山間和河邊的院子。
圖中共有幾十處院落,但多數並不存在,它們更像是作者對人類理想居住環境的一次想象。
無論處在哪個位置的小院,理論上都可以自給自足。人與物的生存空間、人與人的生活空間、人與自然的和諧關係,在《千里江山圖》中得到了很好的體現。
不過,將這幅畫放在北宋末年並不穩定的大環境下再來品讀時,那些田園愜意確實只是一種願景。
《四景山水圖》之冬景
劉松年
南宋
杭州作為南宋都城,少不了高官顯貴們修建的庭園,宮廷畫家劉松年長年生活在此,描繪起來得心應手。
從北宋畫中山川自然的野韻到南宋人工營造修飾的景物,這種題材風格的轉變,從側面反映出了兩宋的真實區別。
相比荊浩與范寬的山中之景,劉松年筆下的田園顯然是別墅級別的。《四景山水圖》意在描繪四季景色,但更給我們展示了士紳們的優裕閒適生活。
在這幅冬景之中,湖邊庭院,高松挺拔,遠山近石,都鋪滿積雪,茫茫一片,橋頭的老翁騎驢張傘,侍者導引,似乎為了尋詩覓句,多了幾分閒適之趣。
《安處齋圖卷》
倪瓚
元代
在黃公望領先的元代,有一位資深潔癖者不應被忽視,就是倪瓚。
他家境優越,自身學養很高,他不問政治,清高孤傲。中年後,倪瓚浪跡太湖一帶,享受田園生活,之後畫風大變——構圖簡約,意境悽清冷寂、蕭條淡泊…他儼然就是在畫自己。
元代繪畫尚意,倪瓚將此發揮到了極致。
面對太湖周邊的優美景緻,他內心並沒有太多波動,無論是岸邊的房屋,還是遠處的群山,他都只用了極少的筆墨,但卻勾勒出了一位世外高人的遁世脫俗之感。
畫完,高傲的倪瓚在右下角題詩一首,以示自己那純淨的內心。400 年後,乾隆在左上角也題詩一首,很好的破壞了倪同學醞釀已久的構圖:
...
高眠不入客星夢,消渴常分穀雨茶,
致我閒情頻展玩,圍爐聽雪剪燈花。
歎服...
《天光雲景圖冊》之一
八大山人
清代
眾所周知,八大山人所畫的花鳥、魚蟲有些誇張,他善於以其奇特的形象和簡練的造型,使畫中形象突出,有時甚至將鳥、魚的眼睛畫成“白眼”,以此來表現自己孤傲不群、憤世嫉俗的性格。
他筆下的山水也一樣,簡單隨意,也正是因為這種隨意,他的山水畫反而有一種前人未有的生動。
不過,說起房屋的簡練。
我想,倪瓚也得甘拜下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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