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們的聚會


女人們的聚會

1、
Andy從國外回來了,打電話給我,想聚一聚。我問還有誰,她說還有小凌和王歡。

我昨天剛跟小凌見過面,男朋友劈腿跟她分手,她來找我訴苦。這事我也沒辦法,他倆談戀愛談了快五年了。早就勸過小凌,別折騰了,差不多就結婚吧,她不樂意,非說不想那麼快鑽進婚姻的墳墓裡,這回好了,她不鑽,有的是人想鑽。

男人被人撬了,她能不鬱悶嗎?

再說王歡,全職太太,嫁有錢老公,住大house,有兒有女,有錢有閒,是我們之中日子過得最舒坦的一位。可那句俗話說得好,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這話就像蜘蛛網,網住紅塵裡的任何一個人,誰也逃不脫,王歡也不行。

小凌是被別人撬走了男人,她是每天都擔心被別人撬走了男人。

昨天小凌訴苦時,她也在,開始還以過來人的身份埋怨小凌不聽勸,後來也安靜了,這種事,結婚不結婚,能有啥大區別。

Andy回來了,是好事,能幫我承擔一些壓力,我是溫暖不了這倆人了。

我,不婚主義者,其實就是個單身大齡女青年,找不到合適的伴兒,只能標榜自己是不婚主義者,就我這樣三瓜倆棗式的戀愛經驗,自己還溫暖不過來呢,拿啥去溫暖她們啊。

Andy就不一樣了,結過婚,離過婚,闖得了商場,出得了國門,中國小夥兒,外國帥哥,泡起來都那麼得心應手,有她在,這倆失意的人兒,會被救贖的,阿門。

而我喜歡Andy回來的原因則是,她總會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例如在吃方面,她就從來沒讓我失望過。

2、

這場女人們的聚會,開始在Andy家裡。

Andy這個女人,真是讓人嫉妒得牙根癢癢,這話不是我說的,是小凌說的。她說這話的時候,正坐在Andy家的意大利真皮沙發上,一手端著高腳杯,一手小心翼翼地摸著Andy新買的LV。

“老餘,看見沒,今年新款,這女人,就這麼隨手一扔,真是糟踐東西。”小凌邊說,便惡狠狠地喝掉杯中的紅酒,臨了還用舌尖舔了下嘴角,陶醉地說:“真是好東西。”

王歡嫌棄地看了她一眼,踢了她一腳:“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小凌翻了個白眼:“你們都是富婆,怎麼能理解我們窮人的心。”說完,竟然還眼淚汪汪的。我趕緊攔住王歡,這廝又借酒撒潑了,你可消停點吧。

王歡張了張嘴,嘆了口氣沒說話。

這次見Andy,她確實又有很大變化。我們幾個,按年紀來說,她是最大的,可是看上去,她比最小的小凌還要年輕。也不是會化妝愛打扮的原因,我們聚會的時候,從來都是怎麼舒坦怎麼來,沒有畫了大濃妝來的,Andy更是素顏,可是素顏的Andy皮膚上竟然一點斑點也沒有,細紋更是沒有。

也是三十幾歲的女人了,怎麼能不讓人妒忌。

“Andy,你這次是從韓國回來的吧。”小凌嚷嚷道,我笑著甩了一個抱枕過去,她嘻嘻笑著接過去抱在懷裡,“你的皮膚比我還好呢。”說完,就又嘟起嘴,應該是又想起了被撬走的那個男人,哪個男人不愛好看的皮囊啊?

王歡臉色也有點黯然。我連忙遞了個眼色給Andy,情況不妙。

Andy衝我點點頭,然後把剛剛調製好的果茶端給我們,笑得意味深長:“一會兒帶你們去吃好東西,保準你們會喜歡。”

我們三個面面相覷地互相看了看,然後異口同聲地對Andy說:“你要對我們負責任!”

3、

Andy開著車帶著我們三拐兩拐進了一個衚衕,她讓我們先下車在這裡等她,她去前面的停車場停車。

我們打量著衚衕裡有些老舊的房子,小聲嘀咕著這是什麼地方。在車上的時候,Andy賣關子,死活不告訴我們,要去哪裡。

以前她也會這樣,但是總還會透露一點信息,比如最近最火爆的啊,或者最近最新潮的,讓我們猜,這回可好,隻字不提,我們很興奮,好神秘的地方。

可現在來看,這個神秘的地方,有點忒神秘了吧。

等Andy過來,我們跟著她沿著窄仄的衚衕,往裡走。青石板路有些年頭了,都被磨得晶亮晶亮的,她們幾個的高跟鞋踩在上面,噠噠噠的聲音錯落有致,只是這裡有點太安靜了,聲音傳到牆壁上,又彈了回來,有了迴音。

有迴音可就不好聽了,尤其是這樣幽深的巷子裡,讓人心裡不禁發涼起來,“Andy,我害怕。”小凌先開口說話。Andy回頭看了她一眼,神秘莫測地說:“想要好東西,沒點膽量怎麼行?”

小凌動了動嘴唇,就沒再說話,手卻牢牢地抓住我,手心裡開始沁出了汗。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聲對她說:“Andy逗你呢。”,王歡也側頭看了一眼小凌:“慫包。”

小凌瞪了王歡一眼,微微挺直了背。Andy笑著搖了搖頭,說:“馬上就要到了。這裡是這樣的,沒有人領著,別人進不來。”

又往巷子深處走了一段路,Andy停在一棟三層小樓前說:“到了。”這是一棟年代有些久遠的小樓,木質結構,上樓的時候,樓梯會咯吱咯吱響個不停。小凌緊張地抓住我:“老餘。”

安靜的環境裡聽見這樣的聲音,是有點瘮得慌,可是大白天的,又是Andy帶著來的,怕什麼。“小凌,就你這點膽子,活該被別人撬走男人。”王歡嘲笑小凌,她倆總是這樣,一遇到一起就掐架。

“到了。”Andy站在二樓左手邊的紅木門前,等著我們都上了樓。

“咚咚”Andy敲門,不一會兒一個女人開了門,看樣子她也只有三十歲上下,穿衣打扮很尋常。她看見Andy很自然地打招呼:“來了啊,快進來。今天來的貨不錯。”Andy一邊回頭招呼我們,一邊對女人說:“真的啊,這是我的朋友們,帶她們來嚐嚐鮮。”,我們幾個也對她齊齊點頭,打著招呼,她笑笑說:“都進來吧。”

4、

房間裡就是尋常人家的樣子,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Andy介紹說:“這是梁姐。她做的餃子很好吃,今天讓你們嚐嚐鮮。”

王歡和小凌互相看了一眼,哀嚎:“搞什麼,跑這麼遠,還神秘兮兮的,只是來吃餃子?”

Andy笑著說:“一會兒你們就不這麼說了。”她看了一眼正在廚房裡忙碌的梁姐,然後問我們:“你們猜猜,梁姐多大了?”

我們三個互相瞅了瞅,王歡說:“也就三十出頭。”我跟小凌點點頭,梁姐的皮膚很光滑,髮色油亮,臉色紅潤,年紀應該不會太大。

Andy笑著搖搖頭,我們納悶地看著她,她伸出手說:“她已經五十五了。”

啊?我們三個的口型整齊劃一,都大張著,這怎麼可能?Andy早就料到我們是這個反應了,她悠哉地坐在椅子上,隨手從茶几上拿起一本雜誌看了起來。

王歡湊過去問:“你說的是真的?”她還是不太相信。Andy抬頭看了她一眼說:“我騙你幹什麼!”

王歡接著又問:“她的餃子有學問吧?”Andy笑了,“你們幾個裡,就你最精。”,我和小凌縮在沙發上,支著耳朵,一邊聽她倆揶揄我們,一邊聽餃子的學問。

“梁姐的餃子在圈裡是出了名的,不是誰都能吃得上的,很多人都要提前預約的。也不接待別人,只接待朋友,或者朋友介紹過來的人。”Andy說,“她接待的人裡除了明星就是富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

小凌看了我一眼,吐了吐舌頭:“我的媽呀,這餃子什麼餡啊,這麼矜貴。”

廚房裡傳出砰砰砰剁餡的聲音,梁姐的聲音傳出來:“你們有沒有什麼忌口的?”,Andy抬高聲音回答她:“沒有。”“好咧。”隨即又是一陣剁餡的聲音。

我站起身,喊Andy,“你出來一下。”

她們幾個都抬頭看著我,小凌說:“幹嘛啊。”“沒你事,Andy你出來。”我很嚴肅。

Andy放下手裡的雜誌,臉上仍舊保持優雅的笑容,跟我出了門。

5、

“是不是報道說的那種餃子?”我問Andy。

“是又怎樣?”Andy的聲音不疾不徐,以前覺得那是她的氣質,那種臨場不懼,大將軍一樣的氣質,可現在,我心裡卻冷得很。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我壓低了聲音衝她吼。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生氣了。以前我們四個人裡,她是高高在上的,被我們三個仰視的,從來沒有誰對她這樣說過話。

“來吃個餃子怎麼了?有人需要就會有交易。”她摸了摸自己的臉,“你看看我現在,你再想想我以前,我現在不知道過得有多好,誰還願意要以前那個黃臉婆?”

Andy以前並不叫Andy,她的名字叫方萍,她跟前夫從大學一直談到結婚,很多同學都羨慕她們。後來方萍因為習慣性流產傷了身子,她前夫就開始嫌棄她了,最後跟她離婚很快就又娶了個年輕女人。

好像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方萍就叫Andy了,這一晃也五六年了,她開公司,跑國外,每見她一次,她的樣子就變化一次。現在想想,難道她已經吃了五六年了?

我忍住胃裡的不適,抓住她的手:“方萍......”我還沒來得及說下去,她就尖叫著打斷我的話:“沒有方萍,這裡沒有方萍,我是Andy,Andy!”

她的尖叫聲嚇了我一跳,王歡和小凌也開門出來連聲問怎麼了怎麼了。

“王歡,去把包都拿上,跟梁姐說一聲,咱們不吃了,走啊。”我拉住Andy,王歡和小凌見我們一副兇狠的吵架的模樣,都不敢說話了,王歡猶豫了一下,“你妹,去拿了包走人!”我大聲吼著她。

小凌連忙拉著王歡進了屋,不一會兒拿著包又出來了。梁姐沒出來,砰砰砰地剁餡聲斷斷續續地傳進耳朵裡,我渾身汗毛直立,拽著Andy就下了樓。

王歡和小凌跟在後面,不敢出聲。

“你放開我,你別管我,你放手!”Andy不斷地掙扎,王歡和小凌拿著東西在後面,不停地問:“老餘,怎麼啦,你這是幹嘛啊?”

我咬著牙,心裡除了冷,就是痛。Andy見擰不過我,突然張嘴就咬在我的胳膊上。

咬吧,咬吧,只要心裡好受一點,就咬吧,這樣,我也能好受一點。

“Andy,你鬆口,你把老餘咬流血了。”王歡把東西甩給小凌,過來拉Andy。

真的流血了,Andy的牙和嘴唇上鮮紅一片,她好像受到了驚嚇一樣,慌亂地鬆開口,用手抹了一把嘴角,當看見紅色的鮮血時,她突然就捂住嘴巴彎下腰,開始乾嘔起來。

王歡和小凌驚愕地看著這一幕,說不出話來。

“小凌,你去把車開過來。”我從Andy的包裡拿出車鑰匙,“王歡,你去給她買瓶水。”Andy很狼狽,她現在只有我們。

等她們都走開,我蹲下來抱住了Andy,她先是很排斥,身子僵硬地待在我懷裡,後來才慢慢軟了下來,捂著嘴嗚嗚地哭了起來。

等車開回來,我和王歡架著Andy上了車,“去她家。”我對小凌說。

6、

“你們還記得我說的那個以嬰胎來駐顏的報道嗎?”我問王歡和小凌。Andy吃了藥,已經睡下了,原來她一直在吃抗抑鬱的藥,可是作為好朋友,我們竟然誰也不知道。

她倆點點頭,隨即震驚地看著我,我點點頭,“今天那個梁姐包餃子用的餡,就是。”

我從網上曾看過一個報道,有人說落掉的嬰胎可以駐顏,就有人專門做這樣的生意,收了落胎做成各樣的食物賣給某些人群,以達到他們駐顏的要求。

小凌長大嘴巴,用手指著Andy休息的房間,說不出話來。我再次點點頭,耳朵裡又響起梁姐砰砰砰剁餡的聲音,渾身汗毛直立。

王歡也很震驚,她站起身來,在客廳裡走了兩個來回,問我:“她吃了多久了?”

“有四五年了。她離婚後沒多久,應該就開始吃了。”

小凌已經開始哭了起來,哭著哭著就跑去洗手間,然後就傳出了她乾嘔的聲音。

“太恐怖了。”王歡抱著肩膀來回地走,我喝了口熱水壓了壓胃裡的不適,“她這麼多年,看起來風光,其實一直再承受這樣的痛苦。咱們早發現就好了。”

“是啊。”王歡也說。

小凌洗了把臉回來,走過來摟住我,“Andy太可憐了。”她說。

“剛剛Andy說,她每天晚上都能聽見嬰兒的啼哭,還能聞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我說。

“別說了,別說了。”小凌哭著喊。

“跟她比起來,咱們都是好的。”我摟住她,王歡也走過來,環抱住我倆。

“小凌,那種劈腿的男人,要了有什麼用,你最該做的是好好工作,提升自己,你優秀了,自然就會吸引更好的男人來,誰都年輕過,誰也會老,這並不是最重要的。”小凌哭著點頭,“好,我改。”

“王歡,你的日子挺好的了。別總緊盯著你家男人不放,你們都倆孩子了,怎麼經營家庭,你也該學會了,別把自己弄得跟探照燈式的怨婦一樣,每天就那點事。實在悶得慌,你也去學點東西。魅力不光只靠一張臉皮的。”王歡不說話,只悶悶地點頭。

“我也該好好談場戀愛了,咱們都好好的,日子真沒有咱們想得那麼爛。”我自言自語道。“咱們都比Andy強多了。你們說是不是?”

她倆點著頭。很久之後,我又說:“Andy也會好起來的,她有咱們呢。”

“是,她有咱們呢。”王歡和小凌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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