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聲聲叫,夏天將至。
蟬即知了,先秦多稱蜩(tiáo),秋天之蟬則稱為螿(jiāng),即所謂“寒蟬”。體形大的蟬叫蝒(mián),體形小的蟬叫螗(táng)。
蟬為什麼會有如此豐富的叫法?這與影響古人生活的“蟬文化”密切相關。
最早的“蟬”字什麼樣?
郭沫若《殷契粹編考釋》:“象蟬形,故稱蟬,假為蟬祭。”
甲骨文“蟬”
蟬的本義是“善鳴之蟲”。
《詩經》中已有多首詩提到蟬,如《七月》:“四月秀葽,五月鳴蜩”;《蕩》:“如蜩如螗如沸如羹”;因為鳴蟬現象很有規律,古人將其定為夏至節氣“三候”之第二候,即“蟬始鳴”,另外兩候是“鹿角解”、“半夏生”。
蟬作為一種重要的物候現象,對早期中國人的生活中影響很大。
現代“蟬”字右邊之“單”字,有學者認為這是一種捕獵工具,用繩索綁上石塊,與彈弓的攻擊原理一樣。甲骨文“單”字倒頗似捕蟬工具。
甲骨文卜辭中發現的三種疑似“夏”字
古文字學者釋為“蟬”形
“蟬”與“夏”是什麼關係?
葉玉森《殷墟書契前編集釋》:“疑卜辭假蟬為夏,蟬乃最著之夏蟲”。
蟬是夏之魂。《殷墟書契前編集釋》稱:“緌首翼足,與蟬逼肖,疑卜辭假蟬為夏,蟬乃最著之夏蟲,聞其聲即知為夏矣。”所謂“假蟬為夏”,就是用蟬的形象來代表“夏”字,這裡點出了“夏”字與“蟬”字之間的特殊關係。
古人為什麼“崇蟬”?
《史記》:“蟬蛻於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
其中的“蟬蛻”一詞,又稱“蛻變”,成為“脫胎換骨、精神昇華”的一種象徵。
古人為蟬這種出淤泥而不染、與荷花一樣聖潔的品質所深深地折服。西晉文學家陸機在其著名的《寒蟬賦序》中,稱讚蟬有“五德”,即文、清、廉、儉、信。
蟬能上天入地,神通廣大,因此,古人的“崇蟬”情結非常濃厚。蟬便以各種文化現象出現於古人的生活中,最流行的是佩戴蟬狀掛件。
北京故宮博物院漢代玉蟬
古人講究“以生為佩,以死為含”。
蟬文化在漢朝得到了極大的發展,玉蟬做得更精緻好看,玉雕工藝中的所謂“漢八刀”就是這一時期出現的。這一時期,古人已不再滿足於生前佩戴玉蟬,死後要口“含蟬”。
據唐杜佑《通典》中稱:“天子、諸侯飯粱含璧,卿大夫飯稷含珠,士飯稻含貝。”到漢代普遍流行起“口含蟬”,就是因為蟬的“轉世超生”意象,寄託了生者希望死者不朽、獲得新生的良好祈願。
漢代玉蟬
與此同時,佩戴玉蟬也被賦予了新的意義,以蟬裝飾的帽子稱“蟬冠”,是身份的象徵。腰間佩蟬,叫“腰纏萬貫”;胸掛玉蟬,稱為“一鳴驚人”。
古人如何理解“鳴蟬”?
《帝京景物略》:“三伏鳴者,聲躁以急,如曰伏天、伏天。”
在古代蟬文化中,最深刻的地方是對“鳴蟬”的觀察和理解,從蟬的不同鳴叫聲中,理解出了不同的意境。
唐代詩人虞世南從這種蟬鳴中聽出了一個人名聲的重要,他的《蟬》詩云:“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
宋代詞人王沂孫則聽出了悲傷,他的《齊天樂·蟬》詞稱:“病翼驚秋,枯形閱世,消得斜陽幾度?餘音更苦!甚獨抱清商,頓成悽楚。”
而柳永更是借寒蟬道盡了離愁別緒,他在《雨霖鈴》中稱:“寒蟬悽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
古人的詠蟬詩多託物言志,富有哲理,南朝詩人王籍的《入若耶溪》是這類詩中的名篇之一:“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
從鳴蟬噪聲中感受出了夏之靜美,昇華到了“禪境”,這乃是“禪悟”——此時的“蟬”與“禪”達到了殊途同歸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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