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貽芳:唯一在《聯合國憲章》上簽字的女性

金陵女子大學曾經蜚聲海內外,影響廣泛而深遠,以至於有“男有蔡元培,女有吳貽芳”之說,可見吳貽芳在中國高等教育史上的地位,吳貽芳是一個功成名就的教育家,深深地被她的學生愛戴、尊崇和敬仰,她以自己獨特的人格魅力和教育成就,贏得了社會上的廣泛尊重和敬佩。

吳貽芳是中國近現代歷史上第二位擔任女子大學校長的女性教育家,於1928年受聘擔任南京金陵女子大學校長,直至1951年金陵女子大學被撤銷合併,擔任金陵女大校長達23年之久,這在中國高等教育史上是非常罕見的。

吳貽芳:唯一在《聯合國憲章》上簽字的女性

吳貽芳

吳貽芳(1893—1985)江蘇泰興人,出生於湖北武昌,1904年,年僅11歲的吳貽芳和姐姐吳貽芬一起進入杭州弘道女子學堂讀書,這是杭州一所頗有名氣的教會學校,早晚禱告,唱詩讀經,宗教氛圍濃厚,除文化課之外,學校還開設了家政課,傳授西方的禮儀、餐飲、服飾、鋼琴等課程,為學生日後理家,做一個合格的家庭主婦創造條件。

吳貽芳之所以在少年時期就離開武昌遠赴杭州讀書,是因為杭州是她母親的家鄉,吳貽芳的外婆和二姨居住在杭州市,她的二姨夫陳叔通也是浙江杭州人,家境殷實並具有一定的社會聲望,是中國近現代史上非常著名的社會活動家。

1906年底,吳貽芳在二姨夫陳叔通的支持和資助下,進入上海啟明女子學校讀書,這所學校是由法國天主教會修女馬禮於1904年創辦的,校址位於徐家彙天鑰橋路100號,啟明女校所招收的學生多為富商和官員家的千金小姐,是一所典型的貴族女校,條件自然比杭州的弘道女校要好,但吳貽芳在此求學最為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因為當時的弘道女校沒有開設英語課。

啟明女校於1917年落成的三層磚混結構的教學樓,為法國文藝復興時期的巴洛克建築風格,一直被保留至今,儘管這所百年建築還沒有被拆除,但也被四周的高層建築所包圍,直至2009年12月,這座建築才被徐彙區人民政府列為文物保護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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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明女校原址

吳貽芳在啟明女校學習的時間並不長,於1907年又轉至蘇州景海女子學堂學習,這所學校是由美國傳教士海淑德於1902年在蘇州天賜莊創辦的,海淑德獻身中國女子教育17年,學校為了紀念海淑德,取“景仰海淑德”之意,故將學校命名為“景海”,這所學校在課程安排上中西兼顧,學生也都是官宦富家子女,學校名氣很大,在當時素有“東吳大學多才子,景海女師多佳人”之美譽。

從武昌到杭州,從杭州至上海,又從上海到蘇州,少年時期的吳貽芳,儘管遠離家人,但她所受到的教育卻是當時中國最頂尖的貴族式教育,正當吳貽芳憧憬人生美好未來的時候,她的家庭發生了重大變故,厄運接二連三降臨到她的身上。

1909年,吳貽芳懦弱的父親吳守訓被上司誣陷而跳江自殺,哥哥吳貽榘作為家中唯一的男性,因不堪生活壓力,在上海跳入黃浦江隨父親而去,在連續失去丈夫和兒子之後,母親朱詩閣一病不起,很快就追隨丈夫和兒子去了,姐姐吳貽芬傷心過度,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就在母親的棺槨前懸樑自盡。

在短短的一個月之內,吳貽芳連續失去四位至親的親人,這種人生打擊和磨難,是常人難以經受的,何況一個只有16歲的少女,吳貽芳被巨大的悲痛所籠罩,神思恍惚,天天以淚洗面,以致吳貽芳每當想到家裡的這一變故,都是痛徹心扉的悲傷,她曾說過:“人生的不幸幾乎全集中到我身上,我真是哀不欲生,也萌生了輕生的念頭------”就在吳貽芳一家處於人生最低谷的時候,還是二姨一家伸出援手,二姨夫陳叔通將吳貽芳和她的小妹妹吳貽荃、年邁的祖母一起接到杭州自己家中。

1914年,陳叔通應邀赴北京出任《北京日報》經理,吳貽芳隨二姨夫一家遷居北京,在陳叔通的引薦下,吳貽芳到北京女子高等師範學校附屬小學擔任英文教員,吳貽芳在上海和蘇州教會學校所受到的英文訓練,成為她獨立謀生的第一份職業,她以自己微薄的薪水,承擔起了養家餬口的重任。

1916年2月,吳貽芳經老師諾瑪莉女士推薦進入南京金陵女子大學學習,諾瑪莉曾在杭州弘道女校教過吳貽芳,對她的這位學生印象非常深刻,她受聘到金陵女子大學任教之後,經多方打聽,才聯繫到她昔日的學生,並推薦吳貽芳到金陵女大學習的,吳貽芳是作為插班生入校的,但她很快就以全優的成績轉為正式學生,從此吳貽芳與金陵女子大學結下了一生的不解之緣。

金陵女大是一所教會大學,也是中國第一所女子大學,於1915年正式招生,1919年第一屆畢業生只有5人,吳貽芳是其中之一,金陵女大學從1919年至1951年,共有畢業生999人,平均每年的畢業生只有30多人,這樣的辦學規模,在今天是不可想象的,但這絲毫不影響這所女子學校的聲譽,金陵女子大學可謂是蜚聲海內外,可見一所大學的知名度,不在於規模的大小,而是由它的辦學質量和特色所決定的。

吳貽芳:唯一在《聯合國憲章》上簽字的女性

金陵女大畢業生合影

1919年夏,吳貽芳從金陵女子大學畢業後,受聘於北京女子高等師範學校,重新回到這所學校,擔任英文部主任和教師。

1921年冬天,美國蒙特霍利可女子大學校長訪問北京女高師,由吳貽芳擔任翻譯,吳貽芳一口純正流利的英語,讓美國來的校長頗為驚奇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後來經這位校長的推薦,吳貽芳於1922年5月進入美國密歇根大學研究院攻讀生物學學位,入校僅半年時間,就被推舉為北美基督教學生會會長,1925年又被推舉為留美中國學生會副會長,由此可見吳怡芳的社會活動能力和領導能力,1928年,吳貽芳獲得密歇根大學生物學博士。

1927年3月,北伐軍攻佔南京時,有許多西方傳教士被國民革命軍槍殺,這其中就包括金陵大學的副校長,在這種恐怖形勢之下,金陵女子大學的外籍教職員工紛紛提出辭職回國,正是在這種情形和背景之下,學校急需一位華人女性校長,擔任校董之一的徐亦蓁極力舉薦吳貽芳擔此重任,徐亦蓁與吳貽芳是同學,也是當年的五位畢業生之一,徐亦蓁出身於基督徒家庭,與吳貽芳同年赴美,在哥倫比亞大學獲教育學碩士學位之後就回國了,在徐亦蓁和另一位學校教師黎富思的舉薦之下,吳貽芳在尚未完成博士論文的時候,就已經成為金陵女子大學校長的後備人選了。

吳貽芳所受到的全部教育經歷和她不幸的身世,鍛鍊了她勤奮的精神和寬容的心境,西方宗教思想對她的影響是潛移默化,以致影響了她的一生,早在1918年的夏天,吳貽芳就在同學徐亦蓁的影響和陪伴下,在上海的一所教堂接受了洗禮,成為一名虔誠的基督徒,從此她以服務社會和服務大眾為己任,甚至為此終身未婚,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了中國女子的教育事業。

1928年,吳貽芳在完成博士論文答辯之後,成為民國時期第二位獲得博士學位的女性,她在走訪和考察了美國的一些大學之後,回到南京母校金陵女子大學,正式出任校長一職,時年35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

11月3日,是金陵女大舉行新校長就職典禮的日子,吳貽芳戴一副圓框眼睛,身穿純色棉布旗袍,以嫻靜儒雅的形象出現在公眾面前,出席典禮的除南京、上海一些大學的校長外,教育部長蔣夢麟也派代表出席,最為引人矚目的是,宋美齡女士也出席了吳貽芳的就職典禮,從這一天開始,金陵女子大學開啟了吳貽芳時代。

吳貽芳:唯一在《聯合國憲章》上簽字的女性

左六:吳貽芳;左七:宋美齡

金陵女子大學是一所教會大學,創辦的宗旨就是培養為基督服務的婦女領袖,以基督的愛來教育學生,發展學生的人格,1918年師生共同確定的校訓是“厚生”,這二字取自《尚書-大禹謨》“正德、利用、厚生、惟和”句子中,以此告誡學生:“人生的目的,不光是為自己活著,而是要用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幫助他人和社會,不但有益於別人,自己的生命也因之而更加豐滿。”

為了實現這樣一個辦學宗旨,吳貽芳傾注了自己全部的愛和大量的心血,把金陵女子大學辦成了一個獨具特設的品牌學校,以致在吳貽芳時代,中國女性都以能考入金陵女大讀書為榮,而男性都以能娶到金陵女大的畢業生為驕傲,金陵女子大學的聲譽蜚聲海內外,金陵女子大學的畢業證就是“貴族身份”的象徵,甚至歐美的一些著名大學,只要見到吳貽芳博士簽發的畢業證書,就可免試攻讀研究生,這是怎樣的一種信任呀,傳說金陵女大每逢考試時,老師發完試卷後,即離開教室,而學生無一作弊,由此可見金陵女大的校風。

1930年12月,金陵女大在國民政府教育部重新註冊之後,依據當時的《大學組織法》,學校更名為“金陵女子文理學院”,但無論是學校學生還是社會上,依然習慣於稱“金陵女大”,可見一個學校的校名就是學校的品牌,價值無可估量,不應隨意更改校名,可惜中國高等教育史上許多有名氣的大學,都被撤銷或更改了校名,中國原本就不長的高等教育的歷史,又被人為地割裂開來。

吳貽芳無疑是一位成功的女性教育家,在中國近現代歷史上,能夠被尊稱為教育家的人,應該是屈指可數的,而女教育家更是鳳毛麟角,吳貽芳之所以能夠贏得世人的尊重,也不僅僅因為她是金陵女子大學的校長,而是在於她獨特的人格魅力和深入骨髓仁愛的光芒,在民國時期,上至蔣介石夫婦,下至黎民百姓,無不對她推崇備至,尊重和景仰有加,宋美齡和張治中曾先後力薦吳貽芳出任國民政府教育部長,都被她婉言謝絕。

吳貽芳:唯一在《聯合國憲章》上簽字的女性

左起:約翰-馬吉、吳貽芳、宋美齡、蔣介石

吳貽芳不僅僅是一個卓有成就的教育家,而且還是一個傑出的社會活動家。她利用自己的廣泛影響力,積極為國家抵禦日本侵略者而四處奔忙,組織民眾救亡圖存。

1943年3月,為了力促美國政府和民眾全力支持中國的抗日戰爭,,吳貽芳與晏陽初、桂質廷、陳源、李卓敏、吳景超等六人組成了教授團,奔赴美國各地演講,講述中國抗日戰爭的艱難狀況,以爭取美國朝野各界的同情和支持,羅斯福總統也與吳貽芳有過接觸和交流,被這位來自中國女性的魅力所折服,盛讚其為“智慧女神”。

1945年6月26日,聯合國制憲大會在美國舊金山舉行,來自51個國家的代表簽署了《聯合國憲章》,簽字順序以創始國首字母排列,中國代表團第一個在《聯合國憲章》上簽字,中國代表團團長兼首席代表是宋子文,代表團成員還有:顧維鈞、王寵惠、魏道明、胡適、吳貽芳、李璜、張君勱、董必武、胡霖、施肇基,顧維鈞代理首席代表宋子文第一個簽字,而一身黑絲絨旗袍、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的吳貽芳,也在《聯合國憲章》上莊重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吳貽芳:唯一在《聯合國憲章》上簽字的女性

吳貽芳在《聯合國憲章》上簽字

吳貽芳也是在《聯合國憲章》上簽字的唯一女性,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吳貽芳不僅僅只是代表中國女性,而且也是代表全世界女性在《聯合國憲章》上簽字的人,《聯合國憲章》於1945年10月24日起生效,維護世界秩序的聯合國正式成立,中國成為聯合國成員創始國之一,同時也標誌著中國大國地位的崛起。

1947年5月20日,南京爆發了震驚中外的“五.二〇”學生運動,5000多學生高呼:“反飢餓、反內戰、反迫害”口號示威遊行,遊行人群在珠江路路口遭到國民政府軍警棍棒、皮鞭的毆打,導致學生重傷19人,輕傷104人,被捕28人,吳貽芳對這些學生寄予了極大的同情,親赴蔣介石辦公室進行嚴正交涉,吳貽芳這一正義之舉,體現了吳貽芳的膽識和仁愛,為了學生的安危,她可以不惜考慮自己行為的後果。

蔣介石當然知道吳怡芳的為人和影響力,在國民政府有計劃地退守臺灣之時,也極力促使吳貽芳離開大陸,甚至安排專機接她去臺灣,都被吳貽芳婉轉地推脫了,她毅然留在了金陵女大的校園,與她的學校和學生一起,迎接一個嶄新的明天。

吳貽芳:唯一在《聯合國憲章》上簽字的女性

吳貽芳與金陵女大師生合影

1951年,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美國有關方面停止了對金陵女子大學經費的撥付,這所教會大學最終完成了它在中國的歷史使命,被合併或撤銷,存在了36年的金陵女子大學,從此走進了歷史,這所享譽中外的女子大學,總共畢業了了999名學生,世人稱之“999朵玫瑰”,當這些玫瑰逐漸凋零之後,不知人們對金陵女子大學還有印象和記憶否?,也許只有南京師範大學的學生,會從校園的建築或者校史當中,依稀能夠了解一些當年金陵女大的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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