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袁潔:洞穴外的母親

「专栏」袁洁:洞穴外的母亲

「专栏」袁洁:洞穴外的母亲
「专栏」袁洁:洞穴外的母亲

袁潔/攝影

1.

有很多人都描述過春天。在美國詩人T.S.艾略特最為著名的《荒原》裡他這樣開頭:“四月最殘忍,從死了的土地滋生丁香,混雜著回憶和慾望,讓春雨挑動著呆鈍的根。”作家筆下的春天大都是艱難的,吸收著冬天對生命的靜默,卻無望於夏日的驕陽。被夾在中間的春天。唯有一場雨,能洗劫這焦慮.

我一直等待著一場春雨。可卻遲遲不來。

2.

我明白度過這4月需要一些策略。我媽告訴我除了盼雨,選擇吃一頓好吃的春餅也是一種選擇。4月的時候我和我媽一起在同一個屋簷下每日做飯,吃飯,只是很少對話。她用極度潔癖和勤勞的生活方式為我做飯,收拾房子。用她的話說,如果請她這種級別的保姆最少一個月要一萬塊錢,而且很可能還請不到。她雖然嘴上是嘀咕,但每一個舉動都流出滿滿的愛。

但我們很少說話。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我開始不與我媽聊我的內心想法了。這讓我感到挺難過。有時候我在書房裡看書的時候,她會進來給我送點水果,之後觀察一下我,總結道:“我怎麼生了一個這麼你這麼安靜的孩子?”她害怕我的安靜,因為在他們那代人看來,安靜是一種被社會甩出去,甚至甩得很遠很遠的象徵。她其實不知道這安靜只是假象,躁鬱的狂暴都在我的內心之中,好似遠看你以為看到的是一條平和的小溪,其實探入水底發現竟然藏著幾條鯊魚。

她永遠看不到我的鯊魚了,也拒絕看到。因為在天下所有母親心中,孩子心中再猛烈的鯊魚都溫柔無力,她鬥得過,更不會怕。

4.

我總在我媽面前表現出來的是一種我很忙,忙得根本沒時間和她交流的樣子,其實我心裡知道,在一個與生活鬥爭了這麼久的母親面前,孩子的忙或多或少都有些可笑,執著的大都是一些沒名堂的事情。用大浪淘沙了將近一生的時間,她懂得什麼只是沙子什麼是金子。什麼是最為重要的,什麼只是一些孔子所描述的那種浮雲而已。

蘇珊.桑塔格在《論攝影》的開頭就寫下了那句牛逼閃閃的開場白:“人類無可救贖地留在柏拉圖的洞穴裡,老習慣未改,已然在並非真實本身而僅是真實的影像裡陶醉。”這句話完全不應該僅僅侷限在只是對攝影本質的描述裡,而是整個人類荒唐生存境遇的寫照。最早是柏拉圖在《理想國》裡闡述過這個比喻:我們束手束腳被捆綁固定在一個無自由的洞穴裡,每日觀看的視域只是一面牆壁而已,在我們的背後有堆火把,負責把外面的影像映射到牆壁上,無知的人類如迷途羔羊一般被投射的影子所迷惑,認為這眼前的一切就是真實的世界。

我想我就被囚困在自己的洞穴之中,忙著的事情可能大都只是一些影子,而洞穴之外的我媽偶爾進來提醒一下我,卻慘遭我的拒絕,我痴迷於假象之深,甚至根本就不想也沒有能力與她一起走出洞穴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不知道多年之後,當我有了孩子後,有了參照物後,我會不會真正醒悟自己當下的執著大部分是不必要的呢?

5

我想,把母親節放在5月是有原因的,在酷夏來臨之前,春天負責打掃冬天的殘局為一年做一個開啟。母親就是這樣身份的人,她們欣然承擔這樣的開啟,這種愛是不自覺的,完全是源於臍帶相連過的母性的智慧基因。她會潤物細無聲地來給洞穴裡的孩子送上提醒:

她會告訴你——最後,你會發現這個世界真的與你有關的事情其實特別少,你此刻的焦慮與不安是不必要的。你需要的不是一場文藝式的春雨,而是吃一頓真實存在的春餅,慶祝這最殘酷也是最艱難的年輕歲月。

6

母親節或許要的不是快樂,而是對她說一句: 謝謝救贖,我心裡都明白。

——完——

「专栏」袁洁:洞穴外的母亲

袁潔

攝影教師,影像評論者,青年策展人

長期關注於當代影像批評與大眾攝影教育。本科畢業於西安美術學院,研究生畢業於北京電影學院,獲美術學碩士。現為吞像攝影創辦人,北京電影學院繼續教育學院特聘講師,出版書籍《光的喜劇—有關攝影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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