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剪的不是片兒是情緒|《潛伏》剪輯師說門道


2018年5月11日下午,“國寶級剪輯師”周新霞做客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西三環學區),講述剪輯思維與技巧。她說,作為一個剪接師,一定要建構起自己的剪輯審美觀。今天的剪接,是看你有沒有膽量,用情緒裹著事情。


2018.5.14


人物名片

周新霞,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教授,被譽為國寶級剪輯師。電影代表作《血色清晨》、《大閱兵》、《天狗》、《荊軻刺秦王》等,曾獲柏林國際電影節銀熊獎、蒙特利爾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電視劇代表作品《潛伏》、《借槍》、《獵場》等。出版書籍《魅力剪輯》。

你剪的不是片儿是情绪|《潜伏》剪辑师说门道

剪接的魅力

我就是一個幹活的人,一個做剪接的人。只是我做的時間長了點,我做了四十多年了。我老了,六十多歲了。但是我覺得,我對剪接的認知和很多觀念,好像還沒有那麼老。我願意把我這幾年的所思、所想和同學們一起分享。黃媛媛老師約我來的時候,我挺高興的。我就是願意讓更多的人瞭解剪接,知道剪接是幹什麼的。因為其實在影視圈,首先知道的是演員,然後知道的是導演,再下層的可能就不會被人知道,特別是剪接,更不被人所知。

但是我覺得,我幹了四十年剪接,我還挺愛它的。這不是說因為說它是一個職業所以我要幹好,不是的,我就是從心裡喜歡。我就經常想,也跟我的學生們講,我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幹了四十多年剪接了,我依然能夠那麼愛它。我想是剪接本身有魅力,它的那種魅力可以讓我永遠不知疲憊。我永遠有一個新的東西可以去嘗試。

在某種意義上講,我像在做遊戲一樣:我可以試一試這樣剪,剪完我覺得有點意思了,但我還可以再試試別的方案,然後我就想出另外一種方案,再去試,又有突破。在這樣反覆試的過程裡面,我很有成就感。

這種成就感一直鼓舞著我,讓我喜歡它。

四十多年來,我沒有煩,我一直樂此不疲。到現在,我每天還要工作十來個小時,我非常開心。當然下了工作臺,我也累。可是在剪接的時候,我很快樂,這種快樂是剪接本身給我的。

讓影片死而復生

這幾年我經常做一些圈內人講的“剪接醫生”的活。所謂剪接醫生,就是影片賣不出去了,電視劇賣不出去了,然後製片人找到了我,讓我來看。我看完以後,覺得這片子其實是沒有抓住哪一個東西、沒有把重要的東西呈現出來,於是我重新排列、重新講故事,然後給賣出去,有的播得還很好。這種時候,雖然人家不知道這是周新霞剪的,但很多人被片子裡的情感感染了,我就很快樂。

我憑藉什麼能夠將影片起死回生?說是起死回生,一點也不過分。今年春節後,我將一個60集的電視劇,剪成了48集。因為這60集的電視劇賣不出去,製片人找到我,說開始拍的時候很多人還專注(專門注資),拍完後,很多人都撤了,電視臺方面也撤了。

我看完片子以後,把製片人叫來,說:“你現在這片子有兩條線和兩個主要人物。但現在這個主要人物讓我不感興趣,他做的事情、他那條線的故事也不感人。但是副線上的人物和故事,我覺得很好玩,而且有分量。這個片子應該以副線上的人物為主,來引領你的故事向前走,他應該是故事的發動機。我用副線人物來重新建構這個故事,把配角變成主角,你同意嗎?”他說行。

之後我剪完三集,讓製片人和發行人看,看完了以後他們很震驚,說:“周老師,我有一種驚豔的感覺。原來我還覺得演員都不好看,現在不僅故事好看了,連演員都好看了。”然後他認同了我現在的選擇,把過去的配角變成了主角。

我重新建制這個故事,不是說我有一個能力把它這麼大地改變,我覺得是剪接技巧本身具備這樣的能力,它有這樣一個力量去改變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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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新霞

在座的各位應該都學過蒙太奇了。那麼今天我想和大家分享剪接的思維和技巧。為什麼我可以改變原來的故事?是因為我重新找到了這個片子的分量,我有了新的思維,同時我賦予了這個片子應該有的技法。所以讓大家覺得這片子,可看了、能看了、好看了,而且被它的情緒所感染了。

找到片子的靈魂

剪一個片子從哪裡開始創作?在我的感覺裡面,我覺得首先要找到片子的靈魂。有人講雕刻師是釋放石頭的靈魂,那麼我覺得剪接師是釋放素材的靈魂。

在剪接片子的時候,首先要看劇本在講什麼、導演拍來的素材可以剪什麼,劇本和拍來的素材不是一回事。在拍攝的過程中,我們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由文字變為影像的過程中也會有很多的變化,一個人對影像的感覺和另一個人對影像的感覺也是不完全一樣的,就像文字誰來讀都是這幾個字,可是裡面的含義每個人理解起來不一樣。

理解和拍攝的問題,導致拿出來的素材一定是不一樣的,而我們面對的是素材,我擁有怎樣的素材,接著我去剪出一個怎樣的故事。劇本只是一個藍圖,而這些素材是實實在在的、我可以用的布料,是決定未來故事非常重要的元素。

然後是你怎樣看待這些素材,你怎樣把有用的東西用上去,用到最合適的位置上去,釋放出它的能量和靈魂。所以,一個剪接師要有全局的高度,站在這樣的高度去看每一場戲。有了這樣的高度,你才可以去選擇每個鏡頭裡面所擁有的元素是什麼。

大家都拍過片子吧?在拍片的過程裡面,一定是劇本一個想法,拍出來的東西就會有變化,面對變化的時候就會有些茫然。昨天,我給大四即將畢業的學生指導,我給了她一個方向,她就跟我講:“周老師,我覺得我找到方向了,我覺得我有出路了。”結果剪著剪著,還是迷了。她看見了方向,但是手底下的技巧和功夫不到,那麼就做不到,我說別急,到我的工作室來,我看著你剪。

想到、看到和做到還不是一回事,你得有一個技巧讓你完成你想要完成的表達。你的想法和你拍來的素材不是一回事,在你有這樣一個高度時,你都覺得有一些力不從心。如果你沒有這樣一個高度,一上來就拿著你拍來的素材去編,我覺得那就更不可能了。我看到過很多同學甚至修片子的剪接師,都沒有抓住那一場戲的戲劇任務,只是把臺詞接下來了。

在很多時候,是你不可避免地被臺詞牽著走。其實,要避免這個問題,在我的感覺裡,在之前要給自己一個方向,要給你的影片畫一個情節走勢圖和做一個人物關係圖,然後做一個人物關係的轉折點,最後找到情節的轉折點。你拿素材去找這些點時的候你就知道:什麼地方夠了,什麼地方還缺東西,由這個橋段到這個橋段的過程中應該是怎樣的人物變化、情節變化。如果素材上沒有完成這種變化,那麼拿什麼方法去改變它,然後能把這兩個橋段搭起來。

如果你心裡面沒有這個圖形的話,你一定會被原有的素材帶著走,這時候你自己都迷了,你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了。

劇本是你寫的,拍攝是你拍的,你覺得好像已經完成了你要表達的故事,但是請觀眾來看,他會說感受不到。我經常遇見這樣的問題。你覺得你是這樣寫的,你是這樣拍的,就應該是這樣的,不對,鏡頭可能最終沒有表達出來這個意思。我覺得要客觀地去看待:你要表達什麼,你的素材、你的剪接技巧是否完成了你要表達的東西。

要時時地、審慎地來質疑你的這個剪接是不是完成了表達,我覺得這個是需要訓練的。

我遇到太多的人,別說咱們同學,就是市場上幹活的導演也經常會這樣。

我曾經遇到過一個很有名的導演拍的影片,他在國際上拿了很多的獎。我修改他影片的時候,還是膠片剪接的時代。我看片子的情緒不對,我覺得那場戲的戲劇任務不應該是這樣。我就把片子打開來想修,那個導演正坐著呢,突然站起來趴在膠片上說:“周老師別動,我這個地方覺得挺好的。”

我問他想要表達什麼。他就說了。我說:“對呀,我就是要給你修正到你要表現的,你現在沒有這些東西。”他說:“不會吧,我就是這樣拍的,我寫的時候也是這樣寫的。”我說:“對,可是現在這個意思沒出來,我給你修,修完你看,不行再改回來。”修完後,導演說:“哦,原來真的沒表現出來呀。”

它是一個剪接技法,什麼樣的情緒,到怎樣的位置上,有怎樣的轉換和鏡頭感覺的時候,才能表達出那樣一個意思。作為一個導演,一定要時時地、審慎地去看你是不是表達出來了,作為剪接師,也是要一遍一遍審慎地去看片子,這個是需要鍛鍊的。

我遇到過很多的同學,剪一遍就覺得已經剪完了,我再讓他去修改時,他會說:“老師,我剪完了”。我說,你的情緒還沒有表達出來呢,那些坎,那些彎都沒有表達盡。他們覺得鏡頭編上了就是完成了,不對,不是編上了就完成了,而是你要表達一個怎樣的情緒,而那個情緒是否表達到極致了。

比如電影《敦刻爾克》。其中有一個情節,一個得了戰爭恐懼症的人,把小夥子給弄受傷了,其他人來了之後,也知道小夥子傷很重,已經去世了。而當那個人過來問:“你覺得他能挺過去嗎?”船長的兒子看了他好半天、好半天、好半天,才說:“應該可以。”

你剪的不是片儿是情绪|《潜伏》剪辑师说门道
你剪的不是片儿是情绪|《潜伏》剪辑师说门道

《敦刻爾克》片段

這個鏡頭之所以大家記憶深刻,是因為,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用了好長、好長、好長的時間的情緒鋪墊。導演和剪輯師用了這麼長時間才回答他“應該可以”,這個情緒是很悲憫的、很寬大的和人文的。如果沒有這麼長的醞釀,上來就回答的話,這個人太沒心沒肺了。就是要有那麼長的一個消化:看到他那麼真誠地問,他想他如果把真實的情況告訴他的話,會傷害到他,於是他是說了一個謊,這個謊使得說話的這個人的悲憫之心顯現出來。其實我們剪輯師是在很多時候,就要有這樣的一個長度去套這樣的情緒,來進行這樣的情感表達。

我偶爾在車裡面打開收音機聽歌,就聽到唱同樣的詞和調,有些人的歌聲就很有味道很讓人驚喜,而有些就很普通。我們剪輯師面對同樣的素材,表達同樣一種情緒,如果你感覺到了,你就可以把那個情緒推到極致,使得那個情緒有滋有味地給它表達出來。如果你沒有這樣的一個修為、你的技巧沒有到那個程度,你就只是按照臺詞接起了這場戲,影像感和味道就都沒到。

情節走勢圖

其實一部影視劇到一定的時候,我們是去找味道和風格。風格其實就是在臺子上用技巧搭完成的。我會有幾個片子跟大家分享風格的完成,在這之前,先來聊一下情節走勢圖怎麼畫出曲折和彎道。我們以《海上鋼琴師》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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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鋼琴師》片段

這個片子大家都看過吧,這麼多年,這個段落依然很漂亮。這個片子就是講一個叫1900的主人公,他從來沒有下過船,他對藝術有很純粹的感覺。所以當所謂的爵士之王謝利要跟他比彈鋼琴,他不知道比賽是為了什麼,也沒把比賽當回事兒。直到謝利羞辱他的時候,他才真把功夫拿出來了。

首先,無論你怎麼畫,兩個人物得做一個顛覆才能好看。顛覆的尺度越大越好看。下一步就是我們怎麼才能夠把觀眾引到溝裡去,最後做一個反轉。之後要考慮怎麼來產生完成反轉、製造懸念、並給觀眾在猜想之外的結局。

從情節走勢圖說起,應該是謝利高調地出場,讓觀眾覺得他彈得的確好,第三首曲子演奏是那麼漂亮,給觀眾一種“完了,1900一定是輸了”的感覺。而最後1900用他的技法和音樂的感覺彈出第三首的時候,觀眾把他抬上來了。謝利的走勢圖,是走上去然後“哐”地掉下來的起伏。1900的走勢圖是一直往下的,觀眾一直為他捏一把汗,覺得他不行了,而到最後“哐”地上去,這樣才好看。這是我們給他畫出來的情節走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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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節走勢圖

那麼我們拿著什麼鑲嵌到這個圖形裡面去呢?我們有表演,有主要演員的表演,還有群眾演員的表演。剪接師可以隨便擺放群眾演員的表演,沒有規定必須放在哪。關鍵是在於這個圖形裡面把它放在哪更合適。

在我們這個圖形裡邊,我要讓謝利一上舞臺彈得特別好。彈得特別好的時候,群眾演員的表演裡面都有哪些呢?跟著謝利彈琴特別開心,然後是眉飛色舞,然後是大家都聽傻了——聽眾假髮掉了,沒感覺;雪茄掉在衣服上,衣服被燃起來了,沒感覺,這是幾個過程。如果我們一上來就把假髮掉了卻沒感覺的畫面放在謝利的第一首、第二首或第三首曲目彈奏時,行嗎?顯然不行。這是一個高潮點,這個點應該隨著情節走勢圖到達最高點,才能夠補襯高潮。因此這些群眾演員的表演我們有了一個排列,知道該怎麼安放他們。

之後是攝影的運動、攝影鏡頭的跳躍。電影本身就是一個影像藝術,影像的漂亮也要根據我們情緒的變化而變化。

第一首曲子演奏時,基本上是固定鏡頭為多,個別時候稍微運動一下。第二次比賽特別是謝利的時候,基本上都在運動。而1900的時候動得比較慢,沒有那麼靈動。攝影上最漂亮的運動給了謝利的第三首曲子。所以我們在看的時候會想:已經這麼漂亮了,那1900你拿什麼戰勝啊?我們有了這樣一種擔心。

整個段落是以水漲船高的技法去完成的。不是說為了讓1900取勝,它就把謝利壓下來一點,讓出那個位置。不是的,謝利已經是到那份上了,讓觀眾都覺得完了,1900怎麼才能夠戰勝他?在攝影上也是有了這麼一個比例在裡邊。這個比例是拍攝之前,導演、攝影在鏡頭佈置的時候、在力量分配的時候,就已經有的想法。

那麼每一條和每一條一定是不一樣的,剪接師他也有意識地把一個個的漂亮、有節奏的力量分配,給他佈置和鑲嵌在一個一個的點上。這是群眾演員幫助剪接師,幫助我們的戲去完成我們剛剛說的那個情節走勢圖。

那麼在情緒上,1900一開始就是覺得彈琴就是一個音樂的感覺,幹嘛要比賽?為什麼要比賽?是這樣的一個心境。這個心境他是從哪開始變的?它有一個情緒變化的過程,這個情緒變化的過程非常重要。

我們在完成一個戲的時候經常說,結果重要,過程更重要。所以我們把情節走勢圖畫出來以後,我們要找到那幾個點,人物關係的點、情緒變化的點。他是從哪個點上開始覺得我得拿出真本事跟他玩了?是在謝利在侮辱他的時候,謝利說要讓他屁股開花。剪接師給了一個什麼樣的鏡頭:別人都平靜,唯有他,震驚了一下。他覺得這話太侮辱人了。這是第一個鏡頭。

震驚這一下以後,謝利彈奏的時候,1900第二個鏡頭是他表現得非常認真。在這之前,他就是感受音樂,甚至於謝利在演奏的時候他能感動得哭。這之後,他開始認真地感受對方:你到底有什麼本事?你怎麼處理每一個音符的?你怎麼處理每一個情緒的?你的精彩在什麼地方?你的漏洞在什麼地方?第三個鏡頭的時候,1900在感受周邊的人對這件事情的態度。

這些東西的綜合因素讓他完成了第三首曲子的構思。你看就這三個鏡頭,不是順序的,是不時插進來,讓你感受到了他的情緒和思維的這樣一個變化。彈琴之前1900要了一根菸。前面他是非常感性的,沒有覺得是一回事地感受音樂本身。直到那一下,他開始非常認真地對待。這個點就一個一個地給出來了。

最後是剪接師用特別的技巧,快切的、象徵的手法,像是幾隻手同時在彈的那樣的一個感覺。一直拿的是1900在彈奏的那個狀態在進行表達。什麼狀態呢?音樂就是他的忘我狀態。1900是用他的靈魂、用他的全部去感受音樂,去彈奏音樂。這與謝利是不同的兩個境界,而把他的境界弄出來了,所以他戰勝了。

剪接師還用了另外一個技巧:讓全場傻掉,這用了兩次。第一次是謝利走進來,跳舞的人一個、兩個、三個、四個都停下來,所有人都在注目他。這時候剪接師用的技法叫延宕。這個延宕是什麼意思?就是說本來謝利走進來幾秒鐘完成了,但是為了要把這個事情、情緒做大,就把這個空間延長了,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人的停下來,把這個空間就做大了。

同樣這個技巧又用在了1900身上。1900彈完第三首以後有多長時間的停頓?超長的,一分多鐘,全場都傻了。這個是不一樣的一個停頓,我剛剛說像敦刻爾克停了那麼長時間才回答“應該可以”的停頓,我們已經覺得很有意思了,那個情緒已經打到我的心裡去了。可是這個停頓,是用了一分多鐘,是把觀眾聽傻掉了的那個情緒,靠延宕這個剪接技巧表現出來。

你看他有多少技巧。先是有一個思維方法把情節走勢圖畫出來,這只是一個藍圖,是一個想法。然後這個藍圖是要用你的技法去完成的。然後是分佈力量,力量有攝影鏡頭的力量的分配,有群眾演員的力量的分配,這些力量都鑲嵌到了必須的位置上去。

有人說,剪接師是什麼?剪接師是一個最懂得把鏡頭放在哪的人。如果我們把最好的鏡頭換一個位置放到謝利那去,或者是再往前放,一下就亂了,觀眾在看的時候,會弄不清你到底需要表達什麼、到底是誰是那個最好的。創作者的態度亂了。現在他有了這樣一個很有條理的力量分配,把鏡頭放在必須的那個位置上,使得這個戲裡的線索、線條非常清晰。我們也看得特別清楚。

同時這裡面還有一個攝影的技巧我覺得也用得非常漂亮,就是謝利剛一進來的時候,有像神一樣的一個大剪影。最後這個剪影給誰了?給1900了,大家把他抬起來以後,他的影子也投射在謝利的那個位置上去。剪接師把對稱和對位用得特別好。

而這些都是因為先有了一個情節走勢圖,然後才有了這些力量分配,然後再把鏡頭放在必須的位置上,才有了這樣的一個生動、清晰的表現。所以剪接師不是隨便把鏡頭接起來,而是你先要有一個想法:這場戲的戲劇任務是什麼?那個魂是什麼?先挑出來,然後去畫它的情節走勢圖,然後再去找它的技巧。這幾個一定是全部,缺哪一個都完不成這樣一個漂亮的剪接。

所以作為一個剪接師,你既要有劇作的知識、文學的修養、電影文化的修為,然後還要有技法,你才可以把你的鏡頭、你的戲,剪得那麼有滋有味。剪接是你用怎樣的一個情境、用怎樣的情緒,用什麼技法傳達的問題。技法就是有這麼重要的這樣的一個功能。

不同風格影片的不同技法

技法還能形成不同影片的風格。比如侯孝賢就是現實主義的風格,有人說他的電影很悶,你看的時候會覺得,這跟我看到的生活沒有什麼兩樣啊!但你看著看著,你會覺得被深深擊中了,或者說他的感覺進入到了你的骨髓,導致你去用他的感覺去感受你的生活;同時也有像敦刻爾克,血戰鋼鋸嶺這種商業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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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孝賢部分電影作品

不同類型的影片是用不同的剪切技巧完成的。在拍攝之前,導演根據劇本就應該對影片有一個風格的選擇。比如侯孝賢的電影,我把他歸類為現實主義的影片,他是以生活中的人、事、感覺去拍攝的,所以他往往不用那麼多的燈去裝飾他的畫面,不用演員去用力表演出情緒。他讓演員演戲,一定是讓演員反覆演,因為他認為前面幾次演員會非常使勁,後面演員累了就不使勁了。也就是說他一定要找到生活的氣息。

所謂現實主義,就是我們眼睛看見是什麼就是什麼樣,我們不去做任何裝飾。好萊塢商業片的畫面,你隨便一定格就是一張非常漂亮的照片;而侯孝賢的電影,你一定格你就覺得這是生活中的瞬間,這就是他們之間的不同。

你在劇作的時候,是按照設置障礙,再設置障礙,最後達到高潮這樣一個講故事的感覺去編劇,還是你不要那些特別的情節,讓生活自己去表達、去完成那個片段的呢?這兩個劇本的走向是不一樣的,所以在拍戲的時候,你用的光、表演、鏡頭也都是不一樣的。

去年我們剪了一個現實主義的電影,我的助理打電話給我說:“這個導演拍的不行,怎麼這個戲老覺得不對。”我沒有真正到現場去,但我覺得劇本還不錯,所以我當時也不好說什麼。

等他回來了,我看了片子之後,我就理解了。我問他:“你怎麼理解這個戲?你剪的這個戲沒有一個點是對的。”他立刻就傻掉了,因為他是很認真努力的一個學生,但他沒有弄清楚這是一個什麼風格的電影,他還是按照正常的“什麼情況下去推什麼情景、表達什麼情緒”的方法去剪輯。而那個片子是需要影片自己去表達的。

當時我助理在剪的時候,他把車軲轆、推車的人、脫棉襖、把棉襖塞到車輪下、那些人看的畫面,都給了近景,這樣可以把事情講得很清楚,可是我覺得這樣導致人在那個狀態下的情緒沒了。這個戲不是讓人來感受這個事的,是讓人來感受在大雪天車無法前行,那個瘸子很聰明地把棉襖塞到車軲轆底下就把問題解決了。所以後來這個片段一個近景沒用,反而有一種把情緒逼出來的感覺。

這是兩個不同的敘事的感覺,走向也就不一樣。所以一定要弄清楚你在完成一個什麼風格的敘事,這種風格敘事需要什麼樣的技巧,什麼技巧技能把事說清楚、把人突出。

在這個片段中,車一直上不去坡的情景,我用了四十多秒去表現,如果不這樣,觀眾就不會有著急的感覺。你只有使用這樣一個長度,讓觀眾眼睜睜看著車上不去,再把棉襖往車底下一墊,大家一推,上去了,整個事情和情緒就完成了。

所以面對這樣的場景,不要著急,不是非要用近景這樣的視覺奇觀,因為這是不搭的。你要弄明白你是做什麼風格的影片,這樣風格的影片適合什麼技巧,不適合什麼技巧,怎樣將這種風格推向極致。你作為一個剪接師,一定要建制起自己的剪輯審美觀。只有擁有很成熟的觀念,才能使技法和影片風格相統一。

完形心理學敘事

接下來我再介紹一種新的剪輯觀念。現在的敘事,已經不是老老實實講故事了,它可以是現在時、過去時等。我們經常評判說一個剪輯師剪得很好,第一句話就是“他剪得很流暢”,流暢好像已經變成一個好剪輯師的第一要素。但其實不是的,流暢是剪輯師的基本功,你必須懂得怎樣讓鏡頭匹配,具有韻律感。

其實一個剪輯師的貢獻在於,你能不能將影片中最有力量的人物的感覺推向極致、能不能很清晰地把線索弄出來、能不能將人物關係變化和轉折點加以突出。就像一副漂亮的畫一定是把黑白灰處理得很好的。其實我們剪接也在處理影片的黑白灰。黑是影片中需要濃墨重彩表現的地方,灰是粗針大線可以略過的地方,白是留白,用留白讓觀眾瞭解故事和人物。我把這個看成是完形心理學的敘事過程。

有了戈達爾以後,過去連貫的時間空間已經沒了,取而代之的是非常自由的時間、空間、動作相連接的感覺,甚至動作的連接也不是過去那種一格都不差的連接,而是求不連接、不完整的完整。比如過去我們學剪接的時候,要拿一個杯子,上一個鏡頭必須是我手接觸到這個杯子,下一個鏡頭一定是這個杯子離開桌面的第一格;再比如,表現走路的前一個鏡頭必須是左腳邁出去,下一個鏡頭一定是右腳抬起來。那時候評定好壞的標準,是一格不多一格不少。

而現在的標準不是,現在的動作連接是讓你挖掉了之後,觀眾沒有意識到、畫面還很流暢,用這種跳切的、完形心理的、關鍵性瞬間的連接的感覺去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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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師手繪

所謂完形心理學,是指不像過去一格都不差的時間空間。比如你現在畫三角不用畫一格完整的三角,而是用三條不相接的線讓觀眾感受到這是一個三角。運用電影的暗示作用,通過你的三言兩語,讓觀眾感受到你講的那個完整的故事。還有一種說法就是,你是拿出一棵樹讓觀眾感受到一片森林,是這樣的感覺去完成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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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忠》片段:女主在第一次偷情後回家的火車上

以2004年電影《不忠》為例。這是她第一次出軌後的情緒表達,重心不是把出軌這件事情呈現出來,而是通過出軌這件事寫既興奮又懊惱的情緒和感受。敘事不是單的一條線,是同時的兩個、三個,甚至幾個的敘事感覺,這種敘事的感覺更重要的是在剪接上,剪接師把重要的事件的情緒表現出來。

(電影片段)按說,在兩個人錯過的時候,前面剛剛錯過,下一個鏡頭就不見了,在過去意義上來講是不接了,但不是,觀眾自己就會想到,她過之後會在哪裡。走著,就推門進廁所了,中間那段給誰去了?在過去意義裡,這是不連的,空間變化是不對的,但是,在這個感覺裡面,我們全部能夠明白。離開座位,走到廁所,無需走出一個完整的空間。

(電影片段)關門,中間的又省略了。主要的目的是落在亂了的情緒上,這是剪接師要的。事依然在,但剪接師的重點是放在心理情緒上,到了洗手間後的動作的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亂了的情緒。哪跟哪都不接,但哪跟哪都對,這是今天的剪接。

今天的剪接,是看你有沒有膽量,把那個很實的事去掉,讓情緒出來,用情緒裹著事情。這樣情緒也有了,事也有了,觀眾自己就把曾經的事情填補上了,沒有任何空缺。

剪接一直是在往前走,技巧一直在變化,未來的電影人們、電視人們一定要抓住這個觀念的變化,用這樣一個感覺去把你要傳達的東西,把你的對生活的理解通過你的技巧傳達出來。首先你要弄明白你要表達什麼,用新的觀念,用那種最能夠表達你要表達的東西的技巧去進行表達。

現場提問

你剪的不是片儿是情绪|《潜伏》剪辑师说门道

講座現場

Q=現場觀眾

A=周新霞

Q:剪電影和剪電視有什麼區別?

A: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藝術的表現形式。電影,我覺得是一個影像表達的藝術,一定要抓住影像這兩個字,用鏡頭本身去講故事,儘量做到讓情緒露出來。因為電影的這種媒體是在電影院裡面才能完成的,或者我們自己看的時候,也需要一定的特殊環境。它像一杯濃濃的咖啡,我會抽離掉很多不必要的細節。

如果用完型心理的這樣一個感覺去說的話,電視劇,可能我要留出一個縫來,讓觀眾去猜想。電影的話,這條線(三角形的三邊)我會畫的更短,因為觀眾猜想的空間和注意力更集中。電視劇的話,是茶餘飯後的媒體,我會把故事說的更白一些。

電視劇在製作的時候和電影也不一樣。電視劇在製作的時候,通常是用對白推動情節和故事向前發展的,而電影是用鏡頭來推動。我在處理電視劇的時候會更濃一些,事情更鼓一些,更白一些,而電影的情緒和感覺更多一些。但是,我經常在電視劇裡面也會嘗試一些技巧,因為我不願意就是正打反打,太煩了。

《獵場》裡面一些情緒,我會使用對白,但也會用鏡頭的剪接來展現情緒,注重感情的渲染。可能有一些觀眾會想電視劇為什麼要這樣,但很多人在想的過程中,就會接受。我覺得創作者應該帶著觀眾進入到你的新的敘事環境,這是創作者身上肩負的責任。

Q:完形心理學是要把實的剪成虛的嗎?

A:也不全是虛,完形心理學也不是說把這事兒說虛了,我有一句話叫做“決定性瞬間”。什麼叫決定性瞬間?這是攝影裡的佈列松的理論。我想通過抓拍的瞬間能夠讓觀眾想到它的過去,也能想到它的未來。這樣你得多熟悉這個人,才能把最能表現這個人特徵的瞬間給抓拍下來,所以把這個叫做決定性瞬間。

我覺得每一個事件之間都有它決定性的那一瞬、決定性的情景、決定性的語言,把事件過程中最重要的瞬間用起來表達,通過決定性的猜想表現出來,是這個意思,不是“虛”。

Q:剪完片子後自己看一兩遍能看出不好,但之後再怎麼看看不出來哪裡不好了,怎麼辦呢?

A:這個是需要練的,你可以每一次給自己提一些問題。我想我養成的這個習慣——就是說看這個片子無論多少遍都能有新鮮感,這是我年輕的時候練出來的。我那會兒在剪《傷逝》,《傷逝》這部電影我剪了兩年,大師們每次看完的意見我都會整理出來,整理出來後給導演看,然後去修改,就這樣反反覆覆。每次修改之後我都會看,會注意片子變成了什麼樣、帶著什麼樣的情緒。就這樣每一次都帶著問題去看,你的感受就會不一樣。

Q:現在有的片子導演自己拍自己剪,有的是導演拍、剪輯剪,這兩種方式有什麼不同的特點嗎?如果在一個片子的剪輯效果上導演和剪輯師出現了分歧,應該更遵循誰的意見?

A:先說,我其實不太願意導演拍完了導演去剪。因為他太沉在裡面了。很多時候,是再遍地找一個剪輯師來給你剪。當然了,導演與這個剪輯師的根命是相通的。我們說一個導演找剪輯師比談戀愛還難,得是兩個人往同一個方向走,而剪輯師在某種意義上更客觀,所以他是導演的一面鏡子,他能照出它哪裡好、哪裡不好,然後再商量著修改,這非常好的合作關係。1+1>2。

但是如果導演和剪輯師意見不統一時,希望兩個人都把想法都談出來。談出來以後,我覺得如果兩個人都明智的話,就能感受出哪個好、哪個不好。

實在不行了,就是兩個人都不客觀了,就找第三個人來看,應該就會有人把手放下去。過去,在導演中心制的時候,常常是不管怎樣剪輯師都會把手放下來。現在這幾年市場發生了變化,剪輯師的位置、作用越來越大,有製片人來衡定哪個好,哪個不好,所以現在是公正的評判,我覺得這個時候沒有什麼自尊的問題,這是一個對於這個作品哪個方案更好的問題。

Q:音樂和音效對影片很重要,剪輯和聲音部門是怎樣合作的?

A:聲音對一個影片非常非常重要,因為我覺得它是一個看不見的第三度空間,它的作用非常大。我看《敦刻爾克》的剪接,聲音的剪接以及音樂合作的感覺,我覺得那種感覺非常有意思。因為《敦刻爾克》是需要音響早一點進來的感覺,是種把音樂當音響使用的觀念。一個高音,一個低音,一直在循環,事件在往前推進時,其實音樂可能是往下走的,聽起來可以形成一種懸念。那麼在這種時候剪輯師是要讓音效師和音樂融進去,根據那樣的情緒一塊來剪的。這樣會達到一種特別完美的效果。

但是我們在一般影片的敘事過程中,開始剪輯的時候堅決不帶音樂,帶音樂會讓你迷掉,可能那個點不是很對,因為音樂的感覺帶著你就過去了。

我的經驗是我要把他的情緒都剪對了,而且我也知道這個地方要放音樂,我會在正常的敘事裡面放長一些,就是要留一點空,給音樂來表達。如果你的情緒滿了,放上音樂的時候你就會覺得特別快,就進不來了。你有意識了,你要放鬆一些,在你剪的時候要把有情緒的地方都碼好,後面再找合適的音樂。

Q:每一個故事在影片中有很多的矛盾節點,在創作時如何抓住這些節點?

A:我談到畫情節走勢圖特別有幫助,你畫出來以後你會自動把不該有的東西拿掉,把位置就調整好了,很自如的東西就有了。你如果沒有畫,隨著故事走,走著走著就走偏了,所以要養成一個畫情節走勢圖、畫人物關係圖、找人物和情節關係變化的那些點,這樣你就會知道什麼地方濃墨重彩,什麼地方應該放輕一些,什麼地方觀眾自己就能想到。如果沒有這個圖的話,你很難做到。

黃媛媛老師評述

非常感謝周老師,我聽了周老師的講座,回想起我讀書的時候,從中國傳媒大學東五環外不遠萬里跑去聽周老師的課,結果周老師的課是受限的,我們這些人進不去,在外頭急得滿頭大汗,今天你們是特別幸運的。走勢圖——它是對剪輯來說是具有普遍意義的,還有周老師講到的天然去雕飾,就是現代主義和現實主義的方式。

我最崇拜周老師的一點是,她用經典剪輯做出很多佳作之後,然後又了昇華經典剪輯的方式,提出跳接、多重蒙太奇、立體剪接,用這種看不見、不連貫的方式,為我們總結了我國國內現代剪輯的框架。這種納新能力說明,她本身的藝術框架非常穩固,非常寬廣,因此對新的東西接納得很順,又能很完美得推廣給大家。

青春報採訪

Q=青春報

A=周新霞

Q:您是如何選擇您要接的作品?在您看來什麼是一個作品前期會體現出來的亮點?

A:當然我願意要好的劇本,所謂好的劇本就是它有自己的人文思考、有它關注的社會話題,同時劇本也寫得比較有層次、人物比較豐滿。

但是現在這種時候,這些要求就顯得很奢侈,現在的劇本比較難達到這樣的效果。那我就找我可以改造的劇本。這幾年我修改片子比較多,我會先看有沒有這種修改的可能,其實主要是看它的情節、人物和故事。

Q:您是什麼時候判斷出影片的整體的風格?

A:我在拿到劇本的時候就在判斷。

Q:您會把整個劇本先過一遍?

A:當然,這是必須。拿到素材之前就讀劇本,讀劇本時是做案頭工作的時候。這些案頭工作比如像(畫)情節走勢圖、(感受)風格之類的。以後再來看素材時,再去看導演是用怎樣的鏡頭語言去進行表達,他拍了哪一類的鏡頭,用了怎樣的光和運動。其實他拍出來的影像,可以表明未來影片的風格基礎,在這個點上我再給他往極致推。

Q:那您是在這個時候就是構建了整個的剪輯的結構嗎?

A:構建了結構和節奏風格。

Q:如果沒有您需要的素材,那您會怎麼跟團隊溝通?

A:先說我可不可以去改變它,因為在電腦上可以做很多的改變。然後我可不可以用技巧去彌補一些東西。如果這些東西都沒有的時候,我會跟導演談。

但是一般情況下都是拍完了以後剪輯才進入的,這已經晚了。如果不能補拍,就儘量用一些技巧去彌補,然後在畫面上放大或者做特技等等。

Q:您之前說剪輯是再創作,那麼您剪輯出來的作品會不會跟導演的劇本有特別大的差距?

A:會有很多變化。不管是情節的走勢還是人物的走向,都可能會有變化。但是,一定是我思考成熟了以後,這樣做更有力量,這個人物故事會更有趣。先講給導演聽,然後用我的方法完成。

Q:您作為剪輯醫生是如何發現新的信息點,您的這種能力您覺得是怎麼獲得的?

A:我覺得這是一輩子的努力,像朝聖一樣,一步一磕頭過來了。因為剪接在臺子上主要講的是劇作,所以必須要有劇作的能力才可以去統領並改變它,劇作非常非常重要。然後就是表演,我經常在臺上去感受,我在表演,去找鏡頭,找到重要的支撐點,然後再找到敘述的語言和技巧。

Q:那您在剪輯過程中會更多以什麼為主?判斷亮點的依據又是什麼?

A:劇作、人物,也就是你要表達的東西。

Q:您認為新媒體時代的剪輯行業會發生什麼變化?這會給剪輯師帶來什麼樣的壓力?

A:一定是有壓力的,你想他們肩上扛著幾百萬、幾千萬甚至幾億的投資,那麼多人的工作都在你這兒得到最後的完成,得用怎樣的心力去把大家的勞動給呈現出來啊。我覺得這個是剪輯師永遠扛著的事情。

Q:那您覺得短視頻興起的時代會對剪輯師提出怎樣的要求,剪輯風格會改變嗎?

A:我覺得如果是一個好的短片,跟長片沒有太大的區別,它甚至是技巧性更好。比如泰國公益廣告什麼風格的都有,那技巧性多好,人物多豐滿,情節多漂亮,所以它跟那些大的影片沒有太多的區別。

Q:那您覺得現在市面上一般的剪輯師他們缺少了什麼?

A:統一缺少的是文學的感覺和對藝術的感受力。

Q:您一般都會如何來指導學生培養剪輯思維的?

A:就是練、學習和補充自己。你強大了,你的作品依然就也就強大了,你要是很弱小,你的作品也豐富不到哪裡去,因為好的東西你看不見。

Q:那您覺得剪輯師需要全面發展嗎?比如審美、技法。

A:當然,這是一輩子的功課。

李婧貤 劉璐|採訪

陳展羽 韓曉瑩 倪一靈

張銘洋 呂永潔 楊嬌 戴敏潔| 整理

郭文慧 | 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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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剪的不是片儿是情绪|《潜伏》剪辑师说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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