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冯玄一
唐朝是一个出产诗歌的朝代，唐朝也是一个出产传奇故事的朝代。这些传奇故事，有爱情、有武侠、有世俗传闻、当然也缺不了各类神怪灵异和奇闻异事。
唐传奇中的很多故事，情节曲折，相爱的男女主角情真意切、缠绵悱恻，十分动人。今天，我们讲一个带有武侠性质的传奇故事。这篇故事原名叫《昆仑奴》，作者是晚唐作家裴铏。
首先解释一下“昆仑奴”的意思，奴，就是奴隶，供达官贵人使唤的下人。昆仑，在唐代的时候泛指印度半岛与南洋群岛。这些地方的黑人来到唐朝，多在显贵人家服务，于是唐人统称他们为“昆仑奴”。昆仑有黑色之意，昆仑奴即是黑奴。
这个传奇故事的主角虽然是一个奴隶，但故事却得从一个富家公子和一个婢女的偶遇说起。
唐代宗大历年间，有个年轻小帅哥崔生，他家是官宦之家，父亲地位显赫。他自己有一份显赫的职业，在宫里当千牛卫——也就是皇帝的卫队。他老爸和当时的另外一个朝廷大员一品是世交，关系很好。这天，一品生病了。崔生的父亲安排崔生带上礼物去看望一品老爷子。崔生到了一品家中，送上礼物和问候。一品看到眼前的这个少年“容貌如玉，性禀孤介，举止安详，发言清雅”，顿生好感，便将他留在府上用餐，陪他闲聊。
一品大人身居高位，家中用度十分奢靡。
用餐时间，有三个姿色绝美的女子捧着金子打造的餐具前来侍候。餐前有甜品，是用蜜汁浸泡过的鲜桃。一品让三美女中穿红绡衣的歌妓端了一碗给崔生吃。崔生眼前的少女婉如天仙，眉目含情，一个眼神仿佛含着万般风情。崔生不觉心动，面露羞涩，也不好意思吃。
一品大人看着崔生一副忸怩相，不觉哈哈大笑。他也许是想有意逗崔生，便下令让红绡女亲手喂给崔生。崔生这才勉强地张开了口。
这可把一品大人和旁边的两个歌妓逗乐了，纷纷笑了起来。
用餐完毕，崔生起身告辞。一品大人对他很亲切，说：“你闲暇的时候必须经常来看我，可不要疏远了老夫。”
说完，还命红绡女送崔生出门。
送至大院门口，红绡女止住脚步，做了个怪异的动作：她伸出三个手指，连续翻覆了三次，然后又指了指胸前的小镜子，说：“记住。”然后再没说话，转身回屋去了。
回家路上，崔生一直没想明白红绡女手势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整天思念着那位红绡女，茶饭不思，精神恍惚。
他已经彻底爱上了那位女子。
这时，昆仑奴出场了。他本是崔家的家奴，名叫磨勒。他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善于洞察人心。他见崔公子心事重重，便问道：
“心中有何事。如此抱恨不已，何不报老奴？ ”
生曰:“汝辈何知，而问我襟怀间事？”
磨勒曰：“但言，当为郎君释解。远近必能成之。”
崔生坦言说，我爱上了一个姑娘。
磨勒曰：“此小事耳，何不早言之，而自苦耶？”
生又白其隐语。
磨勒：“有何难会？立三指者，一品宅中有十院歌姬，此乃第三院耳。反掌三者，数十五指，以应十五日之数。胸前小镜子，十五夜月圆如镜，令郎来耳。”
真是这样吗？
肯定是这样。
哇哦，自己深爱的姑娘也有意于自己，那真是天下间最美妙的事情了。
生大喜，不自胜，谓磨勒曰：“怎么才能让我接近那姑娘呢？”
磨勒笑曰“后天就是月圆之夜。只要解决了一品歌伎院的守门猛犬，一切都好办。”
那些狗很难搞定吗？
一品大人生活奢靡无度，家里竟蓄养着十院歌妓，为防止这些女孩子偷偷逃跑，不但布置了很多守卫，还在紧要门口安置了很多守门狗，这些可不是普通的狗，他们“警如神，猛如虎”，常人挨近即被咬死。
那怎么办呢？
好办，对普通人来说难于登天，对老奴来说易如反掌。
崔公子大喜。随即酒肉好生伺候。
到了十五的夜晚，昆仑奴悄悄来到一品宅院墙外，然后腾空而起，飞一般跃入院内，身轻如燕，矫捷似兔。至歌妓门外，猛犬感受到危险接近，正要朝昆仑奴扑来，昆仑奴腾空跃下，猛犬即刻毙命。
昆仑奴回到院墙外，背着崔生再次跃入院内，根据红绡女的暗示，径直走进她的闺房。昆仑奴则在门外守候。
红绡女见心上人“从天而降”，喜出望外。二人激情拥抱。
“你是怎么进来的？”
崔生于是将昆仑奴的事迹告知红绡女。红绡女且喜且惊，立即把昆仑奴迎了进来，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昆仑奴和崔生忙上前劝阻，红绡女悲戚地说：“我家原来很富有，住在北方，是一品用武力逼迫我做了妓女，从此苟且偷生，脸上虽然涂脂抹粉，心里却很苦闷。我好像在监狱里似的，贤仆磨勒既有这么高明的神术，何不帮我逃出监牢，只要我的愿望实现了，虽死不悔。我情愿为奴仆，侍候在你身旁。”
崔生点了点头。磨勒说：“娘子既然这么坚决，逃出虎口，只是小事一件。”
磨勒把崔生了红绡女一起背负在身上，再次腾空跃出高墙大院，一路来守卫丝毫不察觉。
天亮后，一品家才发觉猛犬死了，红绡女没有声影。
一品想了想说：“我家墙高院大，警卫森严，门户紧锁，来人是飞腾而来，没留一点痕迹，必定是侠士所为，这事不要声张，以免惹祸招灾。”
红绡姬在崔生家隐居二年，到了春暖花开季节，她坐着小车去游曲江，被一品家人暗中认出来了，告诉了一品。
一品心生狐疑，便召来崔生追问此事，崔生胆怯不敢隐瞒，详细地把前后经过都说了。
一品听后，碍于情面，没有追究红绡女的逃跑之罪和崔生的勾引之罪。比较崔家和一品家是世交，崔生的父亲也是朝廷高官。但是昆仑奴必须问罪。一品于是下令捉拿昆仑奴。
一品命令五十个士兵围住昆仑奴所住的宅院，“箭矢射之”。可尽管箭矢如雨，仍旧没能射中昆仑奴。昆仑奴手持匕首，飞出高墙，轻如羽毛，快如鹰隼。一品的士兵根本追不上他。
这位武功高强的昆仑奴就这样在一品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一品害怕昆仑奴前来寻仇，便在宅院中配备了更多持剑执戟的卫队，而且昼夜巡逻。
昆仑奴并没有找一品寻仇。崔公子和那位红绡女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十多年后，他们在洛阳街头偶遇磨勒，这位武艺高强的奴仆一点儿也没有变老。
这就是《昆仑奴》这篇传奇的故事。这篇小说刻画了一个武艺高强、具有狭义气概的昆仑奴，对后世的很多诗歌、戏曲、小说影响很大。武侠大师金庸则认为《昆仑奴》是中国最早的武侠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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