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螃蟹 三劍客
文/憤怒的螃蟹 copyright©三劍客
1
掐指一算，這麼多年來，我有過很多困惑。
小時候不明白，為什麼明明已經很努力了，可學習成績還是沒有別人好。
老師告訴我，不要擔心付出沒有回報，等到時機成熟，肯定能一飛沖天！就像竹子用了4年時間，只長了3釐米，但是從第五年開始，每天能以30釐米的速度生長，僅僅需要6周就能長到15米，因為前面的4年，竹子都在默默地紮根。
老師滿含期望的眼神我至今還記得。
後來，時機果然成熟，我終於發現，原來我不是竹子，我是土豆。
2
讀中學時，一直對老媽心存歉疚，想知道究竟是什麼讓曾經那個笨手笨腳，怕黑掉眼淚，被人那麼寶貝，也需要依靠的小姑娘，變成了世界上最厲害的人——她什麼都知道，總是為我遮風擋雨，做好吃的飯，勤勤懇懇工作，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
我想，也許是歲月，也許是愛。
後來我才明白，改變這一切的，是我那個不成器的老爸，和她那個一點都不讓人省心的兒子。
3
進了軍校後，我開始困惑：自己為什麼一直沒有女朋友？
戰友安慰我說，這愛情呢，就像公交車，有時候你等了很久，那車就是遲遲不來，有時候你剛到站臺，那車卻剛好進站，但不管怎樣，它總會來的。
於是我開始等，並且堅信屬於我的那輛車，其實就是晚點了。
這種荒謬的想法一致持續到我的大學生涯結束，我才意識到，其實並不是晚點，而是拋錨了，或許還是大毛病，應該是已經報廢了。
4
畢業後，蒙上天垂憐，我終於遇到了一個姑娘，雖然在一起時她總是嘲笑我情商低。
有一次，我看見一對情侶吵架，女孩一直大吵大鬧，但是男孩卻不說話就看著女孩笑，然後女孩突然撲倒在男孩懷裡抱住男孩說：“連個架都不會吵，以後要怎麼辦?”
我覺得我似乎get到什麼了。
後來又有一天，我倆鬧彆扭，天知道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多久，機會來了！於是我靜靜地看著她笑，那一刻，我覺得我的笑抵過風霜，就像是一顆太陽。
突然，她朝我臉就是一巴掌：“你怎麼還有臉笑！”
我這才明白，人和人果然還是不同的，所謂的套路也並不是一直管用。
5
最近我們單位的幹部轉業復員工作開始了，作為一名剛工作兩年的小中尉，我當然達不到走的要求。
然而這並不能阻止我的想象。我時常忍不住想的是，如果有機會，我會不會選擇離開?現在的生活究竟是不是我想要的？
6
年前的時候，戰友姚哥的老婆從無錫趕來跟姚哥過年。
嫂子說，有姚哥的地方就是家。
這句話讓我羨慕了好一陣子，有妻如此，夫復何求啊！
大年初二那晚，唐哥安排了個飯局，既是給嫂子接風，也是過年兄弟夥聚一聚。唐哥、姚哥、金振還有我，都在機關，又是老鄉，平時互相幫襯，關係不錯。
我和姚哥、嫂子到了的時候，唐哥和金振還沒來。過年這段時間，他們都是前指人員，每天早出晚歸，忙忙碌碌，往返於全拉薩的各個執勤點，經常是凌晨回來睡覺凌晨起床出發，今晚能有機會一起吃個飯，著實不易。
等了一會兒，苦逼二人組終於現身，後面還跟著小白。小白是唐哥的侄女，作為軍醫，這兩天同樣擔負前指，風餐露宿，滿城奔波，看上去很憔悴。當然最憔悴的是金振。三個人還穿著迷彩服，都是風塵僕僕，如釋重負的樣子。
唐哥在拉薩已經十多年了，在吃這方面眼光毒辣。姜蒜與小雞齊飛，石鍋共鯉魚一色，蘑菇肥，青菜脆，薑汁可樂斟滿杯。大夥邊吃邊聊，興致很高。
突然，唐哥的對講機響了。我一直覺得對講機這玩意兒在提神醒腦方面頗具奇效，每次聽到有人報告總能讓我有一種虎軀一震，菊花一緊的感覺。對講機通知說：有情況發生，基指人員緊急集合。
很不幸地，姚哥擔負基指。
怎麼形容那一刻姚哥的反應呢？就好比“李白乘舟將欲行，忽聞水晶被攻擊”一樣。他一下子跳了起來，正要準備出門，忽然意識到自己還穿著便裝，於是直接跟金振換了一下衣服。再後來，金振也走了，大夥都不怎麼說話了，飯菜依然很香，但是吃著已經沒什麼味道。
我注意到，姚哥走的時候，嫂子一聲沒吭也一直沒有抬頭。
去年上半年，姚哥和嫂子剛剛結婚，沒多久，機動師改革大幕拉開，一個大浪把姚哥從無錫推到了西藏。和今天一樣，走的那天嫂子一句話沒說，只是後來發了個消息——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7
軍人的世界，總是有太多沉痛的遺憾和難言的苦悶，但比我們更無奈的，恐怕就是我們的家人。
我突然想起吉祥在朋友圈裡發的一條說說: 這一年，起起伏伏，兜兜轉轉，終於把我從一隻雞忙成了一條狗 。我有故事你有酒，卻再無歲月可回頭，遠方的風兒輕輕吹，家裡的人不許掉眼淚。
想起除夕那晚遠在新疆的師傅在群裡感慨:今晚新年鐘聲響起的時候，我將準時從1號報警點路燈下出發，走過人間喧譁，看盡滿城煙花，這裡萬家燈火，但是沒有一盞屬於我。
8
有人說，人千萬不能陷入自憐的情緒。
我明白，沒有哪個行業是輕鬆的，每一個成年人都經歷過悲歡離合萬箭穿心。
更何況，一家不圓萬家圓，這個世界總是要有人犧牲的。可是要打多少雞血才能挺過這狗血的一生?
轉業復員名單裡，想走的走不了，不想走的卻走了。五十多個正連，只有幾個人能有機會調副營，我雖然現在還算年輕幹部，可也終將老去。那麼前途究竟在哪裡?
還有那些奮鬥在基層的戰友，究竟還要在衛生區掙扎多少個日夜?還要在“公差路”行走多少公里?還要經歷多少檢查？還要補多少筆記？
我看到曾經一個個的少年不再生猛，看到很多放棄努力的前輩，若干年後，這會不會就是我的人生？
9
一入營門深似海，從此妹子是路人。
全社會都在推崇軍人的堅毅果敢，讚揚軍人的犧牲奉獻，可為什麼對於我們來說愛情仍是一份極為昂貴的奢侈品?
聽說了太多曲終人散，看到了太多勞燕分飛，我也經歷了一段無疾而終的感情，異地戀、軍戀真的是永遠不被看好的戀情?
而如果可以選擇，我們究竟要不要離開?會不會有一天將就著，將就著，就老了，湊合著，湊合著，就沒得選了?
我很困惑。
有人說，生活中的一個個挫折、不如意、心灰意冷、失敗頹唐，就像冰糖葫蘆一樣，竹竿刺進身體，卻成為了一生的脊樑。
而這個世界還是這樣，有人突然就開掛了，有人突然就掛了。我總覺得畢業後我的一些東西丟了，似乎心裡面某一塊，已經掛了。
曾經，最想成為孫悟空，如今終於不再幻想自己擁有七十二變，不再幻想自己能拯救世界，不再覺得平庸不好，也不再覺得人生可嘆。
我們常常講勿忘初心，可一路走，一路丟。說的人言不由衷，聽的人心照不宣。
曾經買了一雙鞋子，每次蹭了一點灰我都會小心翼翼的拭去，後來時間稍微久了一點，就算被別人踩了一腳，我連頭都懶得低了。
這個過程不是心變成了銅牆鐵壁，而是變成了千瘡百孔。
10
想起北島的一段話：“那時我們有夢，關於文學，關於愛情，關於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夢破碎的聲音。”
我們究竟是被誰磨平了稜角?是歲月?是生活?抑或我們自己?
微博上說：“其實人這一輩子的每一個階段都有新的痛苦和顧慮，週而復始，生生不息。絕對不會因為你考上大學，事業有成，迎娶了女神就從此萬事大吉。”
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認清了生活真相後，依然熱愛它。
願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
不管生活多麼殘酷，我們都不能逃避。
我想，就算是為了心中摯愛，為了心中牽掛，也要繼續努力，繼續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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