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事(情感故事)

古話說有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也能塞牙,出門能被樓上的花盆砸死;有人走運的時候,一輩子就買了一注彩票,卻中了五百萬。

鍾影就是這樣幸運的人,當她看到彩站門口那七個數字跟自己手裡彩票一模一樣的時候,首先懷疑是不是做夢。她掐了掐自己,痛,不是做夢,她的心臟都快蹦出來了。

她努力安定了心神,第一反應不是告訴自己的丈夫郭濤,而是林海洋。

她記得以前在一本雜誌上看過一個外國男人中了鉅獎,偷偷瞞住了所有人,跟老婆離婚,就是為了避免被分走一半的獎金。

她不想給郭濤一分錢,她只願意跟林海洋一起分享所有的快樂和金錢。

林海洋是她的情人,也是她高中時候的初戀對象。因為早戀被學校發現,他轉學,而她也只好上了個技校,連工作都找不到。

畢業後大家都知道她是個有前科的人,所以感情一直不順,快三十了才遇到郭濤,一個老實木訥的水利設計院工程師,草草結婚。

婚姻沒有激情,她不愛郭濤,而郭濤整天埋頭設計圖標,對她不冷不熱,生活如同白水,性愛也味同嚼蠟。

她感覺前路迷茫,找不到希望。恰好這時,她參加了一次同學聚會,再度遇見了林海洋。

林海洋已經結婚,並有了個兩歲的兒子,半年前回來開了家賣漁具的小店。兩人見面都很激動,敘敘舊,爾後心照不宣地去開了房。

林海洋的床上功夫非常好,她的身體一下子甦醒了,她在他的吻和撫摸下,整個人都癱成了一汪水。當他進入她時,她甚至聽見自己全身骨頭都在生長的聲音,像一隻冬眠的小獸看到了春天的希望。

後來,他們常常找機會偷情。林海洋說你真是個尤物,死到你身上都行。鍾影就問,你老婆呢,是她好還是我好?

他毫不猶豫地說,她怎麼能跟你比,像條死魚一樣。在林海洋嘴裡,他的老婆懶、不懂風情、野蠻潑辣。

鍾影就笑,順勢就問,不如我們都離了,就不用這樣偷偷摸摸的了。

林海洋點點她的額頭:哪有那麼輕巧?離婚了她要分我一半家產,我的小店現在還欠著外債,到時候還要養孩子,每天拼命掙錢,哪還有心情談情說愛啊,還是這樣好!

錢錢錢,都是錢在作祟,當時鍾影就想,要是自己有錢,立刻拿一摞砸到那個黃臉婆的臉上,讓她走人,把林海洋留給自己。

自從兩人在一起後,她總是想那事,可是郭濤給不了她那種感覺,有時候郭濤生硬地趴在她身上,她只有閉上眼睛,幻想成林海洋,才能進行下去。

她迫切地渴望和林海洋長相廝守。

現在有了五百萬,扣稅後也還剩四百萬呢,這是她和他窮其一生都掙不來的鉅款,有了這些錢,什麼都好辦了。

她打林海洋的電話,響了半天也沒人接,後來又被掛斷了,接著他回發短信:她在,我不方便!這讓鍾影很是惱火,她回:限你五分鐘,不然後悔莫及!

果然不到三分鐘,林海洋就用公用電話打了過來,笑嘻嘻地問:想我了?

鍾影先是問:你到底有沒有打算離婚?

林海洋依然打著哈哈:等我有錢了,肯定離婚娶你!

鍾影沉不住氣了,小聲說:我中了五百萬,只要你離婚了,這些錢就有一半是你的!

那邊愣了半晌,大約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幸運砸暈了,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問:真的嗎?你不會是騙我的吧!

鍾影說,當然是真的,距離最後領獎日期還有將近兩個月,我們一起離婚,然後拿著彩票去兌獎,一起離開這個地方,去上海、北京都行。

林海洋還是有些不信:真中了大獎去哪兒都行,你先把彩票拍下來,用手機傳給我看看吧。

掛斷電話後,鍾影再次仔細端詳著這張彩票,沒錯,是這7組號碼,她仔細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放過一個字符。突然,她發現一個致命的錯誤:期數不對,她買的是31期的,開獎的是32期的!

她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蒼天啊、大地啊,你怎麼能開這樣的玩笑,先是把她送上雲端,再一下子打入地獄。早知道該好好看清楚,不那麼心急告訴林海洋就好了。

那一刻,她死的心都有了,偏偏林海洋的短信又發過來:彩票的照片呢,趕緊發給我!

她努力定定心神,還是想想該怎麼收場吧,既然話已經放出去了,索性先穩住他,等他離婚了,再找個藉口說彩票丟了,到時他也只能接受現實跟自己結婚。

她拿出手機,獨獨拍下那幾個號碼,隱去了日期。果然,那邊飛快地回過來:彩票要藏好,不要讓你老公發現了,我晚上就跟老婆談離婚的事。

她說:我當然會藏好,這麼重要的東西,我會藏到只有我自己能找到的地方。

第二天,林海洋便開了房約她,這次不是小旅館,而是一家四星級的酒店。一進門她就嚷嚷著說,這得不少錢吧!他一把抱住她,我們不是有錢了嗎,都要花在你身上!

她因為心虛便有些心不在焉,害怕他問及彩票的事。他倒是從頭到尾一句都沒問,把她抱在懷裡,溫柔地親吻、撫摸,溫暖地融化著,把她放到床上,用了很多種姿勢,問她喜歡不喜歡?

開始,她有些不進入狀態,但是很快被他調動起來,有幾次高潮來臨的時候,她差點就想告訴他,彩票出錯了,沒有中獎。但是,心裡害怕他反悔不離婚的念頭還是佔了上風。

她始終沒有提彩票的事,因為忐忑不安;他也沒有提,一直到離開。分手的時候他說,我已經跟老婆提出離婚,她又哭又鬧,估計需要一點時間。

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離的。他補充。

鍾影第一次感覺疲倦,林海洋給她的一直是一種熱切的激情和活力。因為一個彩票的失誤,她陷入兩難的矛盾中:是一直欺騙著,等著他離婚,還是揭穿真相?揭穿的話,他肯定不會離婚了,日子還會跟現在一樣,她永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她想要一個豐富的人生,一個能讓自己激情四射的男人。她聽見自己心底的聲音。

撒了一個謊,就要用無數個謊來圓它。林海洋的短信和電話比任何時候都頻繁起來,不再像以前說的“我想你了,你想我嗎”之類的甜言蜜語,而是討論兌獎後,要去什麼城市旅遊,買什麼名牌衣服,甚至林海洋還要買一輛寶馬,而她說奧迪就行了。兩人在電話裡還爭論了起來,最終她服軟了,不是因為妥協,而是心虛。

很多時候,她無比沮喪,卻不得不強撐著若無其事、興高采烈,常常是兩人聊著聊著,她跑題了,大腦有些麻,思維出現短暫的停頓。而林海洋偏偏在這樣的時候無比敏銳,總是能察覺她的異樣:你怎麼了,不舒服嗎?要不我們見個面吧。

她只好緩緩勁,硬著頭皮藉口自己不舒服。以前那麼迫切地幽會,現在卻是想見又不想見。就像一個牙痛的病人,想看牙醫,卻又害怕拔牙的痛苦一樣。

她甚至連跟郭濤提出離婚的底氣都喪失了,恰好這時,一向悶不吭聲的丈夫居然做了個驚天動地的舉動。他的一項設計得了八萬元的獎金,他全部拿出來給她買了一輛車,因為她經常搭公車去看鄉下的奶奶。

這一下她更加彷徨和茫然了,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跟丈夫之間還是多少有些親情的。如果此時提出離婚去換取一段結果未知的婚外情,似乎有些不明智了。

還有十天就是彩票的最後兌獎日期,她考慮了一夜,決定攤牌。林海洋倒先打來電話,說下週一就會去民政局拿離婚證,週末的時候約她去湖邊釣魚,讓她把彩票帶著讓他看看。

她想,那就帶著彩票當面說清楚吧。

好不容易熬到週末,釣魚的地方是一處很隱秘的湖邊,以前他們也來過,周邊都是茂密的樹林,很隱蔽,適合偷情不被發現。

一見面,林海洋就滿臉堆笑地抱住她,手伸進她的衣服裡上下游移。鍾影有些敷衍,心裡想的是如何開口,身體卻又不聽使喚地開始進入狀態,一時間有些混混沌沌。他壓底聲音問,彩票帶了嗎?

她嗯了一聲,指了指肩上的挎包,想要說點什麼,嘴立刻被另一張嘴堵住了,然後是鋪天蓋地的激吻。

她心底泛起莫名其妙的悲哀,他們以前在一起,哪怕是在床上,他也沒有這樣親吻過她。如果他知道是自己搞錯了期數,根本沒有中獎的彩票,還有這樣的熱情嗎?罷了,什麼都不想了,她這個缺少激情的女人只想閉上眼睛,短暫享受下這片刻的溫存,哪怕是敷衍,是欺騙!

恍惚中,肩上的挎包被拿掉,摟在身上的手忽然攔腰用力一推,她重心不穩,遽然驚醒著睜開眼睛,已經撲通一聲跌進了湖裡。

她不會游泳,這是林海洋早就知道的。

她本能地掙扎著,並大聲呼救,可張嘴就喝了一口水。湖面距湖堤有一米的距離,她匍匐著攀爬,卻沒有著力點,身體開始下沉,恐懼像尖銳的利器一下子刺入心臟。

在失去知覺的瞬間,分不清是眼淚還是湖水迷離了雙眼,但她還是清晰地看到他一動不動地站在上面,臉上是滿是驚慌,他的樣子也忽然變得醜惡,然後他揀起她的挎包轉身跑了!

一切都是有預謀的,就是為了那張彩票!他騙了她,他不會離婚,但是他想要那筆所謂的鉅款,他只有殺了她!

鍾影沒有死,湖邊有監控攝像頭,管理人員救了她。他們看到了一切,問要不要報警,她失魂落魄地搖頭,她哭得癱軟在地上。

她以為一張彩票能改變自己的生活和愛情,卻沒想到差點把命都賠上。

她早應該明白,婚外情本身就是不道德的,她卻想得到真愛,那個男人對她最初的感情,早已被金錢物慾掩埋了。

她難過極了,悲徹心扉的鈍痛,不僅因為他的薄情、欺騙、傷害,更是因為自己的愚蠢、自私、貪心。她不會報警,這樣只會讓更多人知道她的醜事,而他發現那張錯誤彩票後,也不敢聲張,畢竟殺人理虧。

她只希望,以後和他永無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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