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迦王朝》系列之二“忽必烈的陽謀”

《薩迦王朝》系列之二“忽必烈的陽謀”

藏地光影(小張)供圖

薩迦王朝

2、忽必烈的陽謀

上一篇 中我們講到,自從這兩位領袖在六盤山會面後,八思巴便一直堅定的站在忽必烈身邊。即便忽必烈遭到蒙哥汗的猜忌,走進政治生涯的低谷,八思巴也不離不棄幫他出謀劃策。

八思巴的抉擇令忽必烈非常感動,當元朝建立後,八思巴的地位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來形容一點也不算溢美。忽必烈對八思巴的尊崇,甚至到達了寵溺的地步。

受他的影響,有元一代,藏僧成了一種身份及其怪異的存在。以至於,元史中屢見藏僧橫行不法的記述,甚至當街毆打駙馬、咆哮公堂、爆錘州官,這大概是八思巴無論如何難以預料的。

《薩迦王朝》系列之二“忽必烈的陽謀”

忽必烈對於八思巴信任和支持一直保持到其生命的盡頭,這對君臣也算是有始有終。終其一生,這位偉大的君王確實兌現自己的承諾,“吐蕃之事悉聽上師之教,不請於上師絕不下詔”

不過這也有賴於八思巴洞悉世事,身為一個權臣很多人過著過著就不知道自己咋回事兒,仗著當年龍翔淺底時結下的友誼橫行無忌,最終落得寂落收場。

八思巴顯然聰明的多,面對忽必烈這種等級的帝王,必須時時刻刻保持自己的新鮮感和存在感,不斷刷出君主認知的新高度,這才能讓自己顯得不可或缺,尤其要在穩定西南邊疆方面做出建樹。

在忽必烈的配合下,八思巴大刀闊斧的改革了蒙哥汗時代的對藏政策,將蒙哥時期多封眾建的策略廢除,建立了以薩迦派為中心的西藏地方統治機構。

《薩迦王朝》系列之二“忽必烈的陽謀”

套用中原歷史上一次重要的思想體系改革思路,忽必烈和八思巴的政策可以稱為“罷黜百家。獨尊薩迦”

忽必烈將蒙哥時期,各王公在西藏委派的守土官(達魯花赤)全部召回。只保留了,旭烈兀名下封地的守土官。這是因為,當時忽必烈阿里不哥爭奪汗位期間,曾和旭烈兀有過交易,保存他的封地也算是兌現承諾。

不過旭烈兀反倒覺得無所謂,這時候他已經攻下了巴格達,在西亞正殺的興高采烈,根本沒想再回東亞混。公元1258年,旭烈兀成立了伊爾汗國,遙拜東方表示接受大哥的領導。

在藏文史料

《大司徒絳曲堅贊自述》記錄這段史實,同時說明了帕竹派和旭烈兀之間的供施關係,“此後,當蒙哥汗歸天之後,薛禪皇帝(忽必烈)在位之時,將在西藏的所有守土官撤間,由於薛禪汗旭烈兀的兄弟關係特別親密,所以我們(帕竹派)的守土官仍然保留。[1]”

總公司除了注入資源之外,也給了薩迦派大量的賞賜。大概忽必烈也知道,薩迦寺地處後藏偏僻區域,周邊民少地疲。在經濟上,跟地處衛藏地區的其他教派實在難以相比。

《薩迦王朝》系列之二“忽必烈的陽謀”

不過,薩迦派沒錢不要緊,總公司有的是錢。趕緊建個好點的寺院,這也算是大元的門面。

公元1262年,“他(八思巴)派人給薩迦送去許多財寶,由本欽釋迎桑布在大屋頂舊殿的西面興建了大金頂殿”[2]。

隨著,元朝對薩迦派扶持力度的加強,薩迦寺也在一百年間不斷擴建,成為當時後藏地區最輝煌的佛寺。甚至,為了擴建薩迦寺還大量徵兆泥婆羅的工匠,其中,最有名的當屬阿尼哥

這個聰慧的年輕人,被八思巴在工地發現,將其收為弟子。薩迦寺的工程完成後,恰逢忽必烈營建大都廣招天下能工巧匠。於是,當八思巴離開薩迦返回大都之時,將其帶回中原並推薦給了忽必烈。

忽必烈命其在大都營建佛寺,阿尼哥不負眾望建造了北京的妙應寺白塔(今北京白塔寺)等眾多佛寺建築,現在在妙應寺白塔旁邊還有他的銅製塑像。

《薩迦王朝》系列之二“忽必烈的陽謀”

北京白塔寺內的阿尼哥塑像(攝影/馮軍)

其次,忽必烈分封諸王出鎮,以軍隊威懾整個藏區。

帝王心術說白了就兩個字——制衡,雖然忽必烈對八思巴的信任終其一生,但顯然,他也不想把所有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

公元1269年(元至正六年、南宋鹹淳五年),忽必烈開始實施他統治西藏的第二個戰略——諸王出鎮

他封其子奧魯赤為西平王,命其“將兵鎮邊微襟喉之地”以威懾整個藏區,奧魯赤率軍屯駐在朵哥麻思(即多康)的算木端地區。

這支震懾西藏的蒙古軍隊,在保持藏區穩定和平抑叛亂方面曾起過極其重要的作用。以至於有藏文史料稱,“薛禪可汗(忽必烈)把吐蕃地區賜給了他”。但實際上,這種認識是不準確的。

因為,奧魯赤的使命僅限於軍事威懾和維穩,並不涉及民政。按照比較正式的說法應該是“封藩不治藩”

,行政權力依舊在行省、行院手中。

而且,他的王府設置在“朵哥麻思地之木多城(今青海省互助縣松多)”,其采邑也在此地。這也可以看出,他的職責只是在烏思藏出現騷亂時,就近舉兵入藏,盡其鎮戍之職責[3]。

這一點在《漢藏史集》中說得非常明白:“薛禪可汗(忽必烈)的兒子奧魯赤知西方,居住在漢藏邊境,曾去過烏思藏鎮壓過多次叛亂。他的兒子鐵木兒不花也做了不少對大寺院的供養和法律有益的善舉;他的兒子老的襲父職,也多次去烏思藏。其偏妃的兒子溯思班,賜名靖王,在監結孜日噶曉打敗了西蒙古軍,使必裡公之貢巴伏法。”

從以上的記載可以明確地看出,元朝採用的宗王出鎮制度是有延續性的,奧魯赤子孫繼承了他的封號和采邑,並一直在朵思麻地區駐軍,行使鎮懾西藏的職能。

《薩迦王朝》系列之二“忽必烈的陽謀”

忽必烈的前兩招,就是赤裸裸的胡蘿蔔加大棒,不過蒙古人還有第三招,這就是直接改變薩迦派領袖的血統。

別以為蒙古族兄弟們光會騎烈馬耍片刀,蒙元帝國早期的首領,個個都是心思靈活,手腕柔軟的政治家。在藏族內部“摻沙子”的做法,從涼州會盟時期的蒙古宗王闊端就開始了。

當時,薩班帶著年幼的八思巴恰那多吉來到涼州,闊瑞馬上就命恰那多吉著蒙古服、學蒙語,並將蒙古公主墨卡頓許配給他。

闊瑞的心思很明顯,要在薩迦派下一代的領袖中,扶持親蒙古的勢力。他的策略執行的很完美,八思巴蒙哥都闊瑞的兒子)成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而

恰那多吉則更是在蒙古環境中成長起來的。

忽必烈不會不明白闊瑞的思量,他也延續了這一政策,並繼續向前走了一步。在冊封八思巴為國師後,他招恰那多吉來到大都,將他封為“白蘭王”,賜金印並准許其開府設置左右衙署。

《薩迦王朝》系列之二“忽必烈的陽謀”

白蘭王印

按照《漢藏史集》的記載,恰那多吉是整個西藏和薩迦派中最早獲封王爵的人,同時授命管理西藏地區行政事務。

這就明顯可以看出忽必烈的帝王心術了,他給了八思巴極高的榮譽地位,但卻把他留在大都輔政,而“尚”了蒙古公主恰那多吉,才是他心中統管西藏政教的合適人選。

身為宗教領袖的八思巴,當然是不能娶妻留後的,所以按照忽必烈的計劃,恰那多吉的後裔將成為西藏最終的領導者。到那時候,隨著藏族血統的不斷稀釋,說不定幾代後,他的後裔就是一個純粹的蒙古人了。

忽必烈的心術,八思巴當然心知肚明,但他也無力反抗。反正藏傳佛教的信仰,在蒙古人中推行的非常順利,到時候說不定是誰同化誰呢。

《薩迦王朝》系列之二“忽必烈的陽謀”

朝陽供圖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忽必烈的計劃實施,但人算不如天算,恰那多吉壽祿極短,回西藏幾年後便草草去世,他的蒙古公主也沒有留下子嗣。有意思的是,恰那多吉

的兒子也尚了蒙古公主,但這位公主同樣沒有子嗣傳續。隨著,恰那多吉這一系子孫斷絕,蒙古人安排的這一伏筆沒有起到預想的作用。

忽必烈為了控制西藏所採取的三大策略,都是徹頭徹尾的陽謀,這反倒是真正無解的計策。畢竟勢力天平的傾斜,明明白白的在哪兒擺著呢,即便智慧如海的八思巴也沒辦法。他只能通過智慧,在一定程度上儘量保全西藏的信仰和穩定。

據說,忽必烈曾考慮過通過強硬手段,消滅西藏其他的信仰體系,獨尊薩迦派[4]。他曾對八思巴闡述過這一設想,並徵求他的意見,但面對有機會令薩迦派一家獨大的誘惑,八思巴還是勸服了忽必烈。多虧他抵擋住這一誘惑,否則可以想見,西藏會是怎樣一種血光四溢的情景。

《薩迦王朝》系列之二“忽必烈的陽謀”

公元1264年,徵得了忽必烈的允許,八思巴帶著弟弟恰那多吉踏上了返回薩迦的道路。這時距離他們跟隨薩班趕赴涼州會盟,已經過去了漫長的二十年,一直對他們言傳身教的叔叔薩班,也已於13年前在涼州圓寂。

這次回到闊別多年的故鄉,除了重溫遙遠的回憶之外,八思巴身上還帶著一項重要的使命,他將要重新梳理整個西藏的管理制度,並確立

薩迦派當仁不讓的領袖地位。

八思巴回到家鄉的施為,請看下節《薩迦的盛世》!

[1] 、帝師八思巴傳__ 陳慶英譯;[2]、《薩迦世系史》__阿旺貢噶索南 著__陳慶英、高禾福、周潤年(譯註);[3]、元朝中央政府對西藏的統洽__沈衛榮;[4]、《薩迦世系史》__阿旺貢噶索南 著__陳慶英、高禾福、周潤年(譯註);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